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裝
許嘉桐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的。 出大門的時候,一陣涼風襲來,她才意識到到了換季的時候了。 到家后,許嘉桐手里還捏著那件黑色西裝外套,手心里都是汗。 她告訴自己不要多想,但還是忍不住猜想柏楊的意圖。 從昨天見到他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他變了很多。 她不知道他什么時候開始抽煙的,也不知道他從什么時候開始穿襯衫西褲的。 但她感受最明顯的是,他話變少了很多。 沙沙幾聲后,外面就開始下起了大雨,伴隨著呼呼風聲,大力地敲打著窗戶。 她不可避免地想起了在西雅圖的時光。 那時候,她過去了一年。這一年里她每周休息一天,那一天就在地下室里睡上一天。睡飽一天后,再去廚房里干上一天,一連十多個小時連喝水的功夫都沒有。 不過好在開始賺錢了,先是還了買機票的錢,而后又還了上廚師培訓班的錢,奶奶的醫(yī)藥費也有著落了。幾個月過去,她手上有了一筆不多的錢,算是第一筆儲蓄。 阮貞玉的到來,讓她枯燥的生活開始有了一絲生機。 她是老板娘的侄女,雖然是遠房的,但也算沾親帶故。不用費了巴勁地跟許嘉桐一樣跑去學廚考證,可以直接走探親簽證。來這邊也不是走投無路拼命謀生,純粹是自己不想讀了跑來投奔長輩。某種意義上來說,她算是來體驗生活的。 為了生存,每天許嘉桐都要拿著手機學幾個常用單詞和句子。這時候,阮貞玉都在手機上刷一些公眾號或者本地的新聞。一發(fā)現(xiàn)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都要推給許嘉桐。 “嘉桐,你這周日休息,我們一塊去貝勒府新開的這家日料店看看去吧?!?/br> 許嘉桐想也沒想直接拒絕:“不了,很貴的。” 日料店里的一個菜抵她在那熱火朝天汗臭沖天的后廚炒五個菜,每個月辛辛苦苦賺的這么幾個錢,她真的不舍得花那么多在幾個并不飽腹的日料上。 但阮貞玉不同,她并不需要攢錢。 “桐桐,去嘛,賺錢不就是為了享受生活的嗎?”阮貞玉一在慫恿她。 許嘉桐不為所動,她心想,不,我不是為了享受生活,我只是為了讓自己有安全感。 三番四次這樣拉回拉鋸后,阮貞玉放棄了。但是她還是覺得休息一天就這么睡過去很浪費,于是她開始把目光放在那些不需要消費的游樂上。 譬如看球賽。 “誒誒,嘉桐你看,我朋友圈發(fā)的,這周末在a大學那邊有足球賽,我們一塊去看看吧。反正你有車,一來一回的油錢我出了,你就給我當一回司機好嗎?” 許嘉桐看著阮貞玉滿懷希冀的雙眼,那聲拒絕實在沒辦法說出口。而且她的建議真的很誘惑,來了西雅圖一年,她還沒好好出去逛過。 不過她還是有點擔心:“我們不是學生能進去嗎?” 阮貞玉不以為然地回:“當然能啊,這大學又沒圍墻。暑假了,校園里沒人,足球場開放給公眾了啊?!?/br> 周末去之前,阮貞玉化了個妝,她問許嘉桐要不要也化了一個。許嘉桐搖頭說不用,她都沒買任何化妝品,只買了一些基礎的護膚品。整天在后廚炒菜,再精致的妝容最后都會變得灰頭土臉,白費一番功夫。 阮貞玉一直都在前臺跑堂,妝容精致是必須的。她也能理解許嘉桐的心理就沒強迫她,只在臨出門前給她噴了一點香水。 “你整天都在后廚呆著,一身油煙味,來噴點香水遮一遮?!?/br> 到達校園的時候,周圍已經圍滿了不少人。 足球場上好多人都穿著球服,空氣中洋溢著一股活力與朝氣,許嘉桐都不記得自己有多久沒感受過了。 