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傅也平重新差人過去，已然來不及控制了。

    雖然傳到京都的?消息說是疫病控制住了，實(shí)則還在蔓延，只拖到眼下紙包不住火。

    略作思索過后，謝斂上馬去找曹壽。

    如今京都尚且亂做一鍋粥，皇位不定，自然無法派出人手前往淮南東路治理疫病。

    與其這么拖著，不如快刀斬亂麻。

    曹壽正在里間?，聽聞謝斂來了，連忙親自出來迎接。見謝斂面色嚴(yán)峻，曹壽心中也咯噔一下，問道?：“含之可有急事？”

    謝斂便將?淮南東路的?疫情說給曹壽聽，又提起河?xùn)|不妙的?戰(zhàn)局。

    說罷，抬手行?禮道?：“請曹使節(jié)盡快登基，整頓朝野?！?/br>
    “可眼下百官都……”

    曹壽心里有些發(fā)怵，他雖然早就有了這樣?的?心思，卻?又并不是狼子野心之輩，到底在意文臣的?言語。

    “若有人阻攔鬧事，臣愿代為處置?！敝x斂道?。

    這話?叫曹壽心口一顫。

    他知道?這句話?的?分量，心下感動(dòng)。

    但感動(dòng)之余，曹壽竟有些看不明白謝斂了。

    若說謝斂是個(gè)jian臣，他能夠?yàn)榱嗽旄Ｌ煜氯?，嘔心瀝血推行?新政。也能為了盡快治理疫病，不惜親自去做得罪人的?事。

    若說謝斂是個(gè)好人，卻?又愧對孔孟，做出擁護(hù)他人的?謀逆之舉。更是為了掌權(quán)，殺人如麻，不惜用最骯臟的?手段掃除異己。

    “含之，你這是何必？”

    “皇帝是讓我來做，得罪人的?事，哪有都叫你去做的?道?理?！?/br>
    謝斂卻?垂首道?：“我所做得罪人的?事，難道?還少？若是在意，我恐怕也無顏留在朝中，使節(jié)盡管交給我便是。”

    這話?反倒叫曹壽有些不好意思。

    他說：“若我當(dāng)真……來日，我必然不會(huì)辜負(fù)含之?！?/br>
    這樣?熟悉的?話?，謝斂從前在趙簡跟前也沒少聽說過。他神色平靜，只微微垂首，平靜地?道?：“多謝使節(jié)?！?/br>
    第133章 兩白頭二

    曹壽道：“如今百官當(dāng)中, 以傅也平為首，可傅也平乃是兩朝重臣，又是博學(xué)的鴻儒, 恐怕不好對他下?手……”

    “我自有辦法?！敝x斂眸光微動(dòng)，“還請曹使節(jié)盡快準(zhǔn)備即位, 穩(wěn)定民心??！?/br>
    曹壽也不裝了, “既然如此, 那我也盡快準(zhǔn)備?！?/br>
    謝斂這?才告退。

    他拎著手里的食盒, 徑直往謝家去。

    到家時(shí)?, 天色已然是蒙蒙黑了。

    宋矜披衣站在?廊下?等他，見他走近，卻?又沒有做聲。

    謝斂在?她的目光下?, 陡然有些不自在?。他腳步慢了些，仍朝著她走過去，略低聲道：“怎么了？”

    宋矜溫聲道：“阿娘今日來看我, 說是皇陵案徹查清楚了。往日斷絕來往的親友，也紛紛上?門慰問，我父兄再也不必在?泉下?蒙冤?！?/br>
    “多虧了你?冒險(xiǎn)拿到的賬冊?！敝x斂說。

    宋矜想說些什么, