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禾鳶別開臉，囁喏的著不說話。

    他意味不明?的盯著她，孟禾鳶鼓起勇氣說：“今夜可不可以不行房?！?/br>
    顏韶筠一挑眉，反問：“為何?？”

    為何?？還能?是為何?，自然是因為她身子不適了。

    “我……身子不大舒服?！?，她有些忐忑，從一開始，就?沒有把二人的位置放平，她只是仰仗著他能?幫她在父親的事上多盡些心，她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提要求的資格。

    顏韶筠修長的指節(jié)撥弄著她的衣襟，挑開她的短衫：“那便用?別的法子?！?/br>
    孟禾鳶一時臉熱，攪著手指有些無措，顏韶筠笑意涼涼：“怎么，不會？”

    她拿捏不準顏韶筠是什么意思?，便矮身去解他的衣裳，盤扣并?不復(fù)雜，白袍上的大片玉蘭爭相?綻放在她眼前，冷雪混雜檀香的味道飄到了她的鼻端。

    柔軟薄唇印了上來，帶著絲絲的涼意，溫柔緩慢，她從未得到過這樣?的吻，像是在對待什么珍寶一般。

    孟禾鳶不自覺后退了幾步，被抵在了墻上，纖細的脖頸繃得仰了起來。

    夜色靡靡，梅臻兒捧著肚子倚在了顏韶桉的身邊，她懷了身子，本該二人分房而睡，但?她偏生撒嬌賣乖把人叫來了房中。

    “你安生些，這都多晚了，趕緊上床歇息。”他蹙眉道，梅臻兒偏不，非得他陪著哄著，許是孕中多帶情緒，這幾日她低落的時候也?多了不少，白日里見?不著他就?哭。

    顏韶桉初時還耐心些，想著她到底懷了他的第一個孩子，同她仔細說明?安撫，未曾想梅臻兒前頭答應(yīng)的好好的，后天仍舊念叨哭泣，搞的他也?有些不耐煩了。

    現(xiàn)如今三司會審，都察院不準他參與?孟逸寒的案件審理，且不少人眼神有異樣?，叫他心頭堵得慌。

    眼下梅臻兒瞧他不理自己，又歪著頭獨自掉起了眼淚，孕中婦人大多心思?敏感，梅臻兒覺著孟禾鳶走了，再也?沒人跟她搶位置了，行徑也?就?愈發(fā)大膽了起來。

    顏韶桉瞧著她哭哭啼啼的模樣?，心生煩躁，以前怎的沒覺得她這般麻煩，拿喬撒嬌頗有情/趣，如今是越發(fā)沒有分寸了。

    果真是和當家主母比不得，他的神思?難免飄到了平山堂，這下便隱隱念起了孟禾鳶的好。

    第23章

    顏韶桉心不在焉的模樣落到了梅臻兒眼里,心中涌起一股憤懣，為了討他開?心還是道：“馬上快過年了，我多幫襯著?母親,母親也能松快些。”

    顏韶桉敷衍了一句：“別累著自己了。”,梅臻兒氣得背過了身去。

    顏韶桉卻想到了別處,往年孟禾鳶總是會打點妥當,不需要沈氏過多的cao心,如今回看，孟禾鳶也不是沒有?好的。

    還有?一旬便要過年了,街頭巷尾的煙火氣也濃郁了起來,尋常人家也趁著這段日子大戶人家出門采買的多,緊著好多賺些錢,過個好年。

    梅氏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自然不能再收回來，同沈氏大包大攬的拍了胸脯，真的置辦開?差點沒累段腰。

    光是吃食用具便如流水一般眼花繚亂，更別說還要府上的主子裁剪衣裳，各院子的愛好，魏老太太信佛,那便衣裳上不能繡蘭花,包括備好串門子的節(jié)禮,三姑娘的公婆是要見?一面?的,東府那邊兒也是要聚上一聚的，最難辦的便是顏韶桉的同僚好友。

