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拂衣 第81節(jié)
無?上夷佇立在兩?人背后,他?身形很高,穿著藍(lán)白相間的飄逸紗衣,與這高空的藍(lán)天白云相得益彰。 墨黑長發(fā)攏的一絲不茍,束發(fā)用的玉冠明明質(zhì)樸簡單,卻透出?一股如磐石一般的厚重感。 且他?的容貌和聲音頗為相似,劍眉星目,不茍言笑,帶有?幾分威嚴(yán),極符合他?云巔大國師的身份。 無?上夷的視線一直凝在漆隨夢身上,眉頭也始終深鎖。 漆隨夢被他?注視的頭皮又?是一陣發(fā)麻:“前輩,你剛說我是你的徒弟?我叫漆隨夢?” 他?隱隱記得自己的名字里,是有?個“七”。 所以才說自己叫做“阿七”。 無?上夷長長嘆了口氣,瞧上去甚是心煩:“不急,你的事情稍后再說?!?/br> 爾后轉(zhuǎn)眸望向一直盯著自己打?量的姜拂衣,“你是來尋我的?” 姜拂衣站起身,大著膽子走到他?面前去,眨了眨眼睛,反問一句:“府君是沖著徒弟來的,還是沖著我來的?” 無?上夷凝視著她,質(zhì)疑道:“我苦苦尋他?十六年,不曾想尋別人時竟然撞見了他?,也未免太詭異了些。” 姜拂衣回望他?漆黑的瞳仁,此人喜怒不形于色,窺不出?一絲情緒:“聽您的意思,您是因為感受到了我,特意來尋我的,對不對?” 話音才落下,她眼前倏然浮現(xiàn)出?一柄質(zhì)樸的劍。 無?上夷與她隔劍相望:“不是我,是它想要尋你?!?/br> 姜拂衣微微睜大眼睛,不經(jīng)允許便伸出?手,觸摸上劍柄。 刷。 她拔劍出?鞘。 無?上夷原本沉靜的瞳孔現(xiàn)出?驚色,強行?撐起來的戒備卻頃刻間消散幾分。 他?心知,她與他?之間牽絆極深。 姜拂衣感受到劍中蘊含著母親的氣息,眼眶忍不住泛紅。 她抬頭仰視無?上夷,小心翼翼又?委委屈屈地試探道:“前輩,這柄劍您是從哪兒得來的?” 無?上夷答道:“冰原小洞天所贈。” 姜拂衣微微愣:“冰原小洞天?” 無?上夷頷首:“已是三百多年前的事情,我體內(nèi)因有?一股燃燒的真火,時常抵抗不住,便去往寒冷的北境。那里有?一處冰原小洞天,我將自己凍在一塊兒寒冰里,待寒冰碎裂,我蘇醒之時,此劍在我身畔,自然是小洞天所贈?!?/br> “此劍明明是我娘送的?!苯饕略揪褪莵硖婺赣H討說法的,一路吃了無?數(shù)苦頭,卻聽這賤男人一本正經(jīng)的胡謅,“不想認(rèn)我就不認(rèn),直說便是,你在那鬼扯什么謊話?” 無?上夷:“……” 多少年不曾聽見有?人用這樣的語氣和他?說話,還是個黃毛丫頭。 無?上夷滿腹疑惑:“你的母親究竟是誰?” 能夠拔出?他?的本命劍,或許此劍真是她母親所鑄。 可是她最后那句話,無?上夷無?法理解,“我認(rèn)你什么?” “堂堂天闕府君,連認(rèn)都?不敢認(rèn)?”姜拂衣譏諷,“您得了我娘的好處,如今貴為一方劍君,就這點兒魄力?” 無?上夷實在是被罵的莫名其妙,偏還生?不出?一絲脾氣,多少令他?察覺到了異常。 他?沉思良久:“小姑娘,你認(rèn)為我和你是什么關(guān)系?” 真能裝模作樣,真是厚顏無?恥,姜拂衣?lián)P起手里的心劍,氣憤的指向他?:“你當(dāng)?年得了我娘的劍,答應(yīng)等有?本事之后回去救她,為何遲遲不歸,總得有?個說法吧?還有?,你離開之時,知不知道自己有?個女兒?” 無?上夷更是不解:“你的意思是,你是我的女兒?” 姜拂衣冷笑:“我沒你這種爹。” 無?上夷望著快要杵到眼前來的劍尖,眉頭比之前看向漆隨夢時蹙的還要深:“先不說此劍究竟是從何處得來,你不可能是我女兒?!?/br> 姜拂衣眼神?輕蔑:“我娘說誰拿著她的劍,誰就是我父親,你說我娘撒謊?” 就無?上夷這種人品,母親怕不是眼瞎了,才會剜心贈劍給?他?。 無?上夷解釋不清,被她逼迫的額頭幾乎要冒出?冷汗。 踟躕片刻,他?像是豁出?去了,閉了閉眼睛,眉心隱隱有?團(tuán)火光浮現(xiàn):“我當(dāng)?年前往冰原冰封自己,正是因為這簇真火,乃我年幼時于祁山小洞天內(nèi)所得。種下之后,酒色財欲皆不能沾,不然這真火便要熄滅,你懂么?” 姜拂衣手里的劍又?往前戳了戳,快要戳到他?的眼睛:“你這背信棄義的無?恥之徒,我和你說劍,你和我講什么真火?” 質(zhì)問完。 才發(fā)現(xiàn)無?上夷那原本頗為嚴(yán)肅的臉色,早已添了幾分難堪。 姜拂衣恍然領(lǐng)悟,酒色財欲皆不能沾的意思是,無?上夷能確定自己還是個雛兒? 第54章 這、這怎么可能啊? 