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慕之賓 第22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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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看著他。 “朕不能不這么說?!彼麎旱吐曇簦忉尩?,“眼下情勢,如何保住你們母子的性命才最是要緊……” 話沒說完,我將手放在了他的額頭上。 他愣住。 果然,那里很是燙手。 “陛下該吃藥了。”我說,“且躺下吧?!?/br> —— 景璘的身體本是虛弱,經(jīng)過這長途顛簸,也有些扛不住。 縱然吃了藥,他這發(fā)熱也一直褪不下去。 我只得讓人去取雪水來,浸濕巾子,敷在他的額頭上。 折騰了一番,直到第二日,景璘才終于好了些。 他醒來之后,看了看身邊的我,苦笑。 “你可覺得朕在說大話?”他說,“說什么要保護你,可到頭來,還是你伺候朕?!?/br> “什么保護不保護,”我端水來,用褥子將他墊起,喂他喝水,“你我當下都是孱弱之軀,相依為命罷了?!?/br> 景璘盯著眼前的水,片刻,道:“這里的東西,都是趙王的人呈來的?” 我說:“陛下疑心這飲食之中有毒?” 景璘唇邊浮起一抹譏諷的笑。 “朕命不久矣,他就算等不及,也不過是送朕快走一步罷了?!彼f罷,看了看我,“你不一樣,朕說的那些話,趙王未必會信。說不定他此時正想著如何繼續(xù)下手。從現(xiàn)在開始,你仍吃你的干糧,若是渴了,寧可取窗外的冰融了吃,也不可吃他們送來的水。你且撐一撐,朕會想辦法將你送走?!?/br> 我沉默片刻,道:“陛下先前說過,這中毒之事,太后是知道的,對么?” “不然,她為何在朕登基之后,一直往朕的后宮里塞人,從無間斷?”景璘的語氣平緩,仿佛在說一件不相干之事,“朕在母親眼中,早就是一具枯木。朕能為她做的,是留下許多的子嗣,讓她能牢牢坐穩(wěn)太后的位子。” 我看著他,道:“在陛下看來,太后是何時與趙王聯(lián)了手?” 景璘也看著我,少頃,道:“你莫不是在懷疑,父皇出征北戎之時,他們就已經(jīng)聯(lián)手?” 我搖頭:“那時,那最大的心愿就是讓陛下繼位。她沒有強大的母家為靠山,幾個皇子卻各有倚仗,要讓陛下繼位,唯有靠先帝。先帝出征時,還帶上了你,她與趙王聯(lián)手陷害先帝,并無好處?!?/br> 景璘唇邊那譏誚更深。 “雖然朕最終得以繼位,但母親并非是個喜歡冒險的人。”他淡淡道,“朕的那些兵馬的供養(yǎng)錢糧,朕一直疑心著母親究竟是在何處籌措的?,F(xiàn)在,朕知道了。朕自以為終于得了一番率領(lǐng)千軍萬馬北踏大漠的威風,不想,就連那大忠臣徐鼎,也是趙王的人?!?/br> 這話說得消沉。 我知道,此事對景璘的打擊不可謂不大。 “陛下覺得,趙王果然是要來對我腹中孩兒下手的么?”片刻,我忽而道。 景璘有些詫異。 “怎講?” “我為魚rou,他是刀俎,他何時來取我的性命都可以。只怕是等不到陛下將我送走的?!蔽艺f,“趙王無論是想對我下手,還是對我的孩兒下手,都不必他親自出面。只消派些人來,或是在食物或飲水之中摻些東西,我便可一命嗚呼,死無對證。