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登時面紅耳赤。

    竟說得那么大方。真是得寸進尺，廉恥都不要了。

    “誰什么都看過了，”我說，“不害臊?！?/br>
    他一愣。

    “你的意思，不曾看清楚？”他問。

    我覺得他喝的那酒，大約很有些問題，他的臉皮現(xiàn)在比城墻拐角還厚。

    正待說話，他忽而抱住了我。

    “做什么？”我瞪著他。

    “你也寬衣。”他眨眨眼，“我們一起沐浴，我讓你看清楚些?！?/br>
    我知道他實在耍弄我，在他肩上用力打一下。

    他笑起來，不再胡鬧，松了手。

    我逃也般跑出去。身后傳來他低低的笑，沒多久，我聽到重物落水一般的聲音，大概是他跳到湯池里去了。

    臉上臊熱未消，我心里繼續(xù)罵著死狗，想回寢殿去，可出了湯殿，又停住腳步。

    那些內(nèi)侍宮人，仍然不見蹤影。湯殿里，只有我和他。

    他今夜飲了酒，酒氣還未散盡。我記得，以前乳母說過，飲了酒的人是不能入浴的。一來，飲了酒本就血氣虛旺，加上湯沐溫熱，易使人暈厥；二來，那醉了酒的人，也極易在池中睡著，以致溺斃。

    念頭才起，又被我否了。

    那池水我試過，一點不熱。再說了，他不過是還剩些殘存的醉意，并非酣醉。

    要是這也能送了命，那就不是淹死的，是笨死的。心里一個聲音道。

    可我還是忍不住躊躇，最終，還是決定等一等，在石階上坐下來。

    天空中，一輪明月高掛。

    身上涼涼的，我摸了摸頭發(fā)，仍濕潤未干。自出浴之后，它就一直披著，我還想著回寢殿好好擦一擦，可經(jīng)那死狗一鬧，巾子也不是落在哪里了。

    一陣夜風吹來，我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你在外頭？”湯殿里傳來子燁的聲音。

    我應一聲。

    水聲繼續(xù)響著，他似乎在擦洗身體，未幾，里頭平靜下來。

    身后傳來腳步聲，他穿著寢衣走了出來。

    薄絹的衣料，在他身上柔若無骨。那脖子根上的水還未拭盡，領口低低敞開著，胸膛的肌膚微微泛紅。

    他走到我面前，看著我。

    “為何要在此處等我？”他問。

    怕你笨死。

    我抬頭望著他，片刻，道：“誰等你，我不過是累了走不動?！?/br>
    他的目光一動，注視著我：“真累了？”

    我抿了抿唇角。

    他不多言，忽而俯身，將長臂一攬。

    須臾之間，我被他打橫抱了起來。

    騰空的感覺，頗是新鮮，我不由地露出笑意，忙將手圈在他的脖子上。

    那張臉，近在咫尺，雙眸與我平平相視。

    “我重么？”我問。

    就像當年在灞池邊，他背我的時候那樣。

    “重?！彼f。

    我打他一下。

    他也笑起來，低頭在我的唇上一吻，而后，往寢殿而去。

    ——

    燈籠在大殿的屋檐下?lián)u曳，風中，浮著淡淡的花香。

    到了寢殿里，他將我放在床上，注視著我。正當我以為他會低頭下來吻我，卻見他四下里望了望，走開了。

    沒多久，他走回來，手里多了一條巾子。

    “坐出來些?！彼f，“我給你擦?！?/br>
    這個我倒是不反對，隨即挪了挪，背過身去。

    那巾子蓋在了我的頭發(fā)上，他在我身后坐下，像我昨夜那樣，一綹一綹地為我擦拭。

    我原本擔心他會毛毛躁躁扯疼頭皮，不料，他的力道很輕，頗是舒服。

    望著床邊那紗燈里的氤氳的光，我不由地微微瞇起眼睛。

    “在想什么？”過了一會，他忽而在我身后問道。

    “我在想，你那些朝臣若知道你為我擦頭發(fā)，他們會不會說我欺君?！?/br>
    他鼻子里輕哼一聲，不緊不慢道：“在你眼中，我那些朝臣便這般無聊？”

    我笑了笑，忍不住問道：“你我的婚事，朝中可有人反對？”

    他淡淡道：“我決意要做之事，無人可阻撓。他們早就習慣了。”

    如此說來，果然還是有人反對的。

    我說：“這邊無人奏請采選么？”

    那擦拭停住。

    一只手伸過來，托著我的下巴，轉(zhuǎn)向他。

    “有人對你說了什么？”他的目光竟是認真起來，“是蕭后？”

    這人確實是玩權術的料，鼻子靈得很。

    “這邊朝廷的事，她怎會知道。”我拿開他的手，道，“我不過覺得，連太后董裕他們都想讓你開采選，這邊又怎會無動于衷。”

    他繼續(xù)給我擦起了頭發(fā)。

    “多了去了?！彼f，“昨日還送來了四五個，就堆在上陽宮的案頭上?！?/br>
    我心頭動了動，問道：“你如何答復？”

    他不答反問：“換成你，你會如何答復？”

    我想了想，道：“自是答應下來。不但采選，我還要大選特選。圣上大婚之時，進宮采女上百位，受封的就有十五位。我身為太上皇，自不可落后，怎么說也該翻倍，少說總要有三十位?！?/br>
    “哦？”他的聲音喜怒不辨，“你愿意？”

    “我為何不愿?！蔽野褐^，“你娶得越多越好，我正好將后宮里的事都分給她們?nèi)プ?，像明玉一樣去過清閑日子……”

    話沒說完，我的肋下被撓了一下。

    每個人都有癢rou，他也有。但我比他怕多了。

    一直以來，我撓他總是不得要領，對他使這招成效不大?？伤麚衔覄t總是一撓一個準，每每如此，我都笑得停不下來。

    “別撓了……”我倒在床上，一邊笑一邊躲。

    他按著我，目光深深：“再說一遍，像誰那樣？”

    “明玉……”

    他繼續(xù)再撓：“像她那樣，一門心思養(yǎng)面首，嗯？”

    我就知道他一直記著這仇，只是沒在明玉面前報了，只在我這里報。

    我笑得眼淚出來，連連求饒：“不是……”

    他不答話，繼續(xù)再撓。

    “……疼！”我大叫起來。

    他旋即停住，看著我：“何處疼？”

    我推開他，擦擦眼角，瞪起眼睛，臉上發(fā)熱：“還有何處！”

    他似乎明白過來，目光往下掃了掃，有些錯愕：“還疼著？”

    我“嗯”一聲。

    他沒再動作。

    我見他老實了，隨即坐起來，反將他壓住，雙手撐在他的肩膀上。

    “我在上面?！蔽艺f，“你不許動?！?/br>
    他神色無奈，卻目光灼灼地注視著我，少頃，低低道：“你這才是欺君?！?/br>
    第一百九十八章 花香（下）

    我不理會他，少頃，松開手，目光下移。

    而后，我將他寢衣的衣帶拉開。

    燭光下，那健碩的胸膛一覽無遺。剛剛沐浴過的肌膚上，帶著蘭湯的淡香。

    就像昨夜一樣。

    只不過，因得剛剛沐浴過，那些嫣紅的斑點更加明顯。

    在他的肩膀上和胸膛上，我看到了淡淡的抓痕。

    “疼么？”我的手指輕輕觸了觸，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