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響。

    “我看的不是他。”

    ……

    夜晚，姜拂衣三人宿在附近一個村子旁的破廟里。

    臨睡前，姜拂衣又問燕瀾一次：“你真沒事？”

    燕瀾像是被她問的有些不耐煩，抬起眼皮兒，給她一個“請讓我安靜一會兒”的眼神。

    姜拂衣卻不得不煩著他：“要真是因為回溯那些怨力碎片造成的，停下來吧，總有一天我會自己想起來的?；蛘咴儆龅胶ξ抑耍瑢Ψ揭娢覜]死，可能還會痛下殺手，守株待兔也未嘗不是個辦法?！?/br>
    “不礙事。”燕瀾知道她是出于關(guān)心，盡量維持住自己的耐性，“我皆因瞧見了聞人氏，心情不佳?！?/br>
    “聞人世家？”姜拂衣不知何故，但既然是族里的恩怨，她便不再多問了。

    一個時辰后。

    燕瀾等兩人睡下，走出破廟，直接繞去廟后。

    腳步忽地踉蹌，身體前傾，吐了口血。

    一縷煙魂從他袖中飛出，凝結(jié)成一個瘦猴子的樣子，在地上直打滾：“我餓啊，我好餓啊！”

    燕瀾幽深的雙眸逐漸泛起殺意：“今日在城外，你竟想吸食身旁百姓的魂魄？”

    瘦猴子打完滾，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哭聲似個五六歲的小男孩兒：“可是主人，你的魂魄我吃不了，這樣下去我要死了，你們巫族養(yǎng)了我?guī)浊?，我就要死在你手上了啊?！?/br>
    燕瀾緊緊抿著唇，不知為何，寄魂一直不能與他完全融合，也不能以他的魂魄之力為食。

    寄魂說他的神魂堅不可摧，如同一塊兒烙鐵，咬一口險些磕掉牙。

    近來它逐漸躁動，整日里想要吸食別人的神魂。

    燕瀾壓制它，已是壓制的越來越辛苦。

    瘦猴子委屈巴巴地道：“主人，再不吃一口，我是真的要餓死了?！?/br>
    不必它說，燕瀾早看出來了，它從豬崽子一般圓滾滾胖嘟嘟，逐漸變成現(xiàn)在的枯瘦如柴，瀕臨消散。

    但放任它去吸食旁人的魂魄，雖不致死，頂多病上一場，在燕瀾這里，也是絕對不可能答應(yīng)的。

    瘦猴子和燕瀾拗了許多天，確定自己真的拗不過他，妥協(xié)認(rèn)輸：“其實不只是人類，我也稍微可以吃點妖獸的魂魄。”

    燕瀾斂目嘲諷：“我一早問你時，為何不說？現(xiàn)在說太晚了?！?/br>
    神都來了一眾修行者，附近的妖獸早已聞風(fēng)而逃。

    瘦猴子哭喪著臉：“那去附近找找小動物的魂魄，先給我墊吧墊吧?！?/br>
    燕瀾無動于衷。

    瘦猴子抓住他的衣擺使勁兒搖晃：“我錯了，真的知道錯了啊。”

    “這便是不聽話的下場?！毖酁懡K于將它收回袖中，寒聲警告，“聽仔細(xì)了，無論我巫族先祖從前待你如何，在我手中，你若敢有所忤逆，我便敢毀了你，哪怕是與你同歸于盡?！?/br>
    ……

    燕瀾出發(fā)之前準(zhǔn)備的糕點已經(jīng)吃完了，早上睡醒之后，姜拂衣去旁邊村子里買些吃食。

    聽到一個奇怪的消息。

    回來破廟，姜拂衣瞇起眼睛看向柳藏酒：“是不是你干的？”

    柳藏酒才剛睡醒，爪子揉揉眼睛，忽地變回人形：“什么？”

    姜拂衣抱起手臂：“大半夜不睡覺，去把村子里的雞圈全給掀了，咬死了幾十只雞?！?/br>
    正打坐的燕瀾手指顫了下，不自覺的微微垂首。

    幸好帶了一只狐貍。

    柳藏酒詫異：“沒有啊，我昨晚上沒有離開過廟里?！?/br>
    姜拂衣的眼睛里寫滿了不信：“現(xiàn)在村民們正在熱鬧的討論，究竟是哪里來的活菩薩，咬死幾十只雞罷了，竟然留下那么多金子?！?/br>
    柳藏酒一聽這話，立馬也抱起手臂，仰首挺胸的和姜拂衣面對面爭辯：“給錢？狐貍吃雞，天經(jīng)地義，我怎么可能給錢？”