阮貞玉不停地拿著手機到處在拍,一邊拍嘴里一邊說:“哇,這學校好大好漂亮啊。帥哥美女也好多啊,今天算是大飽眼福了?!?/br> 阮貞玉放肆大笑著,有不少人都看向了這塊。許嘉桐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她的衣服,想讓她稍微小聲點,但不料有人拍了一下她的肩。 許嘉桐轉過頭去,正對上一張陌生男子的臉。 “你好,你們是這的學生嗎?我們球隊想找?guī)讉€人充當氣氛組幫忙加油助威,請問方便嗎?” 許嘉桐本能的想否認,卻被阮貞玉截過了話頭。 “我們不是這的學生,是附近的,暑假打工正巧今天休息來這看球賽。你說的加油助威是什么形式啊,我們沒做過欸?!?/br> 許嘉桐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阮貞玉,背卻被她一下一下掐著,示意她別作聲。 眼前這個陌生男子戴著眼睛,穿著藍白條紋的球服,聞言笑了:“喊幾嗓子就行沒太麻煩,球賽踢完后請你們吃飯,就當交個朋友了,你們看行嗎?” 阮貞玉想也沒想,立馬答應。 男子交代了幾句待會站的地方,就跑回球場去熱身了。 等男子走了之后,許嘉桐不解地問:“你為什么要騙他我們是附近的學生,還答應待會跟他吃飯?” 她落地美國那天,就被餐館老板拉去立了半天的規(guī)矩,其中就有不要隨意跟陌生人搭話,不要晚間一個人出門,沒有不要撒謊這一條,但這一條是小學課上學的。 阮貞玉一下子全破了,她還很理直氣壯:“拜托嘉桐,他那樣很明顯是來搭訕的啊。而且他談吐裝扮一看就是讀書的,那我就順著他的話回他嘍,吼幾嗓子就換來一頓飯也不虧嘛?!?/br> 許嘉桐很不高興,她循規(guī)蹈矩慣了。也不是因為聽話,純粹是因為破壞規(guī)矩后引發(fā)的后果她沒法承擔,也沒有任何人幫她承擔。久而久之,她就成了別人眼中的乖乖女了。 阮貞玉見狀,語氣立時軟了幾分,搖著她的胳膊哄她:“哎呀,難得出來玩開心一點嘛,就當這是一場游戲,我們現(xiàn)在扮演的角色是暑假兼職的大學生。想想看,如果存在一個平行世界,我們現(xiàn)在二十的年紀不正好是上大學的年紀嗎?” 許嘉桐有些松動了,沒有上大學她是有遺憾的,但當時那種情況下也不可能去讀大學。 可以這樣自欺欺人嗎? 阮貞玉的回答是可以,她還非常入戲,各種自拍沒有任何違和感,就好像這就是她的學校,她就是校園這棵大樹伸展之下的一個分支。 那天是西雅圖在下了半個月的雨后難得的晴天,好多人都出來曬太陽了。 球場上一個個如飛翔的五花rou,各種赤膊對抗,配合周圍一陣接一陣的起哄吶喊聲,看得人熱血沸騰。 許嘉桐從沒看過足球賽,也不懂什么規(guī)則,純粹把這當武打片看,也看得津津有味,難得的笑了半天。 兩人正在暢懷大笑之際,剛跟她們打過招呼的那個男子一臉不滿地跑了過來。 “你們是我們陣營的,對方進球了你們怎么笑得這么開心?” 阮貞玉反應快,立馬賠笑道歉:“哥,對不住啊,我倆色盲還近視,分不清敵我,聽到別人歡呼我們也就跟著歡呼了?!?/br> “……” 阮貞玉見他一臉無語,趕緊找補:“這樣吧,待會你們一進球,你就仰天大喊三聲‘萬歲’,我們立馬鼓掌捧場?!?/br> “……” 裁判的哨聲喚回了男子,他一臉不滿的過來,又一臉鐵青的走。 阮貞玉很無辜地看向許嘉桐:“我說錯話了嗎?” 許嘉桐笑著搖搖頭,她只覺得阮貞玉非??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