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慕之賓 第181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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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訝然:“你怎知?” 子燁彎了彎唇角,撫著我的頭發(fā),半開玩笑:“我畢竟是太上皇,比你早認(rèn)得他們許久?!?/br> 我愈加來了精神,看著他:“哦?她與宋國夫人之間的事,你也知道?” “知道?!弊訜畹溃爱?dāng)初,不少人來找我說過。” “你不曾插手?” “我身為君上,除非另指他人,否則幫誰都是偏私,插手無益?!弊訜畹溃扒椅乙詾?,外命婦由宋國夫人執(zhí)掌,并無壞處。” “哦?” “武陵郡夫人生性純直,亦通曉世故人情。從前,她一直追隨陳將軍留在營中,事事處置周道,頗為受人愛戴?!弊訜畹?,“只是她與陳將軍一樣,有干將之才,但無主帥之能。外命婦雖人不多,卻皆是出身官宦勛臣之家,各有背景。要讓她們從命,須得有那治人的手腕,非性情強韌之人不可為。如武陵郡夫人這般,事事過于講理,在乎周全,反是掣肘。她若為外命婦之首,只怕要過得辛苦?!?/br> 我想了想,明白過來。 祝氏行事,確有不妥之處。從她當(dāng)初氣急敗壞到上官里去訓(xùn)斥我,便可窺得一斑。 但據(jù)我所知,那能服眾的人,往往少不得這般強硬的性情。譬如京城里的太后。人人道她慈眉善目,待人溫和,但對于不聽話的人,她是向來不會客氣的,手段也是五花八門。 “讓宋國夫人執(zhí)掌外命婦,是皇后空缺之時的上佳之選。”子燁道,“如今你做了皇后,宋國夫人是該退下來歇息了。讓武陵郡夫人上去,卻是正好合適?!?/br> 這話,我聽著頗是舒服。 我伸個懶腰,摟在他的脖子,在他的頸窩里蹭了蹭,而后,繼續(xù)問道:“可你又如何料到,武陵郡夫人會來推拒?” “她當(dāng)年讓步,并非畏懼宋國夫人之勢,而是不愿在朝中引出風(fēng)浪。”他說,“這顧慮從前有,現(xiàn)在仍會有,她不推拒才不像她?!?/br> 我不滿:“你既然料到,為何不與我說?” 他露出訝色:“你竟不曾說服她?” “誰說我不曾說服她?” “那么你是說,我不該覺得你連這等事都應(yīng)付不了,要事先出手相助?”他不緊不慢道。 我:“……” 好勝之心被激起來,我昂著頭,將目光瞥向別處,道:“那自然不是?!?/br> 子燁笑了笑,胸膛下,那聲音震響,低而沉厚。 “當(dāng)初也正是因為此事,我到了洛陽之后,就馬上開了科舉?!彼f,“打天下之時,麾下最缺人才,文官武將,只要能做事,來者不拒。那時,我網(wǎng)羅人才,大多是部下舉薦親友故舊。好處是人來得快,且來了就能用,省了不少事;壞處則是登基之后,這些人依著關(guān)系牽扯,漸成派系。若坐視其成氣候,終有一日要成大患?!?/br> 說罷,他看著我:“你可記得高祖皇帝時,追隨他打天下的一百功臣?” 我頷首:“記得?!?/br> “那些人,得善終的有多少?” 我不由哂然。 并沒有多少,算下來,大概也就五分之一。其中,我家和明玉家也在里面。 當(dāng)然,說什么善終其實還早。因為就連我家,也已經(jīng)倒過了一次。 我說:“故而你開科舉,是為了避免這等事。也是為了不至于有一日與那些追隨你的人反目?” “正是?!彼穆曇羧耘f低緩,“無論杜家、林家還是別的功臣,我都不想辜負(fù)。阿黛,你覺得我天真么?” 天真自是天真的。 他有時,讓我覺得已經(jīng)有了身為人君的冷酷和凌厲,有時,卻又讓我覺得一廂情愿得像個孩子。 第二百六十三章 望舒(上) 好不容易有了獨處的機會,我倒是想與子燁說說話。 但他那手當(dāng)真煩人,沒多久,又開始亂動起來。 等到桑隆海恭敬的聲音在外頭響起,說晚膳已經(jīng)備好的時候,天色都已經(jīng)暗了。 子燁應(yīng)一聲,卻仍抱著我,似意猶未盡。 我推了他好幾下,他這才松手,懶洋洋地起身。 穿戴好之后,殿門打開。 子燁讓桑隆海呈膳,內(nèi)侍魚貫而入,將晚膳擺好。 與我一道用過晚膳之后,子燁讓桑隆海將帶來的折子收好,帶回隆政殿去,今晚在那邊批折子。 我詫異道:“既然將這些折子帶過來了,為何又要帶回那邊去?” 他看著我:“我留在此處,批不了折子?!?/br> 那目光意味深長,我的耳根不由一熱。 這妖孽,說得好像是我美色誤國,方才明明是他正話沒說幾句就開始搗亂…… 子燁卻仍一派從容,臉不紅心不跳地又與我說了些話,起身離去。 “桑公公方才來說,上皇要和皇后到行宮去住幾日,讓我等收拾細(xì)軟?!