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慕之賓 第11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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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到回廊里,深吸一口氣,閉了閉眼睛,將身體靠在墻上。 從前,我一直覺得,父親是個寡愛薄情的人,他唯一在乎的,是我的母親。所以縱然他納了妾,也不過是為了成全祖母那開枝散葉的心愿,對她們并沒有半分真情。而如今看來,并非如此。 至少他對六娘不是這樣。 從前,我大約會暴跳如雷。 可是現(xiàn)在,我雖然也心情復雜,卻全然說不上惱怒或者恨。 正當我平復著心緒,忽然,我發(fā)現(xiàn)身旁的光,被什么擋住了。 轉頭,那人不知何時走了來,就站在一步開外的月亮門邊上,注視著我。 第一百六十六章 六娘(下) 目光相對,我定了定神,忙用袖子擦擦眼睛。 “你怎么來了?”我站直了身體,問道。 “白夫人她們回了院子里,伯俊帶著阿譽他們三個到堂上去收拾,我無所事事,只好來找你?!彼f。 哪里有什么無所事事。 想到先前楊氏她們的眼神,我想,這些人定是借故離開,讓我和他獨處。 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天色,道:“這光景,你還回宮么?” “不回了。”他說,“回到去,城門也早關了?!?/br> 說得好像城門衛(wèi)士膽敢不給太上皇開門一樣。 我說:“你打算住在何處?” “伯俊的院子里有不少廂房,衛(wèi)士都能住進去。還有一間書房,我看著不錯,住在里面無妨?!?/br> 我點點頭,仍沉浸在方才的思緒之中,不說話。 他看著我,道:“我不曾來過上官里,隨我出去走走,如何?” 我說:“你不怕刺客?” 他露出不屑之色,卻不由分說地伸手過來,拉著我,往外頭走去。 這祖宅,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 他沿著回廊往前走,穿過幾重院墻,盡頭處,是一扇小門。 兩個侍衛(wèi)正在那里修理著老舊的門軸,見我們走過來,忙停下手中的伙計,跪拜行禮。 太上皇讓他們起來,仍牽著我,出了門去。 我知道他為何不走正門。鄉(xiāng)人們得知太上皇駕臨,必是在那邊聚集著,希望一睹天顏。 果然,才出門口,我就聽到了好些聲音從那邊傳來,似乎人不少。幸好這小門外并無閑人,只有幾名把守的侍衛(wèi)。 太上皇示意他們噤聲,而后,徑直走向屋后的桑林。 這處桑林,樹木都已經(jīng)長得十分高大,樹干頗粗。正值夏季,綠油油的。 自我記事起,它就已經(jīng)是這樣,從前聽母親說,它是上官家先祖營造祖宅的時候種下的。 看著它,那物是人非之感又彌漫上了心頭。 太上皇一路也沒有說話,腳步也不曾停下。 他的手比我大了許多,牽著我的時候,溫暖而有力,頗有踏實之感。 有時,我會有些奇異的想法。我想著,自己其實過得很累。如果能放棄思索那許多的事,一廂情愿地相信別人,任由別人牽著,走到哪里是哪里,做一個隨波逐流的傻瓜也挺好。 但想歸想,我天然做不到如此。 我早習慣了走一步想三步,就像父親從前教誨的那樣。 當然,就算是父親,也只能想那么三步。而即使想到了,他覺得不能去征北戎,也仍然無法阻止禍事發(fā)生。 他常說天意。這大概就是天意。 驀地,太上皇忽而停下來。 “你在想什么?”他問我。 我看著他,仍舊不說話。 