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離看著這個年輕的天子，發(fā)覺他真的是在認真的問這個問題，隨意找了一個借口：

    “老毛病，風寒沒好利索吧?！?/br>
    李崇眉心擰起，這人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毛病啊？那天在前華清宮也說是老毛病：

    “拿炭爐和棉衣過來?！?/br>
    這話自然是對趙成說的，趙成現(xiàn)在人都有些狀況外，身邊的小吏已經(jīng)跑著去拿陛下要的東西了，趙成只覺得后悔，若是想到陛下對宋離是這么一個態(tài)度，他剛才就不應該讓人撤下棉衣和炭爐…

    很快那炭爐和棉衣就被呈了上來，沒有命令小吏不敢上前，李崇拿了那棉衣，過去親自給宋離披上，這才發(fā)現(xiàn)他身上的衣服都是潮濕的，這是出的冷汗？

    不行，這個地方不能再住下去了，這人這身板再待兩天恐怕真就交代在這里了，他回身想要吩咐大理寺卿，但是卻發(fā)現(xiàn)他忘了大理寺卿叫什么，低頭看著宋離他下意識就習慣性地小聲問了一句：

    “大理寺卿叫什么？”

    李崇的雙手還壓在宋離的肩頭，宋離也已經(jīng)習慣他的各種問題，輕聲答了一句：

    “趙成?！?/br>
    這么小的牢房，趙成又不聾，這眼前這一幕到底是怎么發(fā)生的？只是還不等他找出理由，那位天子的聲音便已經(jīng)傳來：

    “趙成，去找個干凈暖和些的屋舍，宋督主朕親自審問?！?/br>
    “臣遵旨?！?/br>
    宋離腿腳僵硬，身上早已經(jīng)折騰的沒了半分力氣，此刻哪里還站的起來？胸口處更是一動便要嗆咳，他手抵著墻壁，想要站起來，卻直接跌了回去，眼前昏黑一片，意識都在消散。

    李崇也被他的樣子嚇壞了，這人的樣子瞧著好像下一刻就要不行了：

    “宋離，宋離？”

    宋離微微睜眼，不知是不是李崇流露出了真實的擔憂，他的唇邊輕輕揚起了一個安慰的弧度：

    “臣沒事兒，歇一會兒就好?！?/br>
    不知道為什么，這句話讓李崇的心有些酸，他只嗯了一聲，點了下頭。

    外面兩個有眼力見的小廝過來扶住了宋離，那只小貓還賴在宋離的懷里，李崇看到他那只手臂都有些抖，有些不自然地開口：

    “朕幫你抱？”

    宋離緩過眼前的昏黑，輕輕遞了一下，趙成就看到那位天子從宋離的手中接過了那只貓仔，他現(xiàn)在實在是有些看不懂他們之間的任何的一件事兒，這些真的應該發(fā)生在大理寺的監(jiān)牢里嗎？

    那騰出的屋子很近，出了大理寺獄的大門便是，這里本是審訊官休息的屋舍，也算是附近條件最好的屋子了。

    宋離走到這里全靠身旁兩個小廝架著，進屋的時候喘息的很厲害，身上有些發(fā)抖，李崇瞧他不對，抬手貼在了他的額頭上，guntang一片：

    “去請?zhí)t(yī)，要上次給宋離醫(yī)治的那位，準備姜茶和熱水，其他人下去吧?！?/br>
    宋離靠在榻上，身上裹著被子還在發(fā)抖，李崇也有些不自然，坐在床邊眼睛卻沒有看床上的人：

    “朕問你，御史臺對你的彈劾你是否之前就知曉？”

    宋離手中捧了一杯剛剛送上來的姜茶，暖著已經(jīng)僵硬了的手，李崇既然能問出這樣的話來他便也沒有隱瞞，點頭承認：

    “是。”

    李崇還是沉默地坐在床邊，繼續(xù)問：

    “張朝理是不是你派人殺的？”

    兩人中間的被子上，一只小貓崽一直在用爪子刨著被子，讓本來有些嚴肅的氣氛松弛了一些，宋離再一次點頭：

    “是，張朝理，呂芳都是我在韓維彈劾之后派人到云貴殺的?！?/br>
    這個事兒其實李崇在看到巖月禮呈上來的那份張朝理和朝中官員通信的原件時他就猜到了，但是他沒想到宋離在他面前能這么坦然地承認。

    小貓已經(jīng)將那被子都撓的勾了絲，宋離垂眼看著它，最后還是抬起一只手按住了小貓的腦袋，不準它再撓，屋內(nèi)一時沒了聲音。

    李崇掃眼看到了他的手，這才發(fā)現(xiàn)他的左手的兩根手指腫脹的厲害，小手指下已經(jīng)生了紅色的凍瘡。

    他微微皺眉，手捏住了他的手腕將他的手翻過來看：

    “這都是這兩宿凍的？”

    這人的腕上一片冰涼，手腕處都是骨頭。

    宋離不太在意：

    “涂點兒藥就好了?！?/br>
    李崇盯著他：

    “他們對你用刑了嗎？”

    宋離記得李崇剛進監(jiān)牢的時候便問了這樣一句話，這個小皇帝的變化太大，大到此刻他對著這個少年天子的眼睛時，真是像是看到了另一個人一樣，他閉了一下眼睛：

    “就潑了盆冷水，不算用刑?！?/br>
    那監(jiān)牢多冷李崇是知道的，一盆冷水下去，又在監(jiān)牢里待了兩天，也難怪這人是現(xiàn)在這個樣子，這個人就是這樣，總是給他一種看不透的違和感。

    要說他手段高超，就他這樣子，再多在牢里住兩天，命都可能搭進去，要說他任人宰割，他人在監(jiān)牢卻能弄的整個朝堂人心惶惶。

    刨根究底，一查到底這是李崇的職業(yè)習慣，到這里這么長時間了，王和保也好，孟太后也好，巖月禮也好，韓維也罷，這些人的特點，目的，他都清清楚楚，唯有宋離，他始終不明白他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不喜歡這種被別人牽著鼻子走，而他只能在后面猜的節(jié)奏，忍了這么多天，今天他不想再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