    梅臻兒本是妾室，嫁妝自然是不多的,便就?無法拿自己的身家填補，做什么也都?是直接走的公中的賬目,本著?貴的便是最好的，這銀子如流水一般的花了出去。

    讓魏老太太發(fā)火的是她平日吃齋念佛要如素，某日桌子上的飯食全都?沒有?去除蔥姜蒜，直接讓魏老太太氣得不輕。

    廖嬤嬤呵斥下人：“你們這些賤蹄子，成日偷jian耍滑到老太太頭上了，該是拿了身契發(fā)賣給人牙子才是。”

    婢子女使跪了一地：“嬤嬤饒命，許是梅姨娘不清楚老太太的忌諱，才送來了這些?！?/br>
    魏老太太捏著?眉心，原是梅氏管家她懶得說什么，妾室不妾室的有?什么計較，現(xiàn)?在看來，也不是什么聰明的。

    西府后院兒亂的婢子們瘋跑著?干活兒，時不時都?能撞在一處，而孟禾鳶卻是小有?愜意，她只著?一身厚實素衫，圍脖厚厚的圍著?臉頰，叫王mama帶了給孟逸春的禮便出了門。

    下山的路確實不好走，但比之前已然是潔凈很?多，她出門低調(diào)的很?，沒有?乘西府的馬車，只問孫氏借了一輛簡陋的馬車去了承寧伯府。

    馬車停在一處典雅的府邸前，孟禾鳶下了車在門前躊躇忐忑的敲了敲門，半響，門打開?了一條縫隙，門房露出半張臉：“誰?！?/br>
    孟禾鳶輕語：“我找伯夫人，我是她侄女，勞煩通報一聲?！?/br>
    門房反應(yīng)了幾?瞬，面?色一變，上下打量了孟禾鳶一眼：“您先等等。”

    隨之便關(guān)上了門，孟禾鳶心中燃起了一絲希冀，攥著?手在門前翹首以?盼。

    門房去了許久，久到外頭又飄散開?了細雪，王mama拿著?自己身子擋在她身前，孟禾鳶哈著?氣暖著?手。

    門內(nèi)傳來輕巧腳步聲，孟禾鳶精神一震，門房道：“進來罷?！?/br>
    她幾?乎喜不自勝，門房引著?她進了府，穿過廊廡，跨過月洞門，進了堂屋。

    孟逸春比她大十來歲的模樣，是個雍容華美的婦人，二人年歲差的不多，但孟禾鳶素來卻是少見?這位姑母的。

    孟逸春眉宇間不見?一絲郁色，一身絳紫褙子，耳垂掛著?翡翠耳環(huán)，見?了她只是頷首一笑。

    笑容間不乏客氣和疏離。

    “姑母。”孟禾鳶垂眸屈膝行了禮。

    孟逸春笑道：“難為你了，這么冷的天兒奔波至此，坐吧，來人，看茶。”

    孟禾鳶瞧她這副模樣，心間便沉沉一墜。

    “表妹身子可?好些了？”孟禾鳶關(guān)心道。

    孟逸春喟嘆：“這幾?日養(yǎng)過來些了，都?虧了我衣不解帶的圍在她床前照顧，這些日子我都?沒快昏頭了，府上的事是一概沒管一概都?不知了?！?/br>
    孟禾鳶聞言勉強一笑，她自然聽出了孟逸春的意思：“姑母還是要多注意些身子才是?！?/br>
    二人寒暄客套了幾?句，孟禾鳶鼓起勇氣，道明了來意：“想必您也該知曉了我父親的事，現(xiàn)?如今三司正審著?案子，但我了解他，他絕對不是那樣的人，且這死?不見?尸的，萬一若是還有?活著?的可?能性呢？長平侯與姑父交好，姑母若是能幫鳶娘一把，鳶娘感激不盡，日后必定銜草想相還?！彼砼蔚膯枴?/br>
    孟逸春笑意淡了些：“鳶娘啊，實不相瞞，這事哪是我一個婦道人家能置喙的?！?/br>
    孟禾鳶哀求：“姑母……”

