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咱們等一等吧。”姜拂衣眺望前方。

    燕瀾終于知道她態(tài)度模糊的原因：“阿拂，我覺得你可能是杞人憂天。”

    姜拂衣：“哦？”

    燕瀾仰望星空，看星位，神殿就在前方不遠(yuǎn)處：“令候既然極力主張人間事情，人力可以解決，那他下凡來之前，估計(jì)就知道自己會(huì)徹底歸入人族，成為凡人燕瀾。”

    即使在神殿內(nèi)尋到武神劍，或許也只是一件利刃。

    “那就不妙了。”

    姜拂衣私心也想他只是燕瀾。

    但瞧一眼海面?飄著的大量海怪尸體，再想一下溫柔鄉(xiāng)的處境。

    又開始焦頭爛額。

    好煩啊。

    石頭心的時(shí)候，總是想嘗嘗凡人心動(dòng)的滋味。

    真動(dòng)了，體會(huì)到的都是煩心。

    姜拂衣晃了晃腦袋，將煩心事甩出去，又從同歸里抓出一把劍石：“快到了，不說這個(gè)了，先做一些?蘊(yùn)含佛道的小劍防身，我覺得這些?劍可以阻擋怪物發(fā)?現(xiàn)我們。”

    說著，她將劍石拋灑出去。

    如今的姜拂衣，已經(jīng)?不需要一顆顆的凝練，一拂袖，便將那些?劍石全部化為小劍。

    一把接著一把，不一會(huì)的功夫便凝練了上千柄。

    在劍氣的保護(hù)下，兩人沉入海中。

    ……

    不知是佛劍起了作用?，還是那怪物白?天時(shí)候突破封印，強(qiáng)行釋放天賦，需要休息，他們一直沉到廢墟附近，也沒見到觸手。

    等確定神殿大門的方位，燕瀾取出《歸墟志》。

    他并不知道怎樣開啟，只能摸索著來。

    然而嘗試好幾次，眼前的廢墟紋絲不動(dòng)。

    姜拂衣在旁著急也沒辦法，母親從來沒教過她入內(nèi)的秘訣，瘋癲的時(shí)候，估計(jì)母親自己都不記得這里有個(gè)神殿。

    她目望燕瀾不斷施法，終于聽他說：“找到了?！?/br>
    不知道他找到了什么，隨著他話音落下，姜拂衣耳邊隱約聽見齒輪轉(zhuǎn)動(dòng)的聲音。

    緩慢、厚重。

    緊接著，時(shí)間仿佛倒流，殘?jiān)珨啾趶南轮辽蠌?fù)位重建，不一會(huì)兒?的功夫，眼前便出現(xiàn)一座宮殿。

    基本上由?青色的巨石砌成，連兩扇敞開的殿門都是石制的。

    整體沒有雕梁畫棟，只有古樸磅礴。

    燕瀾收回《歸墟志》，疑惑不解：“這座神殿是大荒時(shí)代的風(fēng)格不假，卻并不是神族的住所，更像是人族建造的?！?/br>
    姜拂衣：“你怎么知道？”

    燕瀾回想古籍：“神族的宮殿都是神族建造，采用?的石頭一般都是懸浮山的靈石，就像飛凰山，山體堅(jiān)不可摧，以人族的力量很?難毀掉。而眼前這些?巨石，我瞧著并不是懸浮靈石。”

    “不管是誰建的，先進(jìn)?去看看?！苯饕逻~上臺(tái)階，步入敞開的大門。

    然而里面?一覽無遺，除了八根木質(zhì)立柱之外，空空蕩蕩。

    沒有她母親的魂魄，也沒有令候的劍。

    顧不上失望，姜拂衣將視線集中在那幾根立柱斑駁的劃痕上。

    仔細(xì)觀察，這些?劃痕好像能夠組成一幅幅畫，分別勾勒出一個(gè)個(gè)的場景。

    像是誰拿石頭隨便劃拉的，實(shí)在潦草，看的姜拂衣眼睛都快花了：“這些?場景，雖然分布的亂七八糟，但好像在講同一個(gè)故事？”

    燕瀾說了聲“沒錯(cuò)”：“我正在尋找故事的開始……這里?！?/br>
    姜拂衣慌忙朝他走過去，湊在他身邊，順著他手指的方向?望過去。

    那一組圖畫，記載的是一片茫茫雪原。

    大荒時(shí)代，妖魔肆虐，怪物橫行，蠻獸遍地，人類雖然數(shù)量龐大，但可供生?存的區(qū)域卻很?有限。

    因此?小小一片雪原，聚集著大量的人族部落。

    生?存在無數(shù)巨人的腳邊，他們?nèi)缏谋”?，唯有?bào)團(tuán)取暖。

    在這群人中，有一名年輕的鐵匠，不僅會(huì)打造工具，還懂得鑄造各種兵器，尤其擅長?鑄劍。

    當(dāng)?時(shí)，眾人并不知道此?物叫做劍，只是傳說之中，武神的兵刃就是這種形狀，必定是天下最強(qiáng)悍的兵刃。

    鐵匠四處尋找材料，將鑄造出來的長?劍贈(zèng)送給?雪原上的人們，并教他們使用?兵刃，抵抗入侵的蠻獸。

    有一天，一個(gè)“猙獰巨人”落在雪原，欣賞眾人在鐵匠帶領(lǐng)下合力擊退蠻獸的場景。

    等眾人凱旋，他攔下隊(duì)伍，要求鐵匠打造一柄兵刃給?他。

    當(dāng)?眾言明他會(huì)使用?這柄兵刃，剜出雪原一千顆人心。

    鐵匠若不打造，他就剜掉一萬顆。

    再或者，鐵匠剜出自己的心，咽氣之前若還能親手捏碎，捏的粉碎，他就放過所有人。

    鐵匠問他為何?要如此?。

    他笑著說他只是閑著無聊。

    而憑他彈指崩山的霸道能力，鐵匠知道根本無力抵抗，便在他動(dòng)手殺人之前，以自己打造的小劍，剜出了自己的心臟，憑借頑強(qiáng)的意志力，超越人體的極限，硬撐著碎掉心臟才倒下。

