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門棄婦 第56節(jié)
孟禾鳶小心翼翼的看著他:“當(dāng)真?” 顏韶筠瞧著她有些緊張的模樣,不免失笑:“自然?是真的,阿鳶,日后你?可以不必問我,想做什么便做就好??!?他想娶她,是真心的,所以要把她的心防卸下,叫她完完全全的接納自己。 他決定以退為進(jìn),不能逼的太緊。 他這么說,孟禾鳶松了口氣,瞧著?也輕快了不少,“我聽我父親說……你?來此?實(shí)則是為著?公務(wù)?!保惹?他來黑水城,孟禾鳶還自作多情的信了他的話,真以為他是為著?自己來,直到后來她父親無意中提起,是為著?官家鏟除異己才千里迢迢的過來。 若是此?番回?京,定是又能升一個(gè)品級,朝中像他這般年輕有為的大人不多,大部分年歲還在趕科考,還有一部分在翰林呆著?,足以可見顏韶筠未來前?途無量,甚至比他父親還要出色,成為最年輕的閣老指日可待。 “有一部分原因。”他話沒說滿,不待孟禾鳶亂想,便主動(dòng)解釋:“是我先決定來黑水城,官家的密旨隨后而?至,先前?沒有說是因?yàn)樯砼杂邪敌l(wèi)守著?,你?不必多思?!?,他恰到好?處的撲滅了阿鳶的疑慮。 顏韶筠目光灼灼的盯著?孟禾鳶,那股想進(jìn)卻克制、欲吻卻忍著?,甚至拉手擁抱都不能,罷了,今日就先放過她。 “讓你?去擦兵器、溜犬,委屈你?了?!泵虾跳S難為情的說,孟逸寒如此?明晃晃的穿小鞋,不就是因?yàn)樗木壒蕟幔俊肮枪?,私是私,我會旁敲?cè)擊父親的,你?莫要擔(dān)心?!泵虾跳S小手放在唇一側(cè),微微傾身,像是說悄悄話一樣,二人還未怎樣,他的阿鳶便要一副罩著?他的模樣,實(shí)在可愛可憐。 這樣的她,叫他如何忍得住。 “好?,那此?事便交給阿鳶了?!鳖伾伢揄樦?她說,隨即伸手在她頰側(cè)揉捏了一下,孟禾鳶嬌滴滴的拍掉了他的爪子,瞪了他一眼。 她這么些?時(shí)日想開?了不少,以前?她閉塞、逆來順受,跟個(gè)木頭人一樣,不會笑不會怒,悲觀的情緒整日籠罩在她面上,如今不會有比那時(shí)更差的日子了。 顏韶筠在學(xué)著?退讓、學(xué)著?包容,她雖然?現(xiàn)在還沒有愛上他,可能甚至以前?那段日子都不算是愛,只是絕望之境下的死死攀住的救贖,她對這束唯一愿意對自己好?的光動(dòng)心了。 而?后她在意識到二人間橫亙的太多,叫她慢慢生了怯意,加之他的諸多行徑另孟禾鳶覺著?并沒有感受到尊重和在意,一段失敗的婚姻足以叫她萌生退意,孟禾鳶收回?了她為數(shù)不多的真心。 在春和山避暑也就三五日,三五日過后天氣說涼便又涼了下來,且山里頭畢竟是山里頭,用具不齊全,睡得也不如家中舒適,待了些?日子三位女眷便乘車下了山,回?到了侯府。 顏韶筠身擔(dān)“要職”,輕易離不得,眼睜睜看著?那輛馬車消失而?去。 孟景洲對二人的事還一無所知,繼續(xù)給他使絆子,顏韶筠竟也神色坦然?的收了下來,使到最后孟景洲都有些?不好?意思。 孟禾鳶三人剛一進(jìn)城回?到侯府,便見門前?停著?一輛馬車,樸素而?低調(diào),甚至車身還有的地方破了窟窿,散發(fā)著?一股寒酸的氣息,起先他們?nèi)藳]在意,一下馬車張羅著?侍女小廝往府上抬行禮箱籠,后頭傳來一聲期期艾艾的:“大伯母,長姐,嫂嫂。” 三人一怔,尋著?聲音回?頭瞧去,馬車旁站著?一個(gè)面黃肌瘦的姑娘,風(fēng)塵仆仆的,抱著?一個(gè)包袱,她衣衫是一身素色的褙子,并不至于臟亂,只是有些?陳舊。 原先水靈靈的人兒,又嬌又嫩的皮膚,永遠(yuǎn)錦袍華裳,玉簪絨花在發(fā)髻,如今險(xiǎn)些?