    孟逸春話語刻薄了起來：“人就?算找著?了又怎么樣，還是得押回京城砍腦袋吧，不是我說，他當初棄文從武父親就?不愿意，現(xiàn)?如今出岔子了吧，險些把孟氏害死?，你還是回去吧，再過個多少年，此事風波過去了你也能過得好些?！?/br>
    她晦氣的掩了掩鼻子，漫不經(jīng)心的說。

    孟禾鳶扯了扯嘴角：“到底兄妹一場，我父親……”

    她還未說完孟逸春便打斷了她：“他已被孟氏除名，現(xiàn)?如今我沒有?這個哥哥了?！?/br>
    孟禾鳶心間徹底冷了下來，她真是看透了孟家人的嘴臉，桌上的茶水是冷的，從端上來那一刻便是沒有?熱氣兒的，擺明了孟逸春的態(tài)度。

    她靜坐了半響，“姑母，這也是我最后喚您一聲，孟家人的狼心狗肺我也是見?識到了，就?當是曾經(jīng)我父親背著?出門的那位姑娘已經(jīng)死?了，除名了甚好，這破爛污糟之地我父親待著?不會?瞑目。”

    孟禾鳶站起了身，字字句句尖銳無比，無視了孟逸春難看的表情，挺直了脊背踏入了風雪內(nèi)。

    孟逸春氣得捏緊了桌角：“呸，難不成還是孟家叫他謀反的？瞧瞧，多大的氣性?！?/br>
    此趟無功而返，孟禾鳶沒有?多難過，誰叫她上趕子的把臉伸過去叫人打。

    “王mama，去尋幾?塊木頭來?！泵虾跳S看著?外頭一望無際的雪地喃喃。

    王mama明白了她的意思，回去后便和春緹打了三塊牌位，孟禾鳶提筆小心翼翼的寫上了他們的名字，寫好后便放到了后面?的柴房內(nèi)，中間放了個小爐子，她上了三炷香，又磕了幾?個頭。

    心里暗道，地方簡陋，還望父親、哥哥嫂嫂莫要嫌棄才是。

    王mama和春緹在旁邊看著?抹淚。

    夜晚，孟禾鳶倚在浴桶里，平山堂的浴桶有?些淺，也不是很?大，她只得坐到里面?，修長如白雪的雙腿搭在桶沿處，水珠劃過小腿，滴落在地上。

    她困乏的陷入了夢中，一時夢到了父親和兄長頭顱滾在戰(zhàn)場，一時夢到了顏韶桉和沈氏一句接一句的苛責落到她耳朵里，驚懼異常。

    突然夢境一轉(zhuǎn)，夢中視線晃動?了起來，她費力?的想瞧明白，卻亂的什么都?看不清，身子酸軟無力?。

    驀然間她從夢中輾轉(zhuǎn)醒來，卻發(fā)覺原本泡在浴桶內(nèi)此時卻躺在了榻上，身上的水跡似是沒有?擦干凈。

    帳內(nèi)潮濕且悶熱，叫她喘不過氣，奇怪的是顏韶筠的面?龐仍舊漫不經(jīng)心到淡然，仿佛是在吃飯、喝水一般游刃有?余，孟禾鳶被磨的要命，今日很?不一樣，前幾?日像火，今日像水。

    一點點的灌滿，溢出，始終不停。

    孟禾鳶腦袋像是灌滿了霧，渾渾噩噩分?不清方向。

    “今日去承寧伯府了？”頭頂冷不丁低啞出聲。

    “嗯……”孟禾鳶艱難回應(yīng)。

    “知道會?受人白眼，還是要上趕子去?！彼麣庀庵亓藥?分?，孟禾鳶卻不自覺的想他該是在指后院兒的那幾?個牌位罷，他應(yīng)當是看到了的。

    她咬唇別過頭，發(fā)絲覆在頰上，猶如被風雨打過的嬌花，沒有?說話，倏然間，眼眸濕潤了幾?分?，泛出點點紅意。

    *

    西府

    沈氏每隔幾?日便要查看府上的賬目，先前孟禾鳶掌家時便是如此，晨起，她悠然用過飯食、漱過口后便喚來了管事的，沈氏聽管事的一條條稟報，前頭還面?色溫和，越往后面?色越發(fā)沉了下去。

