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原是要拂開對方。

    然而身側(cè)的腳步一頓，有人避向假山后。

    “誰？”謝斂冷聲。

    四周靜默片刻，假山后走?出?來的卻是宋矜。她面上已經(jīng)不見醉意?，身后還跟著蔡嬤嬤，目光落在他?身后的女子身上。

    她輕聲道：“我……”

    謝斂目光如被燙到?，驟然收回?。

    他?看向身側(cè)的女子，幾乎是克制地說道：“下去。”

    “先生醉了?？”宋矜道。

    謝斂沒有做聲，卻是不動聲色地瞧著她。

    反倒是他?身后的女子，聽見宋矜的稱呼后仿佛松了?口氣，抓住了?謝斂的衣袖，“是，奴奉命來送謝先生來休息。”

    宋矜說：“好??！?/br>
    說完，她起?身便要走?。

    越過謝斂身側(cè)時，她的手腕一沉，被人扣住。

    “沅娘?！敝x斂清冷的目光微垂，沉沉落在她肩頭，語調(diào)帶著一點?不易察覺的示弱，“別走?。”

    宋矜不由站住。

    謝斂稍稍抬眼?看向身后的女子。

    “我讓你下去?！彼?說。

    青年眉間蹙起?，目光冰冷寒涼，帶著說不出?來的冷意?。那?女子被嚇到?似的，瑟縮一下，小心?翼翼收回?了?手。

    “先……先生……”

    她磕磕碰碰想要求情，然而觸碰到?謝斂冰冷的目光，還是嚇得轉(zhuǎn)身跑了?。

    宋矜沉默看著女子走?遠，這才轉(zhuǎn)而看向謝斂。她早就知道會有今日，但也沒料到?自己能撞上這種場面，心?口一陣陣發(fā)緊。

    略作思索，宋矜說道：“既然醉了?，便先休息一會?！?/br>
    謝斂說：“沒有醉?！?/br>
    宋矜才不信他?。

    若是沒有醉，也不是眼?下這副樣子。

    “將人趕走?做什么？”宋矜伸手扶住他?，若是沒有把人趕走?，還能幫忙搭把手，“這里又?沒有旁人?！?/br>
    謝斂身上有淡淡的酒氣。

    宋矜原本才醒酒沒多久，竟覺得有些醉人。

    “不是我叫來的?！敝x斂說。

    宋矜含糊“嗯”了?聲。

    謝斂垂著眼?看她，也不說話。宋矜不明所以，她不由也回?望回?去，瞧著眼?前的謝斂，輕聲道：“怎么了?？”

    謝斂又?不說話了?。

    他?堪稱溫和地牽著她的手腕，轉(zhuǎn)身朝客房走?去。

    “你歇吧。”宋矜將謝斂扶著坐下來，替他?解下外衣，“我去找人來看著你，睡著醒會兒酒?！?/br>
    謝斂說：“不要別人?！?/br>
    宋矜說：“我要去見趙夫人?！?/br>
    謝斂沉默著捏了?捏額心?，囫圇喝了?半碗涼茶，這才抬起?眸子朝她看過來。宋矜被他?看得心?里一咯噔，但還是佯裝鎮(zhèn)定。

    “我有些醉了??！敝x斂說道。

    宋矜不明所以。

    方才還說自己沒有醉，這會兒又?承認了?，所以呢？

    她略想了?想，還是說道：“瞧著還好?，你且睡一覺，等醒了?就好?了?。況且此時宴會才剛剛開始，也不著急?！?/br>
    謝斂似乎不太自在，只說：“我不困，你陪我坐一會?！?/br>
    宋矜愣住，說道：“好?。”

    坐在謝斂身側(cè)，宋矜撥弄著矮幾上的香爐。身側(cè)的謝斂合著眼?，靠在榻上養(yǎng)神，也不知道正在想些什么。

    宋矜心?思卻有些亂。

    她不知道謝斂是怎么想的。

    他?既不希望她離他?太近，不愿意?讓她成為她的軟肋?？善龅?這樣的時候，又?好?似很在乎她，怕她誤會似的。

    也許并不是怕她誤會。

    而是出?于名義上夫妻情分，他?出?于禮貌地尊重她。

    “先生若是有喜歡的小娘子，不必顧及我?！彼务嬷乐x斂不是胡作非為的人，但她只是占著名義，還是寬心?些得好?，“先生自己決斷便好??！?/br>
    謝斂不知何時睜開眼?。

    “沅娘。”謝斂眼?底的醉意?不覺散了?，漆黑的眸子瞧著她，幾乎是平靜地反問?，“我如何自己決斷？”

