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蘇音心里一怔。 怎么了,究竟是怎么了? 這還是許傾塵嗎,怎么只過了這么一會兒,她就變成這樣了,是我做錯什么了嗎? 蘇音沉默著,注視著。 她與她同在這片土地,卻在天空灰了一度時,深刻感受到,她們之間的距離又變遠(yuǎn)了,比—— 三尺講臺,加上從十八層地獄到人間的距離,還要遠(yuǎn)上許多。 這是蘇音的直覺。 她不需要許傾塵說什么話,只需要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她便能了解。 但蘇音不想僅憑主觀臆斷,她必須聽許傾塵親口說出來,所以她問:“老師,是我惹你不開心了嗎,你可以跟我講?!?/br> 許傾塵低著頭,靜謐的空間中只剩下翻書聲音,她只當(dāng)蘇音不存在。 蘇音吸了口氣,祈求般望向她,“老師,你能不能告訴我原因,不管我做錯了什么,我都可以改?!?/br> 許傾塵依舊一言不發(fā)。 蘇音僵在那里,嗓音略微輕顫,“老師,你知道嗎,你不理我,我會難過?!?/br> 話落,許傾塵終于有所回應(yīng)了,她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蘇音,像是在確認(rèn)什么,幾秒后,她咬字極重,“你難過?” 蘇音抓住希望,她急切地點(diǎn)頭,她以為許傾塵會心軟,會改變對她的態(tài)度,但完全是空想。 許傾塵更冷了,比剛才還要冷,無意間抬頭,她也不給蘇音視線交錯的機(jī)會。 蘇音臉色蒼白。 她要強(qiáng),好面子,從來沒在一個人面前,陷入過這般難堪的境地。 最可笑的是,她連為什么會被如此對待的原因都不知道。 一頓飯的功夫。 似乎什么都變了。 蘇音不想失態(tài),可面前這個人是許傾塵,她愿意為了她,去做以前不愿做的任何事。 蘇音眼眶通紅,言語哽咽,“老師,如果你現(xiàn)在不想跟我說話,那我就在外面等你,等你想說了,就出來找我?!?/br> 許傾塵手一頓。 蘇音壓下心頭酸澀,極力讓開口的聲音不那么抖,“老師,我只想要一個答案?!?/br> 然后,她用盡全身力氣轉(zhuǎn)身,“一個你為什么突然對我冷漠的答案?!?/br> 說完這番話,蘇音便走了。 許傾塵重重地嘆氣,隨后垂下頭,緊接著,她從喉嚨中漾出一聲古怪的笑。 難受。 蘇音難受了。 這不就是我的目的嗎,不就是我對她好,又在合適的時機(jī)冷漠她的目的嗎。 目的終于達(dá)成了,我應(yīng)該開心啊。 許傾塵笑,繼續(xù)笑,可她的笑卻愈發(fā)僵硬,直到最后一抹笑,徹底僵在嘴角。 她想起剛才,她在假裝看書,可她一個字都沒看進(jìn)去,她用余光在看蘇音。 蘇音無措的模樣,受傷的眼,哽咽的聲音。她的所有狼狽姿態(tài),都在許傾塵心中翻出驚濤駭浪。 看蘇音難過,許傾塵一點(diǎn)都不快樂,一點(diǎn)都沒有那種‘報(bào)復(fù)’過后的快感。 甚至。 她在跟著蘇音難過。 當(dāng)心臟刺痛一下時,許傾塵面色緊繃,她猛得站起,從那雙幽深的眼里再也看不到半點(diǎn)后悔的痕跡。 許傾塵不悔。 - 蘇音坐在書店門口臺階上,她數(shù)過了,這一下午,一共來過八個顧客,四男四女。 人進(jìn)人出。 許傾塵卻沒出來過。 蘇音安慰自己:沒什么大不了的。 但如果自我安慰有用的話,這個世界就不會有那么多難過的人了。 蘇音就像一只落魄小狗,來來往往的人都得看她一眼,她的意志告訴她:你該走了,不要做這種傻事,不要再去卑微討好了。 但她做不到。 她無法不去想許傾塵的笑,許傾塵的溫柔,還有許傾塵的好。 在和許傾塵有關(guān)的事情上,理性永遠(yuǎn)不能戰(zhàn)勝感性。 蘇音不悔。 ... 最終,這場醞釀幾天的雨還是下了,下在十月的最后一天傍晚。 冷風(fēng)凄凄,蘇音依然坐在臺階上,她面無表情,可心臟卻一剜一剜地疼。 在她面前。 停著一輛凱迪拉克。 賀舟撐著傘,在等人,等許傾塵出來后,他連忙迎上去,幾步的距離,他卻緊緊護(hù)著許傾塵,沒讓她淋一滴雨。 蘇音看著這一幕,心里忽然升起一種陌生的感覺。她的心,開始宛如一潭死水了。 她不想像個傻瓜一樣坐在這里,她想離開這里,可她雙腿發(fā)軟,根本沒有站起來的力氣。但她咬緊牙關(guān),還是逼迫自己起身。 一步,兩步… 蘇音耷拉著腦袋往前走,渾身忍不住發(fā)抖,她像是被全世界拋棄了般。 她不怪許傾塵,她怪自己。 下次。 不會再這么傻了。 這秒,蘇音變成了這條街上最清醒的人??上旅耄稚盗?。 許傾塵。 我到底做錯什么了? 蘇音的腦袋快要崩裂,她快被情緒折磨得瘋掉了。 為什么!為什么我要被全世界拋棄!為什么你們所有人都不要我! 十六年來,蘇音第一次崩潰了,她像一只受驚的鳥,四處狂奔。雨水強(qiáng)勢,吞噬掉她的哭訴,“老師,原來你不是來救我的。” “原來,你和他們都一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