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落魄反派后 第130節(jié)
其實連她都不知道,謝斂是否算個好人。 但他對她,確實沒得話說。 “他應(yīng)當(dāng)不會欺負(fù)我,對我一貫都很好?!彼务媛犚娮约旱穆曇簦行┳约憾紴橹馔獾暮V定?。 幺姑將銀香囊放下來,小大人似的,說道:“那就好?!?/br> 宋矜的視線落在銀香囊上,不覺想起來,自己已經(jīng)許久都忘記調(diào)香了。這些銀香囊里的安神香,都是謝斂自己為她配的,從未斷過。 她坐在幺姑對面,忽然有些坐立不安。 - 謝斂給陳生解答疑惑完畢,已是夜深更闌,屋內(nèi)蠟燭燒到了底。陳生躬身告退,謝斂便一個人坐了會兒?。 不知過了多久,門輕微吱呀一聲。 謝斂以為是陳生回來了,只說道:“燈籠在門口的柜子里?!?/br> 腳步聲頓住。 風(fēng)從門外吹進(jìn)來,湘妃簾被卷起。 謝斂回頭,猝不及防對上宋矜的眼睛。她似乎是睡下了,只穿著中單,肩頭披著間?厚厚的斗篷。 風(fēng)卷得她裙角微掀,墨發(fā)如絲緞。 她有些泛霧氣的眼睛瞧著他,輕聲說:“我有些睡不著?!?/br> 謝斂僵坐在那里。 他聽見自己的心跳咚咚,然而他很快冷靜下來,說道:“怎么不在屋里?一路過來,風(fēng)太大了?!?/br> “我有些想我阿爹?!彼务嬲f。 她站在門口,烏黑如緞的發(fā)披在單薄的肩頭。 風(fēng)吹得她瑟瑟發(fā)抖,冷白?的指尖捏著袖子,眼底仿佛隨時?能泛出淚水。 謝斂不做聲。 女郎關(guān)上了書房的門。 謝斂回過神,從架子上取下氅衣。她疾步走來,坐在炭盆旁邊,捂唇低咳了幾聲,由著他為她搭上衣裳。 謝斂道:“是因為要回京都,才睡不著?” 宋矜說:“嗯?!?/br> 宋敬衍父子的死?與他有關(guān),謝斂不覺陷入沉默。他對于宋矜,永遠(yuǎn)是抱有歉意的,只能垂眼撥亮炭盆。 “其實也不僅僅如此?!彼务嬲f道。 謝斂沒有追問。 女郎手指冷得有些發(fā)青,她攥緊了自己的袖子,輕聲問道:“有件事?,我想要明?明?白?白?問一問謝先生。” 風(fēng)吹得窗紙嗚嗚作響。 宋矜單薄的肩背攏在衣裳內(nèi),抬起細(xì)長的脖頸,凝目向?他。 謝斂只得道:“你說?!?/br> “謝先生還有死?志嗎?”宋矜話一脫口,便不自覺緊張地盯緊了他,“你若不喜歡我問得這樣直接也罷,我更怕你出事??!?/br> 謝斂有些難堪,避開了她的目光。 良久,他苦笑?道:“沅娘,我難道是那么軟弱的人?” “我……我不是這樣的意思?!彼务娣路鹩X得無措,她不由解釋,“新政繼續(xù)推行?下去,先生只會得罪更多的人。若是你還存著死?志,我,我也不知道怎么辦了?!?/br> 謝斂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 女郎卻?靠了過來。 她握住他的手,仰面看他。 她的手冷得發(fā)抖,卻?固執(zhí)握緊了他。在寂寂深夜里,兩?人就像是取暖似的靠著一起,她輕聲道:“我其實有點害怕?!?/br> 今日那么多人去慶賀他。 她以為自己也會高興,沒想到更多的是擔(dān)心。 “我有想做的事?,怎么會存死?志?”謝斂道。 宋矜微微一怔,不知道怎么追問。他是有要做的事?情,但他所做的事?情要得罪那么多人,真的能善了嗎? 但話又說回來,她不會阻攔謝斂要做的事?。 只要他不存死?志,說不準(zhǔn)有法子抽身。宋矜如此想著,松了口氣,“那便好,我會與你共進(jìn)退?!?/br> 謝斂垂眸道:“不困嗎?” 