夕陽的光穿過樹梢,落下來,金燦燦的,在他的臉上躍動。 驀地,我想起了多年前,他第一次說他喜歡我,吻我的時候。 也是在這樣的樹林里,陽光灑在他的身上,分外美好。 我躊躇片刻,咬了咬唇,將方才的事說了一遍。 他聽著,很是認真,沒有打斷。 說完之后,他看著我:“故而你覺得,你父親背叛你母親的恩義?” 我望著遠處的田野和屋舍,搖了搖頭。 “你可還記得當年,我曾問過你,當下的你,如何為十年之后的你決斷?!蔽艺f,“后來,你學了這話,還用它來堵我?!?/br> “是你先堵我?!彼f。 我不理會,繼續(xù)道:“我母親去世之后,我父親一度傷心欲絕,大病一場,幾乎起不來。他對我說,他想跟著我母親一道走。他那死氣沉沉的模樣,當初著實嚇了我一跳,求他萬不可拋下我們。后來,我和兄長日日陪著他,與他說話哄他開心,他才慢慢好了起來。從那時起,我就覺得,他心里只會有我母親,也應當只有我母親?!?/br> 他看著我,若有所思。 “我記得當年,你與我說你不喜歡你的庶母?!彼f,“她們都是你父親的妾侍,若你父親心里只有你母親,這些妾侍又是何處來的?” 我瞪著他:“是我祖母要多子多孫,逼他納的?!?/br> “那么六娘呢?!彼?,“若我不曾記錯,她進門之時,你祖母已經(jīng)去世了,如何逼你父親?” “那是因為她長得像我母親?!蔽也荒蜔?,瞪著他,“你只會與我抬杠?!?/br> 他的唇角彎了彎,似好笑又似無奈,只拉著我的手,繼續(xù)往桑林里走。 “我不會納妾?!毙凶咧畷r,他忽然道,“此事,無人可逼迫我。” 我訝然,抬眼,見他直直地看著我,耳根倏而一熱。 “我說這些,又不是為了要你這話?!蔽艺f,“你納不納妾,與我何干?!?/br> 說罷,我就要轉回頭去。 可他的手已經(jīng)伸過來,固住我的臉,讓我對著他。 “自是要與你說清楚?!彼抗庹J真,“阿黛,別人如何,亦與我無干。你不可用別人來想我,哪怕那人是你的父親。我是我,別人做不到的事,我能做到。這話,莫說十年,便是過了一百年也是一樣?!?/br> 有一點,我覺得他確實沒變。 那就是還像以前那樣幼稚,說什么是什么,仿佛能鐵口直斷。 我拿開他的手,道:“那也須一百年后才知曉?!?/br> “那好,你便等我一百年。”他頷首,“不能走,也不能反悔?!?/br> 原來在這里等著我。 我又好氣又好笑:“誰要等你一百年,你是騙子?!?/br> “我何處騙了你?” “沒有么?”我氣勢洶洶,“上官恭一家口口聲聲說什么他們是你的人,他們家欺負我們家,是打著你的旗號!” “打誰的旗號就要怨誰么。”他反問,“我與你定婚時,打的是太后的旗號,你怨過太后么?” 我:“……” 他靠在后面的桑樹上,雙手抱臂,注視著我:“還是說,我喜歡你,便要連同這上官里的所有人都放在心上?” 這句話,嗓音聽著格外的低沉。 我的耳朵又惹了一下,癢癢的。 這妖孽,如今“喜歡”二字從他嘴里出來是越來越順暢了,哪里還有半點當年惜字如金的模樣。 第一百六十七章 祖宅(上) 我嗤之以鼻:“誰要你喜歡。” 他不答話,仍在那里看著我。 那雙眸靜靜的,暮色給那張臉映上了一層嫣紅的霞光,長睫下,瀲滟生輝。 讓人轉不開眼睛。 妖孽。 我強迫自己扭過頭去,不理他,徑直往前走。 但他的手已經(jīng)先一步拉住了我。 我推了推:“放開?!?/br> 可接著,卻聽他“嘶”一聲,皺眉捂住了手臂,弓下腰去。 正當我吃驚,只聽身后傳來小童的叫聲。 “上皇!”阿譽率先跑了出來,后面跟著阿諶和阿珞。 三人到了他跟前,圍著他,將他扶住。 “上皇無事么?”阿諶道。 “疼么?”阿珞道。 太上皇微笑:“無事。”說罷,眼睛瞟過來,意味深長。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