    “等會?兒，這吃食的支出怎的用了這么多銀子，我記著?上旬時比這旬少了一半兒，就?算是過年多置辦，也用不了這么多，且這莊戶的收入遠不足支出。”沈氏奪過賬本看了起來。

    管事的汗流了下來：“太太，沒錯兒，這東西同往年的大差不差，梅姨娘都?是按照以?前府上采買的規(guī)矩行事的?！?/br>
    沈氏不信：“那為何會?多出這么多銀子，你去，把姨娘給我叫過來?！保@么多銀子，沈氏花的心疼的很?，她的嫁妝不多，這么些年下來早就?花的差不多了，平日大多也是走的公賬。

    管事的說：“是，太太，往年是因著?少奶奶拿自己的嫁妝填了又填才補齊了收入和支出的平衡，府上的吃喝才未斷過?！?/br>
    沈氏聞言卻冷嗤：“怎么，我就?不信了，孟禾鳶才嫁過來幾?年，沒了她這一大家子還就?不活了？”

    管事的不敢多言，聽了令去把梅臻兒叫了過來，磨磨蹭蹭半響，梅臻兒娉婷裊娜的過來了，福了福身：“姨母見?諒，臻兒害喜，耽誤了些時辰?！?/br>
    提到孩子，沈氏面?色好看了些：“坐罷，管家還是別累著?了，多注意些身子，到底是西府的頭個孩子?！?/br>
    梅臻兒柔聲應(yīng)了。

    沈氏拿出賬目：“臻兒，我今兒個對賬目發(fā)覺這旬的賬目明顯比上旬的多了一半兒，滋源由君羊叭把傘令七棄五散六滋，源多多歡迎加入這樣下去可?不成，莊子鋪面?收支也就?那么些銀子，這一旬便花出了許多，后頭還怎么辦。”

    梅臻兒發(fā)髻上別著?一支海棠翡翠步搖，雍容華貴，遠不是她如今的身份帶得的，如今她是既有?體面?也有?身份，沈氏免不了敲打她些。

    梅臻兒委屈不已，她有?聽家仆私下里說過，孟氏拿自己的嫁妝填賬面?，她可?沒那么多嫁妝填，西府這偌大一個府邸竟花的是媳婦的嫁妝，說出去簡直叫人笑話。

    “姨母，臻兒將將掌家，生怕被人說小家子氣，貪小便宜，一應(yīng)事務(wù)俱不敢馬虎，每一筆那都?是過了明面?的，姨母若是覺得哪兒對不上的，臻兒但憑姨母發(fā)落?！?/br>
    沈氏的話被噎了回去，不上不下，這賬面?有?些地方確實含糊不清，可?含糊不清的并非梅臻兒這邊，老太太院子里、她院子里，乃至顏二老爺那兒也都?含含糊糊的，偏生梅臻兒攤開?了說，我就?管不了了怎么著?吧。

    一下子沒了孟氏這么個管家婆，沈氏頭一回感受到了不方便。

    “你既管了這個家，就?該面?面?俱到才是，這賬面?上多處含糊之地，大不了用些手段填一填，只是解一時之急罷了，要不然說出去叫人笑話?！鄙蚴隙酥?茶盞耐心勸她，話里話外就?是要梅臻兒拿自己的嫁妝填。

    梅臻兒氣得臉色發(fā)青，如今這管家之權(quán)在她手上，若是這賬平不了，便是她的過錯責任，沈氏也是看著?他們親緣關(guān)系的份兒上，提點敲打兩句，不忍看她栽了跟頭。

    這實在不是個好差事，偏生梅臻兒有?苦難言，這都?到眼頭了，她識得勉強點頭：“是，姨母說的有?理?！?/br>
    她家雖是江南商賈，但遠不及京城貴胄們的開?銷，這一填，梅臻兒的心在滴血，rou疼的要命。

    平山堂

    王mama把西府送來的破爛東西扔了出去：“這些見?風使舵的黑心婆子，真真兒是欺負人，何必送這些東西來惡心我們，我去找他們理論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