就算將來有人找他算賬,他也可撇得干干凈凈,又何必大張旗鼓,在陛下面前弄出這番陣仗來?” 景璘想了想,似覺得有理。 “故而最有可能的,就是他也拿不準我這身孕是哪里來的。我離開洛陽已有時日,在平朔城與陛下相處過。”我說,“趙王是個多疑的人,他想試的,是陛下。如今,他還不到與太后反目的時候。陛下既然已經(jīng)認了這孩兒,那么他將我們母子拿捏在手中,對他有利無弊?!?/br> 景璘看著我,沒有說話。 他的眉頭蹙起,似在琢磨,好一會,開口道:“阿黛,在你看來,趙王雖與母親聯(lián)手,可有朝一日,必會反目,是么?” 我說:“趙王能做出陷害先帝之事,又何須忌憚與太后反目?這些年,他羽翼漸豐,太后縱然能控制朝廷,身居正統(tǒng),可爭起來,也未必會是趙王對手?!?/br> “那么,便要說說第二件事?!彼f,“太上皇。果然已經(jīng)死了么?” 第三百二十九章 徐鼎(上) 我的心頭被觸了一下。 “陛下覺得,他還活著?”我說,“趙王在撒謊?” “西北之地開闊,就算趙王神通廣大,他到石虎城來必也是費了許多時日。”景璘道,“推算之下,太上皇被殺,他未必可親眼所見。如此一想,他說太上皇死了,也不過是空口無憑。” 這事,也是我一直琢磨的。只是就算有所疑慮,提起它,仍會讓我心緒不定。 不過更讓我感到意外的是,景璘竟會與我說起這個。 “陛下不希望他死了?”我說。 “若是平日里,朕是希望的。”景璘淡淡道,“不過當下之勢,他最好還是活著。讓趙王這等孽畜得逞,朕心有不甘?!?/br> 說罷,他看著我:“朕知道你在想什么。趙王隱藏多年,如今一朝撕破臉,必是十拿九穩(wěn)。故而你又疑心此事恐怕假不了?!?/br> 景璘果然是明白我的,我的心思,他猜得一點不差。 我正要說話,忽然,聽到些窸窣的聲音。 景璘顯然也聽到了,與我對視一眼,面色斂起。 他沒有廢話,隨即起身來,抄起一旁的寶劍。 那動靜卻與先前頗是不一樣,我發(fā)現(xiàn),是從后面?zhèn)鱽淼摹?/br> 正當我詫異,一個黑影突然從帳子后面出來。 景璘才將寶劍拔出一半,只聽那人低低道:“陛下,是臣。” 說罷,他已經(jīng)跪在了面前。 我定睛看去,只見那人穿著一身仆役的衣裳,竟是徐鼎。 景璘看到他,卻怒氣更甚,全然沒有把劍放下的意思。 “你來做什么?!彼淅涞?,“你跟著趙王將朕囚禁,枉朕一直以為你是忠義之人,是朕瞎了眼?!?/br> 徐鼎忙向景璘叩首,滿面愧色:“臣自知無顏來見陛下,可有些事,臣還是要向陛下稟報?!?/br> 景璘道:“何事?” “臣會助陛下及太上皇后逃出石虎城?!?/br> 我愣住,景璘也愣住。 他的目光朝我瞥了瞥,面色不改:“朕為何要信你?” “臣出身將門,世代忠君。臣斷不會做那辱沒先祖,毀傷門楣之事?!毙於Φ?,“臣當初被太后拔擢統(tǒng)帥這五千兵馬時,曾向太后立誓,掌兵之際,遵從圣上,可一旦見到太后手諭,則奉太后手諭為上。故入城之前,見到太后諭令,臣不敢不從。陛下明鑒,臣所做一切皆奉命行事,斷無謀害圣上之心!” 景璘仍沉著臉,正要說話,我示意他打住。 “徐將軍方才說,要助我等逃出石虎城?!蔽艺f,“如此一來,徐將軍不僅要與趙王反目,還要背棄誓言,反叛太后?” 徐鼎正色道:“臣效忠的,是太后和圣上,并非趙王。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趙王既然要對圣上不利,縱然他有太后諭令,臣也不可愚忠。