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律的日子苦嗎？

    當(dāng)然很苦。

    別人跟朋友四處旅行時，她一個人在刷題，別人在吃團(tuán)圓飯時，她一個人在刷題，別人在慶祝新年的到來時，她還是一個人在刷題。

    蘇音待在這間老房子里，守著一張破舊的桌子，坐著硬板凳，刷著永遠(yuǎn)刷不完的題。

    人一旦忙起來，專注于做某事時，便容易忽視有關(guān)七情六欲的事了。

    蘇音依然會偶爾想起許傾塵，但這種想念，沒有從前那樣強(qiáng)烈了。

    除夕那天，蘇音做完一套物理卷子后，口很渴，她下樓買了瓶橘子汽水，她擰開瓶蓋，氣泡咕嘟個不停，她下意識地看天。

    天空是蔚藍(lán)色，那一刻，蘇音想起許傾塵了，她的心短暫地咯噔一下，隨之便是長久地心如止水了。

    原來，喜歡是會消退的。

    呵。

    蘇音提著那瓶水，在心里背著物理公式，走過喜慶的紅燈籠，走過一副副春聯(lián)，走過放不完的煙花爆竹，走過一陣陣歡聲笑語…

    走進(jìn)她空落落的家。

    這不是她第一次獨自過春節(jié)了，這幾年她都是一個過的，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

    蘇音倒在沙發(fā)上，疲憊地閉上眼，她今天不想學(xué)習(xí)了，她想休息一會兒，可能是最近太累，她就這么沉沉地睡過去了。

    因為專注于學(xué)習(xí)，從放假到現(xiàn)在，蘇音的手機(jī)一直是關(guān)機(jī)的。

    她錯過了一條短信。

    2012年1月23日0:01

    蘇音，新年快樂，你這兩天有時間嗎，如果有的話，我就買一張今天下午去市南的船票，我陪你過春節(jié)。

    發(fā)信人：許傾塵。

    …

    這是許傾塵第一次主動說要來市南，也是蘇音還愛她時的最后一次。

    -

    時間過得太快了，轉(zhuǎn)眼就到了二月末，臨近開學(xué)，蘇音提前兩天完成了學(xué)習(xí)目標(biāo)。

    她想放松一會兒，于是她給手機(jī)充上電，可手機(jī)不知是因關(guān)機(jī)太久還是壞了，怎么都打不開。

    蘇音懶得去修。

    她把手機(jī)扔到一邊，然后打開木桌抽屜，從里面掏出一本相冊。

    里面基本都是蘇曼眉的照片。

    每當(dāng)蘇音開始淡忘掉蘇曼眉的模樣時，她就會看一看這些照片，她不想再看見她，卻也不想忘了她。

    這些照片，蘇音已經(jīng)看過很多遍了，她正翻到第十幾頁，這期間的照片都是她的，是她剛出生時拍的。她正準(zhǔn)備往后翻，發(fā)現(xiàn)右下角一張照片后面應(yīng)該還藏著一張。

    蘇音好奇，她抽出來看。

    登時，她感覺全身血液往頭上涌，她的手顫了幾顫，還是捧起這張照片仔細(xì)端詳——

    照片里一個男人抱著還在嬰兒時期的蘇音，男人未露臉，除了后腦勺，只能看見他從襯衫領(lǐng)口向脖頸攀爬出來的玫瑰藤蔓。

    玫瑰刺青…

    蘇曼眉手腕上也有一處，蘇音仔細(xì)回想，最終確認(rèn)：是極其相似的紋身。

    所以，他們兩個人，必然關(guān)系曖昧。而這個男人，剛好又抱著她…

    蘇音無法不多想。

    “難道，他就是我爸嗎…”

    蘇音心亂如麻，可沒多久，她的心又靜如一潭死水了。是血親又怎樣，還不是把她拋棄了。

    這個世界上能靠得住的人，只有自己。

    -

    二月的最后一天，賀舟終于出現(xiàn)了，他憔悴不少，眼里卻多了些狠勁。

    他跪在許傾塵家門口。

    許傾塵不理他，他就一直不起來，許傾塵嫌他煩，看都不看他一眼。

    這招沒用。

    許傾塵才不是會任他擺布的人，丟的是賀舟的臉，又不是她的，所以她直接把他無視掉。

    晚上，賀舟實在堅持不住了，他在門口大聲說道：“傾塵，我不能沒有你，我怕我一出現(xiàn)，你就會跟我離婚，所以我才消失了。同意離婚是假的，我根本就做不到那么從容淡定，我求求你了，再給我一次機(jī)會好不好，我一定會對你好?！?/br>
    賀舟痛哭流涕，許傾塵則是走到門口，隔著一扇門，平靜道：“話我已經(jīng)說得很清楚，如果你再不同意離婚，我會向法院提起訴訟?！?/br>
    話音剛落，賀舟狠狠砸門，然后，又用拳頭使勁砸向自己，最后，他像瘋掉一樣地扯碎身上的襯衫，罵罵咧咧地走了。

    門內(nèi)，許傾塵面無表情，她不會在這種人身上浪費表情，浪費精力，浪費時間。

    許傾塵討厭情緒不穩(wěn)定的人。

    是的，極度討厭。

    可是，愛情里本來沒有瘋子，只是愛瘋了，被當(dāng)成瘋子罷了。

    -

    蘇音吐槽自己絕對是瘋了。

    三月第一天，學(xué)校告示欄貼著分班信息表，左邊是文科，右邊是理科。

    今天輪渡晚點了，蘇音又來晚了，可她竟看都沒看告示欄，而是直接往高一一班走，她的雙肩包斜斜地跨在左肩，站姿慵懶地站在教室門口。

    好像是在重演什么。

    當(dāng)許傾塵抬眼時，蘇音明知自己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卻還是敲了下門。

    許傾塵念了她的名字，“蘇音?！?/br>
    蘇音下意識想往里走，可許傾塵用話語阻攔了她，“你在九班?！?/br>
    陽光被拉長，回憶被拉遠(yuǎn)。

    那種物是人非的感覺愈發(fā)強(qiáng)烈，那種心動的感覺又卷土重來。

    蘇音明白了，只要她看見許傾塵站在三尺講臺上，她就沒法不喜歡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