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7節(jié)
第一千零二十四章 文明戲 同一時間里,在距離黃逸之不過數(shù)里之外,津門港租借的紫竹林碼頭一側(cè)空地上。 隨著預定演出時間的逐漸臨近,二妮發(fā)現(xiàn)自己心情越發(fā)地緊張了起來;甚至都能聽到自己的心,‘咚咚’跳得那叫一個厲害。 當然了,身為11歲時跟著老爹浪跡江湖,四處靠給人唱曲為生。 如今已經(jīng)有著五年江湖生涯的她來說,自然不會是因為刺客在他們臨時搭建,這一個相當簡易的小臺子外。 已經(jīng)是有著黑壓壓上千名數(shù)量,在碼頭扛活的苦力們等著開演這樣一點,而忍不住有些緊張。 讓她緊張的真正原因,其實有兩點。 其一,是舍不得當前這一份旱澇保收,以前做夢都不敢想的好活計;擔心萬一演砸了之后,東家阿貍姑娘不滿意給他們開了。 更具體一點的情況,大概是這樣的: 在半個月之前,他們父母正在津門的一家小酒館中給人唱曲了。 不曾想到那一桌的客人聽完了曲后,不僅是不肯給賞錢不說,還一定要拉著她陪著喝上幾杯。 平時彈著琵琶伴奏老爹,當時低頭哈腰地上前還想說幾句好話,將這個麻煩糊弄過去,賞錢都不要了。 結(jié)果被其中一個疤臉的漢子一巴掌招呼過來,直接扇在地上爬不起來。 想來這些人在津門城還有些手段,反正在見狀之下,店中的掌柜和小二們都不敢上前勸說一下。 眼見著自己就要倒霉的時候,一個漂亮到不成樣子的公子爺出手了。 不過是三拳兩腳之間,就將那幾個客人給打跑了。 更妙的事情還在后面,在自己父女上前感謝的時候,那公子爺在一開口后,才發(fā)現(xiàn)對方居然也是一個年輕的姑娘。 然后,這位自稱叫做阿貍(阿璃的化名)的姑娘。 問他們父女倆人,是否愿意加入她的戲班;平時只需要安心四處去演出,不用摻和任何亂七八糟的事情。 對應的是,他們父女每人每月都有三兩銀子的工錢,另外還包食宿、一年四季都發(fā)衣服和鞋襪這些。 聽得這樣一個好消息,父女倆人那是連忙答應了下來。 因為別看他們常年在京師城周邊多個城市奔波,但是一年下來忍氣吞聲之下,除了勉強填飽了一個肚子外,根本剩不下什么錢在手。 可若是按照這位阿貍姑娘的說法,父女倆人每月除了少許零用,豈不是最少都能存下五兩銀子。 只要在她的戲班做上幾年,都能存一大筆銀子回老家,買上幾畝地好好過日子了。 所以父女倆人面對這個邀請,幾乎都沒有任何遲疑,就滿口答應了這一位阿貍姑娘的邀請。 當然,父女倆人答應得這么干脆。 不僅因為阿貍姑娘救了他們之外,關(guān)鍵是與他們談話的時候眼神清正無比,以他們的江湖經(jīng)驗看起來,萬萬不是什么壞人。 總之,在最近的半月時間里。 加入了這個什么‘文明戲班’后,父女倆人吃得好、住得也好,享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寧生活之后,再也不想回到了之前的日子。 因此對于今日的演出,分外也是看重了起來。 其二,阿貍姑娘讓她從事的活計,說起來實在很是有些古怪。 更為準確地說,不是讓她給人唱曲,也不是給人唱戲,而是一種之前從未聽說過的什么話劇。 雖然在之前的半個月的時間里,她也與一些新認識的同伴們,將今日要上演的一出話劇,都反復排練得好些次。 只是臨到了開演之前,二妮心中依然是沒有半點底氣。 并且隨著時間的越來越近,外面看熱鬧的人越來越多;用現(xiàn)代位面的一句話來說,那叫慌得一批…… 數(shù)分鐘后,在戲班里如今充當著劇團奏樂和后勤人員父親,在‘當~’的一下中,敲響了一面銅鑼后。 二妮心中慌張的情緒,算是達到了頂點的程度。 因為鑼鼓聲,代表著二妮自從加入了‘文明戲班’之后的首次演出,已經(jīng)正式地開始了。 在巨大的驚慌中,二妮在本能間看了一眼左手邊的位置上,此刻穿著一襲長衫,依舊裝扮成了一個俊俏公子哥模樣的東家阿貍。 看到了對方,那一個鼓勵的眼神后,二妮深莫名地安心了好些。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后穿著一身滿是補丁戲服,完全是一個鄉(xiāng)下姑娘打扮的她,從僅僅拉著一塊幕布的簡易后臺,腰桿子一扭就出場了。 本場話劇的名稱,叫做《白河上的纖夫》。 整體的劇情,也不算是如何復雜,甚至在青末這一個年代來說,算是一個大家早就很有些習以為常的故事。 講的內(nèi)容是:小翠一家五口,原本是中原省的一家農(nóng)戶。 原本日子雖然過得艱苦,但也是勉強過得下去。 可惜在小翠十六歲那一年中原省大旱,幾乎是大半年都沒有下過雨,地里的莊稼那叫一個顆粒無收。 無奈之下,一家人只能是出門求活,一路乞討著打算來去津門混生活。 走到了半路的時候,她娘因為每天把不多的食物,基本上省出來給他們幾個吃,在半路上就是餓死了。 好在一路艱辛之下,小翠和父親、兩個哥哥。 