宋矜后知后覺打了個呵欠,說道:“是有些困了?!?/br> “我送你回去?!敝x斂道。 宋矜正?色,不滿道:“你覺得我在說著玩?” 謝斂反駁:“沒有?!?/br> “那你為什么不答應(yīng)。”宋矜覺得舉起燭臺,照在他的臉上,緊緊瞧著他的神情,“還是說,你根本說的是假話?” 跳躍的火花令謝斂微僵。 他扣住她的手腕,壓低嗓音呵斥道:“沅娘,生死?并非戲言?!?/br> “我知道?!彼务嫫策^臉去,她面頰蒼白?,帶著些許羞怯不自在,“但是我不怕死?,我自幼生病,經(jīng)常差一點就死?了。” 謝斂竟有些生氣。 他不由道:“你這是什么意思?” “我愿意與你共生死?的意思?!彼务娌环獾靥鹉榿恚恋捻訋е髲?,十分美麗朦朧,“你想死?的時?候,都要想一想,我是如何費盡心機(jī)讓你活到今日的……” 謝斂啞然,下意識看著她。 宋矜伸手,按住他清瘦的肩膀,抵住他的身體說道:“你的性命是我辛苦保下來的,謝含之,你務(wù)必要珍視你自己?!?/br> 這話令他微微一顫。 謝斂陡然想到什么,一動不動。 宋矜一時?不察,手里的燭臺被撞翻,點燃了紙簍里的廢紙。一時?間?,火光跳躍在書房里,飛快點亮整間?屋子。 這里全是書信,萬不可點燃。 宋矜慌了神,第一反應(yīng)便是撂下謝斂去滅火。 等她端起水盆,將火撲滅。 卻?見謝斂僵坐在原地,面色慘白?如紙,冷汗打濕了衣衫。 “謝先生!”宋矜道。 謝斂的眼睛很黑,幾乎照不進(jìn)去光。他不知是被火嚇到,還是被她的語言刺激到,慢吞吞朝她看過來。 宋矜心口跳得很快,不得不說道:“我并非是打著為你好的旗子,刻意強迫你……” 她心里忍不住泛起酸楚。 其實也許是有一點的,她之前在強迫謝斂活下來。 謝斂緩緩抬手。 他揩掉自己額頭的冷汗,按住椅靠穩(wěn)住身形。 “從未有人跟我說,要我珍視我自己?!敝x斂漆黑的眸子朝她看過來,他似乎有些疲倦,“我明?白?你的意思,只是有時?候……” 只是有時?候, 越是明?白?的事?情,越是做不到,也越是徒生痛苦。 “先生于我,是同去同歸的路人?!彼务孀谒韨?cè),扶住他發(fā)僵的身體,低聲說,“風(fēng)雨飄搖時?,彼此可以作為依靠。但沒有風(fēng)雨時?,我亦不會拖累先生?!?/br> 謝斂悶不做聲。 宋矜冷得往炭盆靠了靠。 “沅娘。”謝斂忽然握住她的手腕,忽然抬眸朝著她看過來,“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怕我的接觸了,甚至能這樣靠著我,也算‘路人’嗎?” 宋矜啞然。 她看著他,不解。 風(fēng)吹得窗紙嗚嗚作響,書卷翻動。 謝斂忽然低垂了眼睫,只道:“你不要將你……在我心中,想得這樣輕?!?/br> 宋矜呆呆瞧著他,分不清話里的意思。然而她踟躕了半天,卻?什么也問不出來,只能悶悶坐在他身側(cè)。 兩?人烤著炭火,都不說話。 不知過了多久。 宋矜瞧著天色,忍不住道:“我回去了,免得幺姑醒了瞧不見我,恐怕要擔(dān)心?!?/br> 她起身,起身要往外走。 但不知為什么,鬼使神差地一回頭,正?撞上謝斂的眼睛。 “我……先生早些安睡!”宋矜連忙道。 謝斂瞧著她,過了會兒?,他忽然說道:“我并沒有刻意求死?,沅娘,不必總這樣為我擔(dān)心?!?/br> 宋矜不覺松了口氣,“那便好。” 謝斂垂眸,只說:“過來?!?/br> 她踟躕片刻,朝他走過去,青年便將手邊厚厚的氅衣披在她肩頭。他眸子漆黑,倒映著燈火,“回去吧?!?/br> 宋矜驟然回過神來。 她冷得哆嗦一下,下意識攏緊了氅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