    那位“猙獰巨人”倒是信守承諾，鐵匠剜心之后，放過了眾人，離開了雪原。

    最后一副畫，描繪的是雪原眾人環(huán)繞著鐵匠跪下磕頭的場景。

    ……

    燕瀾看完這組圖畫：“阿拂，如果我猜的沒錯(cuò)，畫中的‘猙獰巨人’，應(yīng)該就是海底的碎心怪物。至于鐵匠，大概是你的先祖，因?yàn)橥黄屏巳祟惖臉O限，并沒有立刻死去?！?/br>
    姜拂衣仍然處于懵怔中：“石心人沒有被記載在《歸墟志》里，因?yàn)槲覀儾⒉皇钦嬲拇蠡墓治?，我們的本源其?shí)是人？”

    “按照本源論，你們的確是屬于人族?！?/br>
    燕瀾牽著她去往另一根柱子前，望向?第二組圖，“這九位，就是太初九上神?！?/br>
    姜拂衣望過去，圖中剛好畫著九個(gè)人，有男有女，每一位周身都刻畫著光環(huán)。

    九位上神手中持著不同的法器，最容易辨認(rèn)的就是劍。

    下一副圖，那柄劍和持劍之人便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雪原。

    除了令候之外，還有一名女子，手持一柄戒尺，乃言靈神。

    他們是被雪原引動(dòng)的天道異象引來的。

    兩人落在雪山上，看向?山腳下鐵匠逸散光芒的身軀，頗為驚訝。

    第一次認(rèn)識(shí)到，看似弱小的人類，竟然擁有修煉成神的潛質(zhì)。

    只可惜世間的太初之力已經(jīng)?太過稀薄，鐵匠終究無法成功渡劫，羽化成神。失去心臟，連性?命也保不住。

    令候毫不猶豫的將神劍送出，重新融化為一團(tuán)精純的太初之力，將鐵匠籠罩。

    又吩咐雪原眾人，親手在雪山之巔為鐵匠建造一座神殿。

    等神殿建成，令候?qū)㈣F匠封印入內(nèi)，今后能否修成正果，且看天意和造化。

    兩百年后，雪原遭大量魔人入侵，有滅頂之災(zāi)。

    眾人紛紛逃上大雪山，驚醒了正在神殿內(nèi)修煉的鐵匠。

    鐵匠放棄羽化，中途破印而出，以雪山石化劍，十萬八千，一戰(zhàn)成名。

    就此?成為新的大荒怪物，鑄劍師石心人。

    而神劍和鐵匠的事情，令候只告訴了其他幾位上神，并請他們一起保密。

    以免始祖魔族知道人族竟有修成神的潛能，會(huì)對人族進(jìn)?行屠殺。

    “原來是這樣?！?/br>
    看完柱子上的畫，姜拂衣看向?燕瀾，眼神復(fù)雜，心情更是復(fù)雜，“令候的劍還真是被我的先祖給?‘偷’了，而且再也還不回去了?！?/br>
    燕瀾的眼神卻極為澄澈：“不‘偷’此?劍，世上沒有石心人，也就沒有你。用?種瓜得瓜種豆得豆來形容，雖不太文雅，卻莫名覺得十分恰當(dāng)?，你說呢？”

    姜拂衣微微怔，原本想要撩一撩耳邊的亂發(fā)?，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一直被他牽著。

    她沒有掙脫：“說正事，柱子上的圖看完了，關(guān)?于碎心怪，只知道了他和我們石心人之間的淵源，其他依然是一無所知?！?/br>
    燕瀾抬起另一只手，晃了下手里的《歸墟志》：“你可知道我是怎樣將神殿打開的？”

    他將《歸墟志》掀到了第一冊 殘缺的那幾頁。

    之所以知道被撕掉了幾頁，是因?yàn)樗旱舻暮圹E非常明顯。

    擺明了告訴別人，此?處有缺頁。

    《歸墟志》是令候?qū)懙模瑯O北之海是令候封的，這幾頁又關(guān)?系到海底的怪物。

    燕瀾有種感覺，缺頁就藏在這座鎮(zhèn)壓碎心怪物的神殿里。

    于是他以痕跡去感知廢墟，鎖定缺頁的位置，才成功開啟神殿。

    燕瀾將《歸墟志》向?上一拋。

    竹簡定在半空，逐漸展開，似一盞燈，照亮了神殿內(nèi)每一處角落。

    姜拂衣沒有看到那幾張紙是如何?出現(xiàn)的，只瞧見它們似雪片從空中飄落，一片片落在燕瀾平攤著的手掌心上。

    等最后一張紙落下，姜拂衣眼前倏然一暗，腳下有失重的感覺，如同墮入無底洞。

    她下意識(shí)抓緊燕瀾的手。

    黑暗中，耳畔響起燕瀾溫和的聲音：“我們被抽離了意識(shí)，正在進(jìn)?入記憶碎片內(nèi)部?！?/br>
    姜拂衣對這個(gè)詞再熟悉不過：“就像你之前進(jìn)?入我的記憶碎片？”

    燕瀾道：“對的，由?萬物之靈匯聚而成的記憶碎片?！?/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