叫言氏沒有認(rèn)出來,她遲疑道?:“是安丫頭?” 孟禾安淚淌了滿臉,她擦了一把臉,走上了前?,言氏大吃一驚,“安丫頭,你?怎么在這兒?!?,不怪她不敢認(rèn),實(shí)在是難以想象孟禾安能來到這山高皇帝遠(yuǎn)的地方。 孟禾鳶眉頭輕蹙,同穆鳳蘭對視一眼,孟禾安止了哭聲,咬著?唇向后看了眼,車簾又被掀開?,一道?黝黑高大的身影跳了下來,姜淮緊張的捏了捏手心,磕巴開?口:“言夫人,孟姑娘?!?/br> “姜世子?!蹦馒P蘭在他們二人眼里頭掃了個(gè)來回?,了然?于胸,姜淮遲疑一番:“我來此?處是申請官家調(diào)職,孟四姑娘是逃婚而?來,想求永定侯府庇護(hù),故而?晚輩才稍了一程?!?/br> 孟禾安垂頭嗯了一聲,那番嬌弱無依的模樣叫言氏不免想到了阿鳶,心軟了:“你?這孩子,也不知給來個(gè)信,好?叫你?大堂哥去接你??!?/br> 大人的事是大人的事,禍不及孩子這個(gè)道?理言氏還是明白的,“好?了,先進(jìn)府,累了吧,王mama,去叫廚房備些?吃食,再備間廂房和衣物,叫四姑娘沐浴歇息?!保鲋?孟禾安進(jìn)了府門,并輕聲安撫逃婚給她帶來的恐懼不安。 穆鳳蘭卻似笑非笑,她瞧的清楚,這孟老四瞧姜世子的眼神可不大對勁,若說他們沒個(gè)私情,她不信。 但她沒有同孟禾鳶說,一來這事到底有些?敏感,她怕萬一觸了孟禾鳶心底的隱秘,二來并不確定是她一廂情愿還是早暗通曲款,撒謊尋個(gè)去處罷了,穆鳳蘭選擇閉嘴不言。 姜淮瞧人都走了,一顆心像是要從心里頭蹦出來,長達(dá)一兩月的思念之情,叫他難掩激動(dòng),情動(dòng)的喚了聲:“阿鳶。” 孟禾鳶神色冷淡:“姜世子,還請您喚我聲孟姑娘,我自認(rèn)還未同您熟到可以喚乳名的地步,叫外?人聽到了,難免誤會。” 姜淮被潑了盆冷水,悶悶的哦了聲,孟禾鳶又微微一屈膝:“此?番多謝姜公子照看安兒,日后還是少見些?罷,姑娘家的名聲不能不管。” 撂下話,孟禾鳶沒再看他了,不顧姜淮的高聲呼喚頭也不回?的進(jìn)了屋子。 孟禾安在言氏的安排下終于痛痛快快的沐浴了一番,這奔波的一月,她可謂吃盡了苦頭,無數(shù)次懷疑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甚至還想過半夜撂下姜淮好?了,自己溜回?京城去。 但她被周圍的狼聲嚇得縮回?了腳,打消了這念頭,路途上風(fēng)餐飲露是常事,最開?始她根本睡不好?,吃的是姜淮買的干糧,喝的是溪水,就連沐浴也都是在許久才能在溪間擦一擦或者浸泡一番。 最后換下來的臟衣服也無人幫忙,只得同姜淮大眼瞪小眼,姜淮認(rèn)命的給她在溪中搓洗衣服還抱怨:“你?說你?個(gè)女子怎的連衣服都不會洗?!?/br> 孟禾安想反駁,但礙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忍氣吞聲的閉了嘴。 這么一趟下來,她久違地坐在梳妝銅鏡前?撫著?自己的臉,恨恨。 衣裙也換上了繡著?大片蘭花的褙子,又是如在孟府時(shí)的模樣。 “四姑娘,吃食已經(jīng)備好?了,太太叫您去前?廳用飯。”,侍女進(jìn)了屋催她。 “知道?了,就來。”,孟禾安匆匆應(yīng)了一聲便起身出門了。 時(shí)辰差不多也到了傍晚時(shí)候,堂屋的圓桌上孟禾鳶與?穆鳳蘭已經(jīng)等著?了,孟禾安匆匆的入了座,禮儀得當(dāng)?shù)囊痪渚鋯柫撕?,言氏面色甚是和藹,一邊給她夾菜一邊旁敲側(cè)擊的問她事情的詳細(xì)始末和打算在黑水城待多長時(shí)日。 孟禾安二話不說跪了下去,言氏愕然?:“孩子你?這是做什么?!?/br> “還請大伯母收留,我母親本是打算把安兒嫁給襄王做填房,安兒不愿,母親便把安兒鎖在屋里頭,好?