姜拂衣?lián)u搖頭:“我娘絕對不?會?騙我,你有她的劍,你肯定是我爹。” 無上夷任由劍尖指著:“我也?一樣沒有任何理由欺騙你,碎星劍于我意義非凡,你若愿意認(rèn)我為父,往后?你就是我的女兒。你既說你母親等人相救,待我處理完手邊事務(wù),陪你走一趟便是?!?/br> 他言辭誠懇,姜拂衣原地怔愣。 她未收劍,只喃喃自語道:“碎星?” 無上夷微微頷首:“劍名碎星,劍意執(zhí)守。踏碎蒼穹星河,執(zhí)守正道滄桑?!?/br> 漆隨夢原本在旁緊張注視,聞言怔了怔。 執(zhí)守?和他的守護(hù)是不?是差不?多? 姜拂衣握劍之手逐漸不?穩(wěn),緩緩垂落。 母親這柄碎星,要比自己所鑄滄佑,劍意更為高遠(yuǎn)。 滄佑護(hù)的是心中所愿,碎星執(zhí)的是正道蒼生。 無上夷能以此劍意修到半步地?仙,不?像是那種背信棄義之人。 姜拂衣將碎星歸鞘,苦惱道:“我不?懂了,我娘明?明?是這樣告訴我的啊。說她贈給我爹一柄劍,又感應(yīng)到我爹如今已?是至尊境界?!?/br> 兩個條件,無上夷全都符合。 無上夷以心念收劍回來,開始疑惑自己為何會?忘記贈劍之人。 難怪三百多年的相伴,總覺得碎星是有溫度的。 不?像生于冰川寒魄之中。 “先隨我回府再?說吧?!?/br> 說話間,玉令已?至祁山上空,最后?落在一座稍微平緩的峰上。 說是行宮別院,竟只是竹屋幾間。 樹木掩映,溪流環(huán)繞,頗為清幽雅致。 院外,天闕府大弟子?林危行躬身垂首:“師父?!?/br> 而林危行的弟子?陸吟也?跟著請安。 無上夷滿心愁緒:“我找著你師弟了?!?/br> 林危行震驚,怪不?得師父會?突然出門,他慌忙朝后?方望過去,打量起那個年僅十六歲的少年:“小師弟?” 無上夷指著林危行,對漆隨夢道:“小夢,你來我身邊時幾個月大,我照顧不?來,是你大師兄在照顧?!?/br> 林危行忙道:“我又哪里懂得照顧嬰孩兒,是我夫人日夜照顧?!?/br> 漆隨夢蹙起眉頭?:“幾個月大?我記憶里神都的家?是天闕府?那我父母呢,我的家?人呢?” 無上夷搖頭?:“不?知?,你父親送你來天闕府,說你天生劍骨,希望我收你為徒,放下你便離開了。” 漆隨夢愣了愣:“他是誰?去哪兒了?” 無上夷:“不?認(rèn)識?!?/br> 漆隨夢質(zhì)問?:“那是誰將我扔去北境的?” 他瞥一眼林危行,“既說是大師兄照顧我,那我會?被丟掉,你功不?可沒吧?” 林危行則驚訝:“原來你被扔去了北境?相思鑒顯示你還活著,但?周圍漆黑模糊,我和師父以為你被藏在某處暗地?,一直往秘境里尋?!?/br> 無上夷解釋:“你是在我手里丟的,與?你大師兄無關(guān)。” 漆隨夢瞥向無上夷:“在云巔修劍,誰人不?知?天闕府君?您這樣的本事,竟讓我被人偷了?” “是?!睙o上夷承認(rèn),“我也?是那日才知?這世上人外有人,從此再?也?不?敢大意?!?/br> 漆隨夢指責(zé)道:“所以你從前仗著修為高,時常大意,才害我被人盜走,吃盡了苦頭?。” 林危行厲喝:“大膽!你有沒有一點規(guī)矩!知?不?知?道師父這些年來為了尋你……” “規(guī)矩?”漆隨夢冷笑著打斷,“我在乞丐窩里長大,哪里懂你們神都的規(guī)矩。要怪就怪你們自己沒本事,若不?是你們將我弄丟,我現(xiàn)在也?能像大師兄一樣站在這里說風(fēng)涼話!” 林危行難以置信的看著他,印象中自幼沉默寡言的小師弟,在外十三四年之后?,怎么變成這幅乖張的模樣。 林危行還發(fā)現(xiàn),他這小師弟說話中途,余光還要偷瞄旁邊的少女,像是在看眼色行事。 看來小師弟變成這幅模樣,相伴的少女功不?可沒。 漆隨夢只是擔(dān)心話沒說好,又惹姜拂衣不?高興罷了。 見?她始終不?吭聲,他也?就越來越不?客氣。 姜拂衣才不?去管他,沒一點問?題,就是天闕府沒盡到照顧他的責(zé)任。 他心中有氣,撒一撒很正常。 再?說了,人的煩惱,大概多半來自于貧窮和無能。 漆隨夢自從步入劍道,逐漸變強之后?,很少再?遭人欺辱,賺錢也?輕松許多,性情平和不?少,像這樣咄咄逼人的時候并不?多。 “行了,是我的錯。”無上夷抬手制止林危行,又看向漆隨夢,“既然有委屈,那就說出來,詳細(xì)告訴我,這些年你是如何渡過的?!?/br> 漆隨夢正要說,姜拂衣先開口:“府君,他才剛帶著我經(jīng)歷過一場逃亡,身心俱疲,先讓他去休息一下如何,他的事情我基本都知?道,我來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