張主任遞給林殊一張紙巾，接著不茍言笑地開口：“說實話，我也是這半年時間才開始注意到這孩子的，要是再聯(lián)系不上他的家長，我恐怕就要報警了?！?/br>
    林殊一嚇：“這么嚴重？”

    “也不是嚴重，我只是站在教育者的角度上，覺得他現(xiàn)在很需要家庭的幫助?！?/br>
    林殊頗以為是地點點頭：“這倒確實?！?/br>
    說著，她長長地嘆了口氣：“不瞞張主任說，自從孩子他爸三年前拋棄我們母子兩個，我便郁結于心一病不起，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年?！?/br>
    “這段時間我是渾渾噩噩的，搬家、看病、孩子上學什么的一概不知道?！?/br>
    “林莫易不但沒受這個破碎的家庭還有我這個累贅的媽影響，考上了這所重點高中，還憑著自己在假期打工掙錢賺生活費?！?/br>
    “我昨天才徹底清醒過來，醒來之后我這個后悔心疼啊，這么好的孩子，差點就被我耽誤了……”

    林殊說得鼻涕一把淚一把，抽了好幾張紙捂臉痛哭，哭得聞者傷心見者流淚。

    張主任一沒見過這種陣仗，二來也確實不知道林莫易的家庭情況居然這么慘，一時間慌了起來：“林女士……”

    好在林殊松弛有度，哭了一會兒就放緩了抽泣聲，慢慢收住了。

    “不好意思張主任，我失態(tài)了?！?/br>
    張主任見她終于停下來，松口氣：“林女士，這種事情誰也沒辦法控制預料。不過林莫易現(xiàn)在一切都好，那就是最大的好事?！?/br>
    林殊一邊擦眼淚一邊點頭：“您說的對?！?/br>
    主任頓了頓，接著問：“林莫易這幾年一直是靠他自己假期打工生活？”

    林殊：“是啊，不僅要照顧他自己，還要照顧我這個臥病在床的母親，莫易命苦啊，實在太苦了……”

    張主任抿了抿嘴：“林莫易這個情況我也是第一次了解到，看來我之前誤會他了……”

    林殊擦了擦眼角抬起頭：“林莫易這段時間做錯什么事嗎？”

    “這半年來林莫易上學遲到，還被我抓到跟別的班同學打架，我們以為他開始往小混混的方面發(fā)展?！?/br>
    現(xiàn)在想想，上學遲到恐怕也是因為要照顧母親。

    林殊一聽這話，又作哭腔：“張主任，他在學校也打架嗎？”

    張主任連忙解釋：“沒有沒有！這個誤會已經解開了，是別班幾個同學先挑的事兒，他沒有還手?！?/br>
    沒有還手？

    林殊一聽，這還了得？

    她頓時掉了幾滴眼淚：“都怪我這個媽沒用，孩子在學校被人欺負也不敢還手，生怕被學校勸退……”

    張主任忙不迭：“學校也并沒有對他對出什么懲罰。”

    林殊又問：“那幾個孩子向他道歉了嗎？”

    張主任：“這個……”

    林殊哭：“恐怕是欺負我們孤兒寡母……張主任，我也不為難您，我知道您對林莫易很是照顧。”

    “這樣吧，有時間您把他們幾個學生的家長叫來，我當面跟他們說說這件事?！?/br>
    “作為一個臥病在床身殘志堅的母親，為了自己被欺負的可憐孩子提出這個小小要求……”

    林殊吸了吸鼻子，“總不過分吧？”

    張主任立刻正色：“不過分，我這幾天就安排一下?！?/br>
    “而且那幾個孩子就是剛才造謠林莫易打人的，我也正想找他們幾個家長聊一聊。”

    “謝謝張主任了。”林殊這才收起哭腔。

    張主任：“另外，我還想跟您聊一下林莫易的學習方面。”

    “這個我也正想找林莫易的班主任問問，您要是能告訴我就更好了?！?/br>
    林殊忙說，“今早來的路上我就問他了，他不肯告訴我?！?/br>
    張主任嘆了口氣：“他不告訴你也是正常的。高一的時候他的成績還在班級第一第二，全校排名前十?！?/br>
    “但是這學期他突然就開始遲到、打架，成績也掉到了全校一百名開外?！?/br>
    第5章 被拋棄的母子5

