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拂衣 第121節(jié)
漆隨夢拱手告辭:“是?!?/br> 但?剛轉(zhuǎn)身,他又回頭看向劍笙:“前輩,咱們?從前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漆隨夢之前去魔鬼沼,見到劍笙第一面,就覺得有股莫名的熟悉感。 尤其是他的面具,好像曾在夢里?見過。 劍笙睨著他:“我不是女人,你從前見沒見過我,能怎么樣?” 漆隨夢又討了個(gè)沒趣,告辭離去。 劍笙腳下卻沒動,遙遙望著他的背影,直到消失很久,也沒收回視線。 數(shù)日過后。 深夜。 魔鬼沼內(nèi)突有異動。 被劍笙扔在沼澤地里?的玉令,緩緩升空,朝前方激射出一道耀目弧光。 無上夷自玉令陣法而出,衣著樸素,風(fēng)塵仆仆,但?冠發(fā)依舊一絲不茍。 腳下是淤泥,他不曾落地,御風(fēng)浮在半空中。 無上夷目色沉靜,環(huán)顧四?周,發(fā)現(xiàn)自己被困在一個(gè)高級縛靈陣內(nèi)。 此陣無害,只?為困人。 隔絕一切靈力,無法和外?界聯(lián)系。 “劍笙,是你布的陣?” 劍笙聽?到動靜,躍上陣法附近一棵枯樹,蹲在樹杈子上,攏著手:“府君,好久不見,恭喜您突破了地仙,只?不過聽?說您的劍斷了?是不是真的?” 無上夷不和他寒暄:“你立刻放我出去,你比誰都清楚漆隨夢的身份,他是挽救浩劫的關(guān)鍵,絕對不能再出一點(diǎn)紕漏。還?有,你知不知道,你認(rèn)的那個(gè)女兒,她很可能是天燈所示的浩劫之一,我懷疑她也是逃出封印的大荒怪物……” 劍笙笑了一聲:“你既然這樣說,我就更不能放您出去了?!?/br> 無上夷蹙眉:“此話怎講?” 劍笙攤手:“我們?巫族不善劍道,將神劍劍靈給您送去,您給弄丟了。我‘閨女’好不容易找了回來,您轉(zhuǎn)頭將她殺了,非但?沒能挽回頹勢,還?導(dǎo)致那位神族徹底與神劍失去聯(lián)系。如今她沒死,您還?想插手,您就不怕將事情越搞越砸?到頭來發(fā)現(xiàn),所謂的人間浩劫,全是被您一手逼出來的?” 無上夷被他給說白了臉:“阻斷這場自大荒覆滅之后,史無前例的浩劫,原本就不是容易之事。難道不是你們?巫族告訴我的嗎,這將會是一個(gè)此消彼長,不斷博弈的過程,要我做好殺身成仁的準(zhǔn)備。我無上夷寧背良心?之債,愧對贈劍恩師,不惜一切代價(jià),為人間爭這一線生機(jī),旁人不解,你巫族人何故奚落我?” 劍笙沉默片刻,輕飄飄道:“誰知道呢,我可能是瘋了吧?!?/br> 無上夷;“……” “你理解不了我,我卻能理解你,你困住我,是不想漆隨夢在我手中成長起來,你想保你兒子燕瀾的命。但?這是你夫人、大祭司、隱世族老三?方的決定,也是當(dāng)時(shí)?最無奈的選擇,你要違背祖訓(xùn)?” “別說了?!眲贤蝗粺┰昶饋恚澳阆氤鰜?,憑自己本事,不然就留在這陪我看星星?!?/br> 無上夷仍舊好言相?勸:“我不想強(qiáng)攻,萬一被萬象巫那幾位感知到,會給你惹上麻煩。你為族中犧牲太?多,平素怎樣乖張都無妨,他們?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然而大是大非的問題,你且看他們?能不能容你,你巫族刑罰之殘酷,不必我多言?!?/br> 劍笙瞧著更煩了:“與其說廢話,不如趕緊破。” 無上夷見說不通,并攏兩指,指尖劍氣?縱橫:“你真當(dāng)我斷了劍,就破不了你的陣?你也未免太?小看地仙的實(shí)力?!?/br> 劍笙不怒反笑:“我當(dāng)然知道地仙了不起,但?別怪我沒提醒你,我已?將此陣的陣眼,和五濁惡世大門連在了一起,你破陣就等于開門?!?/br> 無上夷心?下猛然一慌,趕緊掐滅逸散出的劍氣?:“你的確是瘋了!” 第78章 劍笙在樹杈子上坐下來,摘下面具,仰頭看?星空:“人活在這世?上,有幾個(gè)沒瘋過?有空拿出鏡子照一照,看 ?你現(xiàn)在的樣子瘋不瘋。無上夷,不要?一錯(cuò)再錯(cuò),否則,就?真的?回不了頭了?!?/br> 無?上夷沉聲警告:“我勢必將此事告知大祭司,你已不再適合看?守大獄,做好接受懲處的?準(zhǔn)備?!?/br> 劍笙渾不在意:“這些年來,我有哪一天不是在遭受酷刑,有什么區(qū)別?” 無上夷嘴唇翕動,卻?并?未反駁。 他向來欽佩劍笙夫婦倆的?奉獻(xiàn),也理解他們的?不容易。 若能無?動于衷的?奉獻(xiàn),那是毫無?人性的?怪物,該被扔進(jìn)?五濁惡世?里去。 尤其姜拂衣在他面前自戕之后,無?上夷受碎星劍氣影響,以“父母”的?身份,感受到了什么叫做痛不欲生。 