家里剩下的四人活著來到了津門這里,并且哥哥和父親三人,還在很快之后找到了新的活計:纖夫。 主要是在日積月累之下,白河上有一段距離河道淤泥太多,貨船在載重了之后,根本無法靠著自身力量通過。 于是給他們拉纖的纖夫,這一個職業(yè)就是為之誕生。 之后,一家四口就在河邊荒地搭了兩間窩棚,就此地生活了下來。 平日里家中男丁在河邊拉纖,小翠本人的話,則是留在家里縫縫補補、做飯這些。 最初的半年,除了每天下工回來之后,父親和哥哥兩人累的話也不想多說一句,其他一切都還算是比較的順利。 一家四口能吃飽飯,還存下了二兩多銀子。 為此他們每每在難得閑暇中聊起時,都暢想著在津門這里干上了三年,存上了一筆銀子后,就回中原省老家生活。 靠著那一筆銀子,不僅能把欠村上黃老爺?shù)膫o還清,還能給兩個已經(jīng)過了二十歲的哥哥,各自說上一門媳婦。 至于小翠本人,則是與住在隔壁的大牛對上眼了。 大牛也是一個纖夫,帶著一個瞎眼的老娘一起生活,居住的窩棚距離小翠家也不遠。 因為可憐他瞎眼的老娘,平日間縫補、漿洗等活計做得艱難,小翠平日里只要有空,就會去忙嗎。 一來二去之下,小翠就與大牛那個憨厚、能吃苦的小哥就對上眼。 偷偷試探了一下父親和哥哥們的意思后,他們似乎也不反對。 于是對于小翠來說,這樣的生活她已經(jīng)非常滿意了。 只是半年之后,白河上的貨船一下子就是少了好些,據(jù)說是洋人的蒸汽大船走海運,又快又便宜了好些。 如今已經(jīng)沒多少貨東,愿意走這種運河運貨了。 入不敷出之下,他們存下的二兩多銀子,一兩個月就用光了;為了找條活路,兩個哥哥先去了遼東。 偏偏兩個哥哥剛走沒幾天,父親就發(fā)了急病。 為了救父親,小翠一咬牙之下,將自己賣到了青樓之中;在被大茶壺們接走那一天,小翠和大牛抱頭痛哭…… 以上這樣一個簡單的劇情,二妮等一行人演起來之后還算順利,大家都沒有忘詞什么的。 只是隨著表演不斷地進行,二妮感覺很有一點不對勁;怎么說了?四周安靜得可怕,不管叫好、還是喝倒彩的統(tǒng)統(tǒng)都沒有。 趁著某個間隙,她抽空向著臺下飛快地看了一眼。 結(jié)果發(fā)現(xiàn)臺下如今黑壓壓一片都是人影,差不多足有著數(shù)千人之眾;可這么多人聚集在一起,似乎都黑著臉,一言不發(fā)地看戲。 一時間,以為自己首場演出徹底演砸了的二妮,心慌到了極點之后,差點就真要哭了出來。 只是咬著牙、硬著頭皮,勉力地繼續(xù)演下去而已。 其實在實際上,可憐的二妮完全不用擔心。 臺下數(shù)千之眾,基本以碼頭工人為主的觀眾們,這些人不是不喜歡看這樣一種全新的表演方式。 而是這么多人聚集在了一起后,在那種心理學上叫做‘群體情緒放大’效應。 又或者,是叫做‘劇場效應’的作用之下。 讓他們原本對于這些情況,已經(jīng)是有些麻木的心又被撕開,將各自的傷口重新地暴露了出來。 因為上面演的那一切,他們太熟悉了。 熟悉到了就好像就發(fā)生在身邊,甚至就好像在說著自己的故事一般。 比如說,臺下一個叫做孫曉虎的漢子,在不知不覺之間淚水已經(jīng)充滿了眼眶,雙手也死死地攥緊了拳頭,脖子上的青筋也暴起來,顯得他是如此憤怒。 他是皖省人,與戲臺上演的一樣。 幾年前同樣因為天災在老家過不下去了,然后一家人出來逃荒的。 不同的是,一家人連同孩子、媳婦、爹娘,一一都是餓死、病死在了路上,只剩下他一個人猶如孤魂野鬼一樣,在這世上生活。 如今在碼頭靠著扛活而生,從來不敢生病,因為他不知道一生病的話沒了進項,自己會不會也餓死。 臺子上的那些演員們,他們沒有華麗的唱腔,沒有漂亮的身段,連戲服也是補丁加補丁。 偏偏這樣他感覺是那樣真實,真實在演著自己三十年來悲慘的故事。 而在臺下的數(shù)千人中,有著這樣類似情況的人,又何止孫曉虎一人?在這樣一個艱難的時代之下,這些社會最底層的人,哪一個人身上沒有一些類似的傷心人。 所以,這一部完全不同于他們印象中,永遠只會演皇后將相,又或者是才子佳人題材的古怪戲劇。 卻是以前所未有的力度,成功地打動了他們…… 看到了以上這樣的一幕后,表面上一直都是一臉淡定、穩(wěn)如老狗一般的表情。 其實因為第一次組織這種事情,心里多少還是有些沒底的白毛妹子阿璃,也是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知道通過戲班這種手段,發(fā)動百姓的設想完全是可行的。 群眾在憤怒之后,他們就可以引導他們?nèi)ハ胂?,為什么會出現(xiàn)這樣的一種情況,又如何改變這樣一種局面? 再然后,腐朽的大青就是他們的眼中釘、rou中刺。 之后的時間里,他只需要不斷復制、擴大這一種戲班的規(guī)模,就能達到啟發(fā)麻木群眾的作用。 總之,本次‘文明戲班’的首場演出,獲得了一個驚人的成功。 lt;div style=quot;text-alig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