    這也是為什么張主任會注意到林莫易的重要原因。

    林莫易這種從一開始就穩(wěn)定全校前十名的學生很難得，一般都是會被學校重點培養(yǎng)的。

    所以林莫易剛上高一時，是加強班的學生。

    但是高二開始考試后他就被轉到了普通班。

    加強班的班主任主動找到了同樣惜才的張主任，想麻煩張主任幫忙聯(lián)系一下林莫易的家長。

    結果不僅沒聯(lián)系到家長，林莫易還開始遲到打架了。

    張主任一說到這個就想嘆氣：

    “我是真不想看見一個好孩子變成這樣啊，但是我勸也勸了，罵也罵了，真是想不到還有什么辦法。”

    他頓了一下，“不過現(xiàn)在看來，也不能全怪他。”

    張主任得知林莫易的生活這么艱難后，覺得他沒退學都是個奇跡。

    “系統(tǒng)，你有什么好方法？”林殊假裝頭疼閉上眼睛。

    【回復133號實習生，本系統(tǒng)計算顯示，你的母愛會給林莫易帶來改變，只是時間問題?！?/br>
    “嗯……那我就放心了?！?/br>
    林殊挑了挑眉。

    既然這樣，她也就不必太擔心，按照自己的進度來就好。

    她睜開眼，眼含熱淚地看向對方：“莫易是個好孩子，之前是我給他增加負擔了，以后他會慢慢改變的?！?/br>
    張主任點點頭，又說道：“這樣吧林女士，您看今晚方不方便讓我跟林莫易到您家里家訪一下？”

    林殊：“當然方便，就是家里有點窮，您不介意就好。”

    張主任不以為然地笑了笑：“沒關系?！?/br>
    再窮的他都見過。

    但此時的他并不知道林殊說的“窮”到底是一種什么程度。

    直到晚上五點鐘放學的時候，天空下起了毛毛雨，他在門衛(wèi)室等林莫易放學，看見了在門口淋雨的林殊。

    他敲了敲玻璃，把林殊請進了門衛(wèi)室。

    一問才知道他們家里居然只有一把傘。

    張主任愣了一下，沒有多想。

    緊接著林殊舉著那把打了無數個補丁的花花綠綠的傘出現(xiàn)在門衛(wèi)室門口，張主任沉默了。

    林殊樂呵呵地鉆進傘里，朝張主任笑笑：“不好意思啊主任，讓您見笑了。”

    林莫易看了眼林殊，后者率先開口：“張主任想了解一下咱們家的情況，你介意嗎？”

    林殊壓低聲音：“你要是介意，媽就找借口回絕?！?/br>
    林莫易搖搖頭：“我不介意……”

    他頓了頓，“之前我不想讓他來家里是怕打擾到你休息?！?/br>
    林殊一愣。

    原來是因為這個嗎。

    林殊和林莫易走在前面帶路，而走在后面的張主任這一路格外沉默。

    離林莫易的家越近，張主任走得就越慢。

    到了院子之后，張主任在院門口站定，一臉茫然。

    林殊笑了笑，給林莫易使了個眼色讓后者開門。

    林莫易乖乖地打開院門：“張主任請進。”

    張主任步伐緩慢地走進院子，林殊快步上前打開房門。

    張主任彎著腰邁進外屋，環(huán)顧一周，他徹底呆住了。

    ……他本來已經做好了心里準備。

    雖然林莫易自己打工，但能在重點高中附近定居的學生就算窮還能窮到哪兒去？

    但他萬萬沒想到，學校周圍就這幾塊沒被開發(fā)的貧困地帶，林莫易的家就在其中。

    張主任看了眼林莫易的鐵架床，喉結上下滑動了一下，想問“平時你就住這種地方”，但卻問不出口。

    答案已經顯而易見。

    “老師進里屋坐吧，里屋燒著爐子呢。”林殊笑著說道。

    張主任再看向林殊，心情和早上比簡直天差地別。

    他早上怎么不曾注意到林殊身上的這套衣服已經洗得褪色了呢。

    林殊笑了笑：“張主任別嫌棄，家里就這個條件。”

    張主任抿了抿嘴，跟著林殊走進了里屋。

    整個房子里一共就兩把椅子，張主任分了一把，林殊坐在另一把椅子上，林莫易則安靜地站在林殊身后。

    “家里有點寒酸，真是不好意思?！?/br>
    張主任連連搖頭：“沒有，您家里……很干凈?！?/br>
    這話不是胡亂恭維的，雖然這個房子很破舊，但無論是之前林莫易一個人收拾還是現(xiàn)在林殊打理這個小房子，都將它收拾得十分整潔。

    爐子里的灰會及時清理，那幾塊玻璃臟了就擦，落到地上的報紙立刻就被掃走。

    哪怕只有兩層薄褥子，也要將被單的幾個角掖得整整齊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