    宋矜被他?問?得有些窘迫。

    但她輕咳一聲，小聲說道：“時下士人好?風雅，互贈姬妾是常事，在官場上難免要遇到?這種時候……”

    謝斂頭一次打斷了?她的話。

    青年衣襟透著nongnong的蘇合香，撲面而來，“ 若是當著你的面呢？”

    宋矜頓住了?。

    剛剛可不就是當著她的面。

    她別過臉去，不吭聲了?。然而謝斂坐在她身側(cè)，語調(diào)透著些許溫和，只是鎮(zhèn)定且平靜地說道：“我不會納姬妾?！?/br>
    宋矜不由有些發(fā)愣，不明白這話到?底是什么意?思。

    然而兩人不過是名義上的夫妻，她好?似連追問?的立場都沒有。

    “都由先生。”宋矜心?口有些莫名的酸澀，她看著眼?前克制內(nèi)斂的青年，不由脫口而出?，“但我們遲早要和離，日后……”

    他?再次打斷了?她。

    謝斂扣住她的手腕，“沅娘，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說。你既現(xiàn)?在是我的妻子，我便不會讓你有一刻的忐忑?！?/br>
    宋矜呆坐在原地，只覺得心?口發(fā)脹。

    她胡亂端起?茶水，將冷茶水灌了?半杯，才覺得緩過神來?？捎?忽然意?識到?，這茶盞正是謝斂用過的，一時間險些將茶盞扔了?出?去。

    “可若你當真有了?心?上人，我總不能從中作梗。”宋矜盡量鎮(zhèn)定地說道。

    謝斂垂眼?瞧著她。

    他?烏黑的眸子深不見底，冷峻面容看不透情緒。

    在宋矜以為他?不會回?答時，謝斂低聲道：“謝某不會有心?上人。”

    宋矜提緊的一顆心?，下意?識放松下來?？稍炯贝俚男?跳，也變得逐漸舒緩過來，卻說不上來高興。

    “這樣啊?！彼f道。

    宋矜變得有些心?不在焉。

    她驀地想到?，謝斂曾說到?京都要和她說些什么。她原本還有些不太好?的猜想，此時竟私心?里覺得自己可笑，將心?里那?點?妄想都悄悄抹滅掉。

    宋矜想要裝得鎮(zhèn)定一點?，可喉間堵得厲害。

    好?在門外響起?拍門聲。

    蔡嬤嬤的嗓音傳來，“趙夫人著人來請，說娘子若是醒了?，便前去一起?吃餃子，說還有番商變戲法呢?！?/br>
    宋矜說道：“好?。”

    不知道為什么，她有些鼻音。

    “先生酒醒了?嗎？”宋矜朝著謝斂飛快看了?一眼?，自己起?身整理衣襟，便要出?去，“若是沒有醒酒，便再休息片刻?！?/br>
    謝斂道：“我與?你一起??！?/br>
    宋矜只看了?他?一眼?。

    穿過長廊，繞入正廳。

    其余人此時正其樂融融地說這話，一見到?兩人聯(lián)袂而來，目光便都落在謝斂身上，紛紛道賀。

    遠處趙夫人對宋矜招手。

    宋矜撂下謝斂，起?身坐在了?趙夫人身側(cè)。

    “方才的事，我已經(jīng)聽說了?。”趙夫人面上含著笑意?，“也不怪你吃醋，你家這位郎君，也著實招人了?些?！?/br>
    宋矜有些聽得云里霧里，說道：“聽說了?什么？”

    趙夫人卻說：“等你回?去，將那?些人全都趕走?。別這么軟和，立上一次威，下次便沒有人敢這么騎在你頭上了??！?/br>
    “那?些人？”宋矜隱約有了?猜測。

    然而趙夫人起?身，朝著曹壽走?去。她回?過頭來朝著宋矜微微一笑，耳邊水晶珰微晃，笑意?藏著意?味。

    宋矜端坐在原地，有些坐立不安。

    好?在這場宴會，終于快要散了?。

    等到?乘車到?家，果然見小院前聽著幾輛馬車，屋內(nèi)有人說話。宋矜跟在謝斂身后，一進去，便瞧見十幾個妙齡女郎。

    為首的，正是先前在客房前撞見的那?位女子。

    她們一見到?兩人，紛紛行禮。

    宋矜忍住唇邊的笑意?，似笑非笑朝著謝斂看過去。謝斂慣來冷清沉穩(wěn)的面上，也不可避免地露出?幾分震驚，尚未回?顧神來。

    “謝先生。”

    宋矜乜謝斂一眼?，似笑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