    咦，姜拂衣尋思著有點道理。

    那這事兒可真是有點蹊蹺了，誰會大半夜跑去掀雞圈，還這樣講究？

    講究？

    她倏地轉(zhuǎn)頭看向燕瀾。

    燕瀾故作鎮(zhèn)定，神色淡然，假裝對兩人的交談毫無興趣。

    沒關(guān)系，他原本便是這般冷漠的性子。

    姜拂衣：“……”

    破案了。

    怪不得整天遮遮掩掩的戴面具，原來這世上真有人僅僅因為心虛就會臉紅。

    第12章 聞人氏

    微一恍惚，姜拂衣連忙將視線收回來。

    擔(dān)心柳藏酒也跟著看，直接戳破，惹燕瀾難堪。

    “行了，我相信不是你干的?！苯饕潞吧狭鼐瞥鲩T，“走?！?/br>
    “干嘛去？”柳藏酒一大早被冤枉，心情不爽，依然抱著手臂。

    姜拂衣邊走邊說：“因為那人留下太多金子，村民們拿著心里不踏實，將那些雞都給厚葬在后山了，剛死不久，你不想去挖幾只出來吃啊？”

    柳藏酒趕緊快步追上去：“還有這種好事兒？”

    姜拂衣挑眉：“都說是遇上活菩薩了，當(dāng)然見者有份。”

    柳藏酒步子大，已經(jīng)超過了她：“走走走?！?/br>
    好險……

    燕瀾見他們沒再糾纏此事，緊繃的脊背逐漸放松。

    又忍不住疑惑。

    活菩薩？

    燕瀾不是很清楚外面的物價，那么多只雞，加上補償，一百兩金子很多？

    在云巔國，金子只是低等級的流通貨幣。

    高等級的貨幣，是一種蘊含五行之力的晶石，分成一星到五星，五種成色。

    金子是離開萬象巫之前，愁姑幫他準(zhǔn)備的。

    在此之前，燕瀾的儲物戒子里，從來就沒裝過五星以下的晶石。

    見都很少見。

    燕瀾不會覺得吃虧，只是此事給了他一個提醒。

    稍后有必要了解一下外面的物價，以免日后再在這種小事兒上鬧笑話，丟了他萬象巫少君的臉面。

    ……

    姜拂衣和柳藏酒一起出門，沿著河道往后山走。

    柳藏酒步伐匆匆，姜拂衣卻在想燕瀾為何要半夜殺雞，和他這幾日身體不適有關(guān)系？

    她帶柳藏酒出來挖雞，一是避免燕瀾被他戳穿。

    二是想瞧瞧這些雞的死因。

    不是她好奇心重非得窺探燕瀾的隱私，一路同行，總要留意下他的身體狀況。

    這第三嘛，天價買來的雞，不吃幾只，實在是太虧了。

    正思忖著，迎面突然襲來一道寒光。

    柳藏酒為了尋找柳寒妝，常年游走于各種危險地帶，對于危險的反應(yīng)，簡直快到令人心疼，立馬回撤到姜拂衣身邊:“小心！”

    啪！

    柳藏酒甩出一條赤紅長鞭，一鞭抽散了那道寒光，“是誰在那里暗箭傷人？”

    “若真想傷人，你區(qū)區(qū)一只小狐妖，豈能抵擋的住？”淡淡笑聲響起，幾個人走入他們視野里來。

    姜拂衣認(rèn)得出為首之人，昨天在城門外見過，是聞人世家派來做評判的儒修。

    “弱水學(xué)宮，聞人楓?！甭勅藯髡燮鹕茸?，彬彬有禮的自報家門。

    瞧見柳藏酒微微驚訝的表情，姜拂衣知道此人在弱水學(xué)宮地位不低，在神都估計也挺出名的。

    聞人楓又夸贊道：“不過你二人也算有本事，一個邪修，一只狐妖，我昨日與你們擦肩而過，竟沒分辨出來，還需要我身旁的友人提醒。”

    姜拂衣回憶起昨日馬車?yán)锏牧硪蝗恕?/br>
    看來她的感覺沒錯，確實有人打量她。

    是個狠角色。

    為了避免麻煩，她和柳藏酒都佩戴了能遮掩氣息的靈符，尋常修行者是窺不出來的。

    姜拂衣繞來前面：“那你為何不當(dāng)場抓住我們？”

    聞人楓笑的高深莫測：“你猜?！?/br>
    姜拂衣蹙起眉：“昨天你只帶了十幾只鹿，沒帶幫手，你那友人也不愿意幫你，你怕打不過我們？”

    聞人楓臉上的笑容僵住。

    姜拂衣“啊”了一聲：“還真是啊。”

    其實她心里門清，此人昨天掀簾子打量燕瀾，應(yīng)是從哪里分辨出燕瀾是巫族人，卻不知燕瀾在族中的身份。

    與他同行的友人告知姜拂衣是邪修之后，他立馬猜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