以至于得知姜拂衣死而復(fù)生,他的?心底漫出一絲慶幸。 隨之而來的?,是深深的?無?力感。 “劍笙,我說過了,我能夠理解你。正是因?為理解,有些?事我不得不狠心?!?/br> 無?上夷回想起二十多年前,神殿之內(nèi),巫族前任少?君當(dāng)著云巔王上的?面,滿面凄苦的?將漆隨夢托付給他,說漆隨夢是平息浩劫的?唯一希望。 如此重任,無?上夷沒有自信承擔(dān),不敢接。 “然而你族大祭司和三位隱世?族老?對我叩拜,王上也懇求我接下,從此人間命數(shù)系于我手,我豈敢懈怠?豈敢心存一絲僥幸?且不說蒼生,我若徇私,先對不起的?,就?是你夫婦二人的?犧牲。如今你困住我,豈不是讓你夫人的?心血付諸東流,你對得起她?對得起你自己?對得起你巫族列祖列宗?” 無?上夷指責(zé)著他,自己的?嗓音反而微顫。 面具擱在胸口,劍笙背靠樹干,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 許久都不說話。 夜間沼澤地里霧氣重,打濕了他的?睫毛,被他以拇指抹去。 “我的?確自私狹隘,愧對列祖列宗,你沒罵錯(cuò),多罵幾句?!?/br> “你現(xiàn)在放我出去還來得及,我方才?也是說氣話,不會告訴萬象巫那幾位?!?/br> “來不及了無?上夷,我沒有回頭路了?!?/br> * 清晨時(shí)分,白鷺城郊外的?道觀里。 陽光穿透窗縫,傾灑在靜室內(nèi)。 這縷光芒喚醒了正盤膝打坐的?燕瀾,他睜開眼睛之后,先從同歸里取出紙筆,伏案寫:“如何?” 姜拂衣很快回復(fù):“還是老?樣子,沒有任何動靜?!?/br> 燕瀾:“那就?好。我的?傷勢已無?大礙,等?漆隨夢將《歸墟志》拿回來,我去往飛凰山內(nèi)部查看?,你先不要?輕舉妄動?!?/br> 姜拂衣:“你不是說漆隨夢可能會被關(guān)押?” 燕瀾:“我父親不會坐視不理?!?/br> 姜拂衣:“那你爹不會被處罰?” 燕瀾:“你難道認(rèn)為我父親會強(qiáng)行攻打進(jìn)?去搶人么?” 姜拂衣:“雖然我不覺得,但你不是常說你爹脾氣古怪,我當(dāng)然沒你更了解他啊。” 燕瀾:“他只是脾氣古怪,不是傻。我父親不拘小節(jié),大事卻?極有分寸,不然守不了大門,你不必?fù)?dān)心?!?/br> 姜拂衣:“那就?好?!?/br> 過了會兒。 燕瀾:“你還有沒有其他事情?” 姜拂衣:“有,大哥,我有個(gè)?小小的?疑問?!?/br> 燕瀾:“你問?!?/br> 姜拂衣:“白鷺城距離飛凰山不算遠(yuǎn)吧,使用不了傳音符?傳音符互通消息那么快,我們?yōu)楹我?每天寫這么多字啊,又慢又累?!?/br> 燕瀾被她問的?一愣。 的?確,姜拂衣不提,他一點(diǎn)也沒想起來使用傳音符。 大概傳音符誰都能用,同歸是他二人特有的?聯(lián)絡(luò)方式。 這種慢慢書寫,期待回復(fù)的?感覺,也挺特別的?。 她既說了出來,燕瀾放了幾張傳音符進(jìn)?去。 姜拂衣卻?還是寫字:“算了,就?這樣吧,寫字雖然累了一些?,但是省錢?!?/br> 燕瀾無?語,放進(jìn)?去厚厚一摞子傳音符。 門外傳來動靜:“少?君,天闕府漆公子求見?!?/br> 燕瀾沉默片刻,心情復(fù)雜,既盼著他來,又不想看?見他。 然而該來的?躲不了,他起身開門。 漆隨夢在院中站著,能看?出幾分狼狽,拱手:“燕兄,身體可好些?了?” 看?著氣色應(yīng)是已經(jīng)康復(fù)了。 漆隨夢原本只觀察他的?臉色,視線突然被他腰間的?掛飾吸引。 燕瀾腰間一直墜著一個(gè)?小鈴鐺,如今那顆鈴鐺上方的?繩結(jié)中,鑲嵌了一顆珍珠。 漆隨夢有收集珍珠的?習(xí)慣,能分辨出這顆珍珠雖然不大,成色卻?極為罕見,禁不住多看?了幾眼。 燕瀾并?不遮掩,朝他拱手道謝:“這一路辛苦了?!?/br> 漆隨夢回過神,意識自己失態(tài),忙將《歸墟志》和一顆圓形靈石取出來,遞過去:“還要?多謝令尊的?搭救之恩?!?/br> 燕瀾提醒:“漆兄,我父親常年待在魔鬼沼,幾乎不去萬象巫?!?/br> 漆隨夢旋即領(lǐng)悟:“明白?!?/br> 燕瀾從他手中接過物品,稍微感知了下《歸墟志》,眉心一蹙:“怪物怎么還在里面?” 漆隨夢驚訝:“我不知,我將竹簡給了令尊,說明來意,令尊回了趟山洞,出來之后,又交還給我,連同這顆靈石?!?/br> 燕瀾頷首:“我懂了。” 靈石內(nèi)蘊(yùn)含著父親的?法力,應(yīng)該可以遠(yuǎn)距離傳音。 漆隨夢松了口氣:“燕兄若無?其他事情吩咐,我便先告辭了。” 燕瀾不攔著:“此番多謝,請便?!?/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