被氐絻?nèi)殿里,蘭音兒對我道。 我說:“三日之后才去,不必匆忙?!?/br> 蘭音兒的眼睛亮晶晶:“桑公公說,上皇帶皇后去行宮,是為了給皇后過生辰?!?/br> 我“嗯”一聲,隨后問她:“你今日去秦叔家中,他可讓你給我捎了什么東西?” 蘭音兒這才想起什么,忙道:“有一只錦囊!” 說罷,她將腰間的荷包打開,從里面取出一只小巧的銀瓶出來,遞給我。 我將那銀瓶看了看,打開來聞了聞,一股藥味散發(fā)而來。 “皇后,這藥……” 蘭音兒話沒說完,我已經(jīng)從銀瓶里倒出三個黑色的小藥丸,仰頭吞下,而后,拿起杯子喝了幾口水。 “調(diào)養(yǎng)身體用的。”我看了蘭音兒一眼,“此事,不可告訴任何人。” 蘭音兒目光猶疑,少頃,應(yīng)了下來。 —— 三日很快過去。 這三日里,子燁比平日更是忙碌,好像要把這輩子的事都做完一樣,早出晚歸,披星戴月。 好幾次,我到隆政殿去探望,他都在閉門議事,連臉都見不到。 而他夜里回來的時候,也比往日更遲。有時,我迷迷糊糊地聽到動靜,睜眼看去,床頭的蠟燭已經(jīng)快滅了。他在紗帳外更衣,身影落在薄如輕煙的帳子上,崔嵬而安靜。我想起了乳母在我小時候講的鬼怪故事里,那擅長半夜?jié)撊肱臃块g把女子拐走的幻妖。 洛陽的行宮,我大多只是知道名字,哪里究竟是什么樣,我其實并不清楚。加上子燁告訴我,洛陽的行宮別苑大多年久失修,我以為他最終還是會帶我去洛水行宮,便也不再多問。 不料,他沒有帶我去洛水行宮。 洛陽的城郊,不乏風(fēng)景優(yōu)美、山清水秀之地。而它雖是東都,而非歷代皇帝常居的京城,但也從不妨礙皇帝們?yōu)榱讼順罚诖说嘏d建行宮別苑。 望舒宮,就在洛陽城東北五十里處。 它依山而建,可觀山景,可賞泉水。是子燁的祖父文皇帝,為了他的寵妃修造的。 那寵妃也是洛陽人,思鄉(xiāng)甚篤。文皇帝于是十分大方在在洛陽修了這望舒宮賜給她,并時常帶她來望舒宮里小住。當(dāng)年,提到望舒宮,那都是皇帝恩寵的代稱。 如子燁所言,這望舒宮確實一副年久失修的樣子??吹贸鰜?,它是匆匆拾掇好的。因為最外頭的那圈圍墻,看得出來曾經(jīng)塌過。雖然臨時修好了,涂上了白灰,但顯然修得不太牢靠,有一角又塌了下去,露出嶄新的泥坯。 至于里面的宮室,一樣拾掇得匆忙。 屋頂上的瓦是剛剛揀過的,倒也還算光鮮??煞孔訁s一個賽一個的老舊。門窗上的漆都是新刷的,還散發(fā)著桐油的氣味。 至于陳設(shè)之物,更是簡陋。若非桑德海辦事周到,實現(xiàn)把宮里的日用之物先派了過來,否則。只怕連睡覺的床榻也難尋。 “你為何要到這里來?”我不解地問子燁,“只是因為此處景色宜人?” “不好么?”子燁道。“此地清靜,自我祖父起,皇帝到洛陽來,必是要駕臨此處。我想了想,你你反正不曾來過這里,來住一住無妨?!?/br> 我總覺得他說這話的時候,著實解釋得太多,反而讓我感到些許不尋常。 “住一住無妨?”我說,“果真只是如此?” “這附近鄉(xiāng)里的集子也有趣得很?!弊訜畹溃澳悴皇菒劭礋狒[,我正好也可帶你去逛一逛。” 這話,倒是說到了我的心里。 從小,我就愛逛市井,他是知道的。甚至當(dāng)年在一起的時候,他還帶我在元宵之夜去看過等,被人認(rèn)出來,惹出一地雞毛。 想到當(dāng)年,我的心頭動了動,微笑:“好啊?!?/br> 子燁并未食言。 我生辰的當(dāng)日,他就起了個大早,說今天恰逢集日,還逢得鄉(xiāng)中的小節(jié)日,會比往日更為熱鬧。我等外地人若不看看,乃莫大的損失。 我聽得這話,登時來了興趣。 可當(dāng)我更衣時,子燁卻攔住宮人,道:“去將朕準(zhǔn)備的衣物取來?!?/br> 我不解:“什么衣物?” 很快,我就明白過來。 宮人奉上了兩身布衣,怎么看怎么眼熟。很快,我想了起來。 這是在成婚前那逃難的路上,我當(dāng)了身上的首飾,到成衣店里為我們二人各自挑選的平民衣裳。 子燁率先換上。 那衣裳依舊合身,不過他的面容和身形,就算穿個破麻袋出去,也不會有人覺得那是真正的乞丐。 子燁卻不管。非但不管,還來指手畫腳,讓那給我梳頭的宮人退下。 而后,他興致勃勃地坐在了我的身后,要為我梳理頭發(fā)。 我沒見過這般自視甚高的。 他將妝盒里的脂粉看了看,放到一旁:“你天生麗質(zhì),用這等俗物做什么。再說了,鄉(xiāng)中的女子,有胭脂圖就已經(jīng)是大戶人家,你用的東西太多,凡是欲蓋彌彰?!?/br> 說得好像不涂就不會有人認(rèn)出來一樣。我心想。有他在,如何偽裝都是白搭。 但他是個不信邪的,又開始往我的發(fā)髻上插發(fā)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