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嫁給落魄反派后 第29節(jié)

    趙夫人頓時沒了聲息。

    宋矜只?覺得阿娘的目光溫柔,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過了好半天?,她竟搖了搖頭,輕嘆一聲,“隨你吧,我們這?一群人也?勸不住你?!?/br>
    趙夫人交代蔡嬤嬤照顧她,起?身也?出去了。

    屋子不大,窗戶都鎖死了。

    蔡嬤嬤將身側(cè)包袱里沒能送過去的斗篷拿了出來。她抖了抖,朝著宋矜肩頭披過去,說道:“謝大人雖然?好,但連章大人都沒法子,娘子還是歇歇吧?!?/br>
    宋矜打?量著窗戶上的鎖。

    腦海里卻老是晃動著,謝斂拿著卷刃,對準(zhǔn)了自己脈絡(luò)的畫面。

    他當(dāng)時的表情?太過于平靜了,已然?帶著種淡然?,仿佛生死不過一念之間。這?和痛苦到忍無?可忍時,選擇輕生的態(tài)度應(yīng)當(dāng)是不一樣的……

    “阿嬤,我做不到?!?/br>
    宋矜站了起?來,她墊腳去搗鼓鎖,心里的念頭再次強(qiáng)烈了起?來。

    若是謝斂死了,她的良心受不了這?樣的煎熬。

    她阿爹的案子,也?必須要有沉冤昭雪的那一天?,她無?法忍受作惡者繼續(xù)藏在暗處。

    蔡嬤嬤無?奈,起?身幫她一起?搗鼓。

    矮胖的老人扶著她,一面教她怎么試,一面和她瑣瑣碎碎地說話,“聽說不少人為了去觀刑,連覺都不睡,沒有章大人幫你……說不準(zhǔn)連謝大人的照面都碰不著呢。”

    “我答應(yīng)要給?他送衣裳?!?/br>
    宋矜下意識瞥了一眼肩頭的斗篷。

    即便?是清洗過,衣裳卻仍帶著淡淡的墨香,一點(diǎn)若有似無?的蘇合香氣。在潮濕的空氣中,氣息冷冽,有種拒人千里的清冷。

    確實(shí)很像符合謝斂。

    踩著窗欞跳出去屋子,她看了眼天?色。

    因?yàn)橄掠?,?色還沒亮。

    窗內(nèi)的蔡嬤嬤踮起?腳,將帷帽戴在她頭上,又抱著明亮的大燈籠遞給?她,笑?說:“這?只?便?宜燈籠倒是結(jié)實(shí),也?透亮,娘子路上小心。”

    宋矜點(diǎn)頭,又將斗篷抱在懷里,防止被雨水打?濕。

    她踩著濕滑的小道,悄無?聲息出了門。

    一直走出坊市,京都四通八達(dá)的街道上,果然?擠滿了不少人與官兵。

    有些是讀書人,有些是三教九流,更多的是尋??礋狒[的百姓。這?些人擠在巡邏的官兵中,顯得十分吵嚷,卻又固執(zhí)擠進(jìn)雨里。

    宋矜本想要叫馬車的。

    但天?色未明,馬車本來就?少。擁堵的汴京城,頭一次在天?黑之前,擁堵成這?個樣子,就?算是叫到了也?穿不過去。

    不得已,她只?能提著燈籠,一步一步朝著北鎮(zhèn)撫司走去。

    何鏤靠在衙門外,似有些愉悅。

    衙門口大片泥濘,有腳步痕、馬蹄痕、車轍痕、還有鐵鏈拖拽痕跡。

    折騰完的獄卒們坐在檐下打?瞌睡,屋內(nèi)燈火通明,屋外一片懶散,處處都說明著剛剛熱鬧過了。

    宋矜只?看了一眼,心口便?慌了起?來。下雨時難辨天?色,她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所以來遲了。謝斂應(yīng)當(dāng)是已經(jīng)被押走了,再從這?里趕過去,恐怕未必能追上……

    她轉(zhuǎn)身便?走。

    身后?的目光卻釘在她背上,令她如芒在背。

    不過片刻,身后?人的腳步濺起?水聲,輕而易舉走到身側(cè)來。

    冰冷沉重的刀鞘,直直攔在她脖頸前。帶著血腥與潮冷,撲面而來時,令宋矜眼睫微顫,不得不停住了腳步。

    “沅娘?!?/br>
    “一夜未睡,如此疲憊狼狽的模樣,是為了謝斂?”

    對方臉上帶著笑?,刻薄又諷刺。

    宋矜握緊了燈籠,周身被冷意籠罩,只?說:“何大人,我還有別的事情?要做,晚些時候再與你敘舊?!?/br>
    何鏤輕笑?,目光落在她的發(fā)髻上,然?后?往下看她衣襟。

    饒是隔著帷帽,宋矜都覺得這?目光露骨得惡心。

    她不著痕跡退了一步。

    “忙得連簪子都沒工夫找啊?!焙午U微諷。

    宋矜皺眉,難道她的簪子又被獄卒撿到,被何鏤奪走了么?一想到這?樣,她就?覺得不舒服,于是說道:“若是大人又撿到了,勞煩還我?!?/br>
    何鏤不說話,陰沉沉看她。

    見他不還,宋矜也?沒心思計(jì)較,她急著追上謝斂。

    若是謝斂出了城,恐怕即刻便?有人要對他下手了。

    再者,婚約未能由何鏤公布,便?是她自稱未婚妻,想要以家眷的身份陪同……恐怕也?要浪費(fèi)不少時間與口舌。

    “下次閑了,民女會?專程來拜見何大人。”

    她屈膝行?禮,避開刀鞘。

    但下一刻,何鏤抬起?手。

    先前還懶散坐在檐下的衙役,猛地起?身涌過來,直接將她圈在中間。

    很明顯,這?是要將她扣留在這?里,不讓她走。

    “你……!”

