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蘇音有幾分忐忑。 許傾塵輕輕搖頭,她也蹲身,將玫瑰花放在她們中間,一字一頓道:“蘇音,謝謝你,謝謝你送我花,謝謝你帶我看海?!?/br> “但是,我不會幸福的?!?/br> 此時,蘇音無比堅信。 是的,許傾塵必須要幸福。許傾塵說不幸福時,她的心快被堵死了。 她幸福了。 我是不是就不會難受了。 應(yīng)該是這樣吧。 蘇音:“不,老師,你會幸福的?!?/br> 許傾塵絕望地?fù)u頭。 蘇音迫切想知道原因,“老師,究竟是怎么了,你能告訴我嗎?” 許傾塵忘了身份,也忘了能不能說。她毫無防備地相信蘇音。這次,上次,每一次她都相信她。 “我嫁給了一個我不愛他,他也不愛我的男人,你說我該怎么幸福?” 蘇音啞口無言,她無法換位思考。她沒結(jié)過婚,她也不懂愛情,她不知道兩個互相不愛的人,要怎樣過日子。 可是蘇音轉(zhuǎn)念一想。 許傾塵這樣有魅力的女人,怎么會有男人看不上她。 賀舟眼瞎了嗎。 蘇音不明白賀舟是怎么想的,她為許傾塵感覺不值,她快要心疼死她了。 蘇音在地上畫圈,將玫瑰圈在里面,一個圓畫好,她拿起玫瑰,遞給許傾塵,“老師,如果你不幸福,那就離婚吧?!?/br> 許傾塵一愣。 離婚吧,離婚吧…這幾個字不停在她腦海里回蕩,這是第一次,有人讓她離婚。 其他人會說: ——別沖動,湊合過吧。 ——賀舟挺好的,離婚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而且女人二婚就不值錢了。 只有蘇音。 只有蘇音,是以她幸不幸福為前提,說出讓她離婚的話。 許傾塵怎能不為所動。 她想離婚,她沒有一天不想離婚,她受夠這種日子了。 每天都在扮演家庭美滿,夫妻和睦,究竟有什么意義。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以后,賀舟又會帶哪個男人回家。 惡心,真惡心。 ——離婚。 許傾塵第一次生出這個念頭,哪怕再面對許偉義,這婚也非離不可。 可是,那天許偉義吊在家里的情景,又出現(xiàn)在眼前… 許傾塵是恨他,是他間接害死她的母親,可再恨,她也不想他因她而死,這是她的父親,她只有一個父親。 許傾塵又不敢了。 她眼中隱含淚水,“蘇音,我不能離婚,真的不能?!?/br> 許傾塵掙扎多久,蘇音就心疼多久。她很聰明。不能離婚,無非就一個原因—— 家庭。 蘇音開門見山道:“老師,是你的家人不想你離婚嗎,你是顧及他們嗎?” 許傾塵:“嗯?!?/br> 夜黑透了,月亮跑了。 蘇音握緊手中的玫瑰,鄭重承諾,“老師,不要害怕,如果你離婚了,有人找你的麻煩,你來找我,我還帶你去看海?!?/br> 許傾塵苦笑,“傻孩子,我有我該承擔(dān)的責(zé)任,我不能胡鬧?!?/br> 她又碎了,碎得徹徹底底。 責(zé)任。 這兩個字,太沉重。 蘇音的心隨之沉落,她拿著玫瑰的手漸漸耷拉下去,“老師,和我看海,是胡鬧嗎?” 許傾塵搖頭又點頭。 “算是吧?!?/br> 蘇音:“是因為和我看海,所以才算胡鬧嗎?” 問完,她又加上一句:“如果是和你的丈夫看海,你還會覺得是胡鬧嗎?” 蘇音生氣了。 許傾塵不知道她在生哪門子氣,只是如實說:“和他,確實不算?!?/br> 蘇音的表情漸漸冷卻,她有分寸地點頭,“知道了?!?/br> 許傾塵還有半句沒說:不過,我從來沒和他看過海,你是第一個陪我看海的人。 蘇音沒聽見。 她站起身,根本控制不住表情,也無法不讓自己不去生氣。 很不應(yīng)該。 但許傾塵那句話,讓她越想越惱。最后,她生生折斷玫瑰。 許傾塵眼睜睜地看著,這是她收到的第一支玫瑰。斷了,等于沒收到過。 許傾塵皺眉,“你干什么?” 蘇音不顧手臟不臟,她捂住臉,煩躁地?fù)u頭,“我不知道,我就是很煩,越想越煩,對不起,老師,我不該把花折斷?!?/br> 許傾塵嘆氣。 蘇音仰起臉,她從未如此迷茫過。 因為一個人的一句話而失控,那種像無頭蒼蠅一樣亂撞的感覺,讓她害怕。 不愿再經(jīng)歷。 瞬間,蘇音清醒過來,她又恢復(fù)往常一般的狀態(tài),沒心沒肺道:“老師,剛才有點困,腦子不太靈敏,你別放在心上哈?!?/br> 許傾塵:“嗯?!?/br> 蘇音:“老師,你渴嗎?” 許傾塵:“還好?!?/br> 蘇音:“我去給你拿水?!?/br> 說完,她往車子所在的方向走,當(dāng)與許傾塵拉開距離時,她忽然大聲道:“老師,你會離婚嗎?” 她的聲音中,裹藏輕松。是非常、非常真摯的一聲詢問。 許傾塵轉(zhuǎn)過身,面向蘇音。 身后是自由的大海,身前是自由的蘇音。她笑了,她注定無法自由。 束縛便束縛。 在這場雨中,收過一支玫瑰,有人陪她看過大海,足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