那忤逆犯上之事,待臣回京后,自當向太后請罪?!?/br> 聽得這話,景璘的神色才稍稍和緩了些。 我頷首,道:“圣上和太后豈是是非不分之人,徐將軍冒死護駕,乃大功一件,何言請罪。只是當下,石虎城全在趙王手中,不知徐將軍可還能號令手下兵馬?!?/br> “這些兵馬,仍聽從臣的號令。”徐鼎道,“太上皇后放心,若要強行沖出去,臣定然……” “不可?!本碍U打斷,“這些兵馬定然在趙王監(jiān)視之下,不可輕舉妄動,打草驚蛇?!?/br> 說罷,他想了想,忽而問道:“杜女史、韓先生以及回紇王女一眾人等,當下如何了?” “趙王令人將杜女史和韓先生下獄,不過皇后放心,臣已經(jīng)派人暗中照料,他們不會受虧待,當下也安穩(wěn)?!毙於Φ?,“至于回紇王女一行人,當下還安置在驛舍之中。趙王不打算與回紇反目,算得以禮相待。” 聽聞杜婈和韓之孝無事,我的心稍安了些。 “在途中,將軍曾勸我將韓之孝遣走,遠離回紇人?!蔽艺f,“當初我等走此路,是將軍所提議。在那時,將軍就料到了趙王在石虎城,對么?” 徐鼎沉默片刻,再度伏地一拜:“臣出發(fā)之時,受命之一,就是將太上皇后一行拿下。趙王持太后諭令,命臣設(shè)法將太上皇后送到石虎城來。是臣愚蠢,未曾料想趙王有那謀反之心,以致陛下陷于不利之地,請陛下治罪?!?/br> 他說的受命,不用問,是受了太后的命。將我捉起來,正是太后的意思。 這徐鼎,確實是個忠臣。如今他伸出援手,所作所為,是為了景璘。如果趙王沒有反意,那么他也會一心一意來對付我。 不過事到如今,任何能幫我們脫身的人,都彌足珍貴。 我并不打算在這是非上糾纏,話鋒一轉(zhuǎn),問起我最關(guān)心的事:“太上皇被殺之事,你知道多少?” 韓之孝答道:“臣一直跟在陛下身邊,亦是到了這石虎城中才知曉了此事。這兩日,臣在趙王與旁人談?wù)摃r的只言片語之中,摸清了大概。就在陛下啟程前往北戎王庭之后不就,太上皇到了平朔城外,中了埋伏,血戰(zhàn)三日之后,自刎而亡?!?/br> 這話,每一個,都似沉重的寒冰,砸在我的心頭。 身上陣陣發(fā)寒,我定定地看著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手不自覺地又放在了小腹上,心跳如擂鼓。 “殺太上皇的人,是誰?”只聽景璘問道。 “稟陛下,”徐鼎道,“是瑯琊王?!?/br> 呼吸在一瞬間凝住。 ——你嫁給太上皇,是心甘情愿的么? ——你會離開上皇么? 景瓏在洛陽見我時,問我的那些話,仍在耳畔。 “瑯琊王?”只聽景璘道,“他也投在了趙王門下?” “趙王一向?qū)Μ樼鹜醵嘤欣瓟n?!毙於Φ溃斑@些年來,宗室之中,不少人唯趙王馬首是瞻。便如這石虎城的景毓一般。” 說著,徐鼎的面色沉沉,向景璘道:“陛下,這也是臣憂慮所在。趙王在宗室中盡得人心,當下之勢,太上皇已被翦除,趙王手中拿著陛下,便可反過來要挾太后。太后身在京城之中,未知其中陰謀,卻對趙王給予全然信任,殊為不智。只要陛下從石虎城中逃出去,趙王的jian計就不可得逞?!?/br> 第三百三十章 徐鼎(下) 景璘沒有答話。 我思索著,還想再問,門外有些動靜,似乎有人要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