    宋矜是真的惱了,半點(diǎn)臉面都不想講。

    但何鏤似乎更愉悅了,吊梢眼挑起?,手里的刀柄被他掛在腰間,徑直朝她逼近。

    “去見謝斂?”

    “你說,我會?讓你如愿去見他嗎?”

    宋矜看著眼前的何鏤,說不出來的厭憎。但身側(cè)被包圍,連逃走的縫隙都沒有,宋矜不得不沉默下來,提著燈籠思考對策。

    還未等她想好,對方便?又道:“宋娘子,想好了再說。”

    “何大人是朝中新貴,何必因我污了名聲。”宋矜避開打?量,淡淡補(bǔ)充,“世家高門的貴女,恐怕都傾慕大人?!?/br>
    何鏤似笑?非笑?,眸色逐漸陰沉。

    他收了刀,卻猛地抬手扼住她的咽喉,逼問道:“你在諷刺我?”

    宋矜猝不及防,本能掙扎起?來。

    外頭卻越發(fā)吵鬧,有百姓挎著菜籃,也?有提著泔水,兵馬司不得不出來維護(hù)治安。

    “陳大人?!?/br>
    她眼尖地看到陳子重,但脖子被掐住,聲音不大。

    陳子重背著刀,戴著斗笠。

    因?yàn)楸硨χ鴥扇?,?不知道是在做什么,磨磨蹭蹭半天?。也?或許是疑惑自己聽到了聲音,他腳步猶豫,整個人隱約帶著遲疑。

    卻始終沒有回過頭來。

    宋矜使勁掙扎一下,往外撲去,再也?顧不上體面地驚呼道:“陳子重,陳大人——”

    終于,陳子重猶豫的腳步停了下來。

    陳子重看過來的瞬間,何鏤松開了手。

    陳子重面含驚喜,先是看向何鏤,再是看向宋矜。他恭恭敬敬對何鏤行?了個禮,寒暄恭迎完畢,這?才看向宋矜,“宋娘子,好巧。”

    何鏤不輕不重冷哼了聲。

    宋矜卻如同看到了救星,她盯著陳子重,用?發(fā)疼的嗓子急急問他,“陳大人可是要去城門前,能否帶上我?”

    大雨潑瓢,四處嘈雜。

    但陳子重遲遲沒有出聲,宋矜幾乎是哀求地看著他。在何鏤微諷的輕笑?中,陳子重那張胖臉上充滿為難,目光閃爍躲避。

    夜風(fēng)又冷又大,宋矜覺得這?風(fēng)吹過自己心口,連最后?一絲熱氣也?被帶走。

    她垂下眼睫,輕輕搖頭,“抱歉……”

    “正要去。”陳子重抹了把臉上的雨水,看向何鏤,“何大人是要去么?怎么不帶上宋娘子,你看我這?泥腿子,也?怕招呼不好宋娘子?!?/br>
    何鏤表情?難看,只?道:“本官不去?!?/br>
    陳子重便?笑?著說:“那就?勞煩宋娘子乘坐牛車,一并擠過去了。”

    宋矜松了口氣。

    路邊來往的人太多,哪怕是下著雨,也?沒能打?擾他們說話的興致。

    宋矜聽來聽去,都是將謝斂說得如何殘暴冷血,如何殺人如麻,她終于徹底煩躁起?來,抬手捂住了耳朵。

    -

    雨下得很大。

    劈頭蓋臉砸在身上,膿血混雜著流下來,裸露出森森白骨。

    刑具很重,謝斂幾乎直不起?身。

    他靠坐在囚車內(nèi),默默忍耐著挺直肩背,垂首避開外面的目光。泥水時不時撿到他身上、臉上,無?數(shù)的議論聲帶著鄙夷、嫌惡、憎恨,骯臟的爛菜與泔水和雨水一起?潑向他。

    但雨水順著額骨滑落,灌入口中。

    連日來的焦渴,終于得以緩解,他在腥臭的雨水中喘過來一口氣。

    那些謾罵羞辱的話,仇恨鄙夷的目光,也?在這?一刻變得格外清晰。

    他一手教導(dǎo)出來的學(xué)?生、當(dāng)今的天?子,是如此了解他,為他選擇了最難堪的處置方式,讓他死在新政推行?之前。

    謝斂一動不動,任由言辭如刀。

    但囚車的行?駛非常遲緩,或許是有心,也?或許是無?心,總會?有人以各種緣由攔截指罵。所謂處置他,也?是為了平民憤,所以任由那些人對他打?砸辱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