不容易尋了逃跑的機(jī)會,遇到了姜世子,才有命來見大伯母?!?,孟禾安跪走了幾步,抓著?言氏求她收留。 言氏心軟,“你?快起來,我又沒說不收留,動(dòng)不動(dòng)便跪可不成?!?/br> 話音剛落,孟禾安的肚子里傳來咕嚕的一聲,她尷尬的抬頭捂著?肚子,言氏笑著?拉著?她坐下,給她夾了一筷子鴨rou,“多吃些?,瞧你?瘦的?!?/br> 言氏為了讓姐妹二人做伴,便把孟禾安安排在了孟禾鳶的院子里,一東一西?廂房相對而?設(shè)。 路上,孟禾安怯怯道?:“長姐可是不愿安兒來?” 孟禾鳶淡笑:“怎會,四妹想多了?!?/br> “長姐,安兒不會同你?爭的,姜世子一心只有長姐?!保捳Z分外?莫名其妙,孟禾鳶瞧著?她這破洞百出的技倆,像極了梅臻兒。 她吃過一次虧,自然?不會吃第二次。 她意味不明的輕輕哦了一聲,沒了下文,孟禾安狐疑的暗自打量,琢磨著?她是暗喜還是不在意,“長姐的意思呢?姜世子人是不錯(cuò)的,一路上對安兒頗有照拂,安兒沒有衣裳穿,便跑去溪邊去洗衣服?!?,她一邊看似拍著?胸脯替她擔(dān)保,一邊又小心翼翼的試探。 孟禾鳶笑意不減:“不知道?,唔,四妹說不錯(cuò),那大約就是不錯(cuò)的罷?!保耘f是那副柔順好?說話的模樣,像個(gè)軟柿子,等著?人來捏。 孟禾安膽子稍稍大了些?:“長姐國色天香,定是要配最好?的才是。” 二人一路心懷鬼胎的回?了院子。 翌日,孟禾鳶被言氏叫著?陪孟禾安出門去采買些?東西?,順帶逛逛,她囑咐孟禾鳶:“堂妹是客人,凡事多讓著?她些?。” 孟禾鳶敷衍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一路上,不僅她興致缺缺,孟禾安也興致缺缺,這鳥不拉屎的地方能有什么好?東西?。 姜淮神出鬼沒的又在路上候著?,駕著?馬閑庭信步似的與?二人的馬車齊平,“好?巧……孟姑娘要去何處?” 他緊張兮兮的搭話,孟禾鳶撂起簾子一角,也就露出了一轉(zhuǎn)眼:“姑娘家的事兒世子還是莫要多問了?!?/br> 姜淮訕訕,只是他偏生一定要跟前?跟后,說是想替他們付錢,孟禾鳶有些?想攆走,偏生孟禾安說:“那便多謝世子美?意了?!?/br> 孟禾鳶:“……”,罷了,由她去罷,反正是她的東西?。 “娘親。”,一聲清脆稚嫩的呼喚叫孟禾鳶當(dāng)即想不了其他了,她轉(zhuǎn)身笑意綻開?:“廷哥兒。” 廷哥兒被懷安抗在肩頭,笑得像個(gè)年畫娃娃,姜淮愣愣的瞧著?孟禾鳶燦若朝暉的笑靨,像是失了魂一般,失態(tài)地盯著?她瞧。 廷哥兒邁著?小短腿跑到了她身邊,這一撲孟禾鳶察覺到他似乎長高了也圓潤了些?,笑意溫柔道?:“懷安把廷哥兒照顧的很好?啊?!?/br> 懷安受寵若驚的撓撓頭,傻呵呵的直笑。 姜淮這才注意到孟禾鳶懷中這個(gè)小不點(diǎn),瞧著?五六歲的模樣,穿著?顏色花哨的小衣裳,分外?可愛的趴在孟禾鳶的懷中賴著?她。 “阿鳶……這是……”,姜淮吃了一驚,他方才沒聽錯(cuò)罷,這小東西?怎的叫阿鳶是娘親,不過短短幾月,阿鳶怎么有了這么大個(gè)孩子。 連孟禾安都一怔:“長姐?!?/br> 懷安自覺自己表現(xiàn)的機(jī)會來了,一拱手:“這是孟姑娘和我家主子的養(yǎng)子,我家主子這些?日子不在便送來了孟姑娘這邊?!?/br> 姜淮方才覺著?這侍衛(wèi)眼熟,想起來是在宮宴見過,他的主子便是那位年輕有為的“顏侍郎”。 明白了事情的始末,姜淮不免臉色一黑。 孟禾安勉強(qiáng)笑笑:“如此?可愛活潑,倒是肖似父母?!?,她這不走心的夸贊令懷安撇了撇嘴。 “今兒個(gè)廷哥兒來了,陪四妹的事怕是不能了,不妨改日?”,孟禾鳶溫和詢問。 “沒事,長姐若是有事安兒自行逛便可。”,孟禾安沒生氣,反而?善解人意的催她回?去,孟禾鳶到底還是走了,姜淮依依不舍,眼神追著?她。 孟禾安心里頭氣惱,嬌怯的喚:“淮郎?!?/br> 姜淮回?頭看著?這張肖似心上人的面容,原本不耐的心情頓時(shí)心軟了,“怎么了?” 她柔軟的小手攀了過去:“安兒走的腳疼。”,聲音里帶著?無限的嗲意,就是在拿喬,就是在撒嬌。 姜淮被她叫酥了半邊身子,只是到底光天化日,有傷風(fēng)化,“我扶你??!保麩o奈的遞過了手去。 * 顏韶筠又隔了十日才下了山,思人心切,他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想去見阿鳶。 去了侯府被告知姑娘不在府上,在原先的茶樓,顏韶筠轉(zhuǎn)身便走。 “顏大人。”,顏韶筠被一道?女聲叫住了,蹙眉回?身,看著?孟禾安,沒什么好?臉色和語氣:“孟四姑娘怎么在這兒?!?/br> 孟禾安對他肅然?的面孔有些?害怕,卻仍舊說:“顏大人可是要去尋長姐?” “是又如何?”,顏韶筠不耐煩了,覺得她在這兒耽誤自己時(shí)間。 “長姐在同姜世子在茶樓,姜世子為了長姐而?來,顏大人還是改日再去罷?!泵虾贪舱嫘牡拇楹纤兔虾跳S,她改了主意,若主母是她長姐,那共侍一夫未嘗不可,說不準(zhǔn)還能有個(gè)平妻的身份。 而?姜世子也會因她的善解人意而?另眼相看。 顏韶筠涼涼地斜看著?她,薄唇輕吐:“滾,你?是個(gè)什么東西?,也配來對我指手畫腳。”,凌厲的氣勢陡然?像風(fēng)吹過的蒲公英,鋪天蓋地的籠罩了她的身側(cè)。 孟禾安腳一軟,磕磕巴巴:“我……” 顏韶筠懶得聽她費(fèi)口舌了,匆匆來,匆匆去,馬背上斗篷獵獵翻飛,孟禾安輕輕地咬上腮rou,不甘心回?去了。 顏韶筠在茶樓門前?跳了下來,如今的如意茶樓已經(jīng)不似以前?的模樣了,一整個(gè)大換新?,上頭匾額龍飛鳳舞的寫著?“敘蘭時(shí)”,很風(fēng)雅的名字。 他唇角勾起一抹笑意,抬腳進(jìn)了茶樓,一抹身影站在桌案前?翻看賬本,顏韶筠此?刻腦海中已經(jīng)不記得要保持距離了,只是依靠本能大掌箍在了她腰間,鼻尖抵在了她的后脖頸,親昵的蹭了蹭。 孟禾鳶回?身,一副果然?是你?的模樣,語帶笑意:“你?回?來了。” 顏韶筠懶懶嗯了一聲,剛想把她再抱得深一些?,卻被她抵著?胸膛推了開?,不自在的提醒:“保持距離?!?/br> 他都忘了這一茬兒,但說好?了的,就不能失言,只得忍著?,站的遠(yuǎn)了些?。 孟禾鳶滿意了,瑛娘從后頭探身:“阿鳶,庫房少了幾種茶葉,我數(shù)著?少三種,但不知少了哪三種?!?/br> “我去瞧瞧?!?,她忙道?,同顏韶筠敷衍似的說:“你?先坐著?,我去看一下?!?/br> 隨即便去了后院的庫房,庫房內(nèi)一股陳茶香氣彌散,她背對著?門,絲毫不查危險(xiǎn)的到來。 顏韶筠抱著?她的腿彎,在驚叫聲中堵上了她的唇,這吻是極盡溫柔的,含弄著?她的唇和舌,輕巧又細(xì)密的啄吻連續(xù)不斷的襲擊。 孟禾鳶沉溺也就一瞬間,清醒也是一瞬間,她沒多久便開?始掙扎,顏韶筠卻并不好?說話,炙熱結(jié)實(shí)的胸膛擠壓著?她,吻卻從唇移到了脖頸一側(cè),他的臉深深的埋進(jìn)她的脖子中,孟禾鳶能感覺得到一股股的酥癢順著?脊柱攀升。 “別,你?忘了,要保持距離。”,她艱難的說,眸子猶似被浸得水潤,下一刻像是要落淚。 “保持距離,這對我并不公平。”,脖子傳來顏韶筠悶悶的聲音,孟禾鳶一時(shí)忘了躲:“如何不公平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