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慕之賓 第92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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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了然。 兄長確是喜歡各種營造之事,尤其水利。從前,他就曾經(jīng)想過要去工部,可父親并不同意,最終讓他去了秘書監(jiān)。 正說著話,侍從將早膳送來,擺在案上,他頗為自然地在我對面坐下,與我一道用膳。 我對那包袱很是好奇,拿過來打開來,只見里頭放著的竟是一套衣裙。 “這是何處來的?”我覺得有些眼熟,問道。 “上次那成衣店里買的?!彼f著,頭也不抬,將碟子里的小菜拌到粥里。 我驀地想了起來。 那日我們到那店里挑選衣裳的時候,我曾對一套衣裙看了好一會。那質(zhì)料雖并無金貴之處,色澤卻是我喜歡的。可惜我那時要買的是男裝,也沒有余錢揮霍,只能放棄了。 除了這衣裙之外,我還看到了兩根小銀釵,正是我那時候用來交易衣裳的。不用問,這是他贖回來的。 我詫異地看著他:“你自己去的?” 他仍低頭用膳,似稀松平常:“早晨起來去巡視城防,路過時見那店開了,便順便去了。” 心頭似被什么觸了一下,我張張口,卻又一時不知該說什么。 正在此時,我聽到旁邊傳來瓷器的輕響。 轉(zhuǎn)頭看去,只見一名侍婢正端著茶水過來,手微微顫著,似乎要行禮,又不知該如何行禮。 侍立的仆婦忙上前來,從她盤中接過茶杯,斥道:“怎毛手毛腳的,驚了圣駕?!?/br> 那侍婢嚇得失魂落魄,腳一軟,就要跪在地上。 太上皇道:“別嚇她?!?/br> 說罷,他放下筷子,用巾子拭了拭嘴角,看向那侍婢,微微一笑:“朕莫非是食人鬼怪,竟讓卿恐懼如此?” 那侍婢滿面漲紅,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他也不多言,喚來侍衛(wèi),道:“這院子里伺候娘子的一應(yīng)人等,皆有賞?!?/br> 侍衛(wèi)應(yīng)下。 眾人又驚又喜,紛紛跪下,叩謝圣恩。 看著仆婢們個個激動地面帶緋紅,眼含春光的模樣,我又想起了杜媞。 明玉說得對,他這樣的人,只消流露出一點點的眷顧,天下眾生便會拜倒在他的石榴褲下。遑論那得到他細心照顧的人? 妖孽。 我冷眼看著,咬一口手里的酥餅。 —— 用過膳之后,太上皇起身離開。 “我在前堂等你?!彼麑ξ艺f。 “知道了。” 他不多言,轉(zhuǎn)身而去。 到內(nèi)室更衣時,仆婢們個個面帶笑容,仿佛過年。 “先前只聽人說上皇俊俏,我等出身鄉(xiāng)野,以為世間最俊俏的男子,也不過是廟里畫的神仙那樣?!币幻蛬D感慨道,“今日見了上皇才知曉,竟有比神仙還俊俏的人。” “可不是?!绷硪蝗说溃鞍浲臃?,當真是現(xiàn)下沒見過世面的,上皇露面之時,妾幾乎連魂都要飛了?!?/br> 眾人一陣輕笑,又似乎怕我著惱,忙對我道:“娘子這般仙女一般的人品,果然只有上皇這般配得上。天作之合,莫過如此!” 周圍紛紛附和,繼續(xù)一頓恭維。 我想,她們大概已經(jīng)忘了,就在先前,她們還說世間不會有男子比得上我。 那衣裳倒是買得合身。 我換好了,又重新梳了頭發(fā),仆婢們?nèi)耘f似嘴上抹了蜜一般,夸得天上有地上無。 到了堂上,太上皇正看著文書,抬眼時,目光似定了定。 “收拾好了?”他放下文書,“過去吧?!?/br> 門前只停了一輛馬車。 我坐上去之后,他也跟著上了來,自然而然地挨著我坐下。 我看著他,片刻道:“這縣中竟如此貧困,連多一輛馬車也勻不出了么?” “是我讓他們只備一輛馬車?!彼f,“這縣城中的道路有多窄你是知道的,車馬多了,難免招搖過市。你我是到醫(yī)館里去探望李郎中,不是擾民。再說了,李郎中知曉你我關(guān)系,在他面前,你我不必執(zhí)著許多虛禮?!?/br> 他說話向來占盡道理,我不說話。 似乎察覺到了什么,他轉(zhuǎn)頭看著我:“你不樂意?” “并無不樂意?!蔽业?。 這時,車馬走了起來,碾過官署前坑坑洼洼的石板路,搖搖晃晃。 我望著外頭的景色,忽然,他伸手過來,在袖子底下將我的手拉住。 那手雖臂上有傷,氣力卻是足夠。 我想抽回,他不讓,牢牢捉住。 “你有心事?!彼粗遥龆?。 我瞥他一眼,繼續(xù)望著外面:“沒有。” 他沒說話,另一只手忽而伸過來,握住我的下巴,將我的臉轉(zhuǎn)向他。 我瞪著他:“說好了不愿做的事,不可強迫?!?/br> 他注視著我,少頃,兩只手都松開。 “那些仆婢跟你說了什么?”他說。 我一臉平靜:“什么仆婢?!?/br> “自昨夜至今,你身邊的只有那些仆婢?!彼f,“可是她們說了什么話?” 妖孽。 我也不打算憋著,與他對視著,微笑:“她們能說什么?不過是夸你生得好看,還將我誤認為杜媞杜娘子罷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道別(上) 太上皇的目光定了定。 “杜娘子?”他說。 那臉上,任何細微的表情都逃不過我的眼睛。 果然。我心想。 “為何將你誤認為她?”他接著問道。 我陰陽怪氣:“因為似乎人人都知道,你身邊只有杜娘子一個女子,照顧得無微不至。連街上說書的,都給你二人寫了那才子佳人的故事,風(fēng)靡市井,婦孺皆知。如今她們見你帶著我這么個相貌出眾的女子在身邊,自然就以為我是杜娘子了。” 他沉吟片刻,道:“阿婈是杜先生的女兒。杜先生去了之后,她們孤兒寡母留在了扶風(fēng),后來京城生亂,我唯恐她們二人遭遇危險,就接去了齊國。我確實一向?qū)Π旰退赣H敬重,甚為厚待,不過并未如傳言說的那樣有男女之情。杜娘子與我自幼相識,我對她,不過是對meimei一般,從無逾越?!?/br> 阿婈都叫上了。 meimei一般。 呵! 果然是這話,我就等著它。 “是么?!蔽艺f,“我與圣上是自幼相識,與瑯琊王也是自幼相識,可我們也從未說過什么兄妹姊弟之情。說來,倒是比不得上皇和杜娘子?!?/br> 他睨著我:“你不樂意?” 我又笑一聲:“你哪里看出我不樂意,我樂意得很。不過是些市井流言罷了,既然行得正坐得直,難道我會將它放到心里?我不過覺得,這等事,我竟是從幾個小城仆婦的嘴里聽到,而非上皇親口告知,著實失望罷了。杜先生是上皇恩師,杜先生的遺屬,我也自當敬重。上皇將杜娘子視如親妹,我自當也視她如親妹,這天底下,哪里有要成婚了還不知夫家有個親妹的道理?別人問起來,我說不知,倒顯得好像我心懷鬼胎,上皇唯恐我因為當年之事對杜先生的遺屬心有芥蒂,竟不能容人一樣?!?/br> 他愣了愣,隨即道:“我不曾這般想過?!?/br> “上皇不會這么想,卻保不準外頭那些喜歡往暗處揣度的人這么想?!蔽也灰啦火?,“你是太上皇,自無人敢嚼你的舌根。我卻不一樣,無權(quán)無勢,又有那獲罪出家的身世,被推到風(fēng)口浪尖來做這個太上皇后,也不知道多少人盯著。那些舊事,過去也沒幾年,知道的人多了去了,難道不會等著看戲,捕風(fēng)捉影?我但凡有一點做得不周到,便是那善妒狹隘的名聲?!?/br> 他看著我,目光深深。 “此事是我疏忽,日后不會了?!鄙夙?,他認真道。 什么日后不會了。 寥寥數(shù)語就想打發(fā)我? 我不滿意,還要再說,外頭傳來侍衛(wèi)的通報:“公子,到了。” 上皇隨即道:“路口有一棵槐樹,在那里停下,勿擾行人?!?/br> 侍衛(wèi)應(yīng)下,將馬車停住。 他隨即撩開簾子下去,而后,轉(zhuǎn)頭對我說:“下來吧?!?/br> 我看著他,方才醞釀的一肚子話一下沒了去處,仿佛揮拳打在了空中。 仿佛將那些話塞回去一樣,我深吸一口氣,不理會他朝我伸出的手,下車去。 這個地方離醫(yī)館不遠,只有不到十步路。醫(yī)館前的街上,依舊人來人往,正逢開市,進城趕集的各色人等川流不息。 太上皇的侍衛(wèi)們顯然很是謹慎,我看到醫(yī)館前三三兩兩地站著好些閑人,雖是尋常衣著,卻一眼能看出都是便衣的侍衛(wèi)。 走進醫(yī)館的時候,這里也仍是熱鬧。 堂上的人里面,雖也有侍衛(wèi),更多的卻是真來看病的人,還有小童扯著嗓子哭喊,熱鬧得很。 李郎中他們?nèi)匀恢挥腥齻€人,忙得不亦樂乎,我們進來也無人看到。 呂均隨即朝李郎中走去,似乎想要告知他,卻被太上皇一把拉住。 “讓無事的人都過來?!彼f,“能搭把手就搭把手?!?/br> 說罷,他走向藥柜,接過幾個病人的藥方,與忙得暈頭亂轉(zhuǎn)的阿善一道揀藥。阿善這才發(fā)現(xiàn)他來了,一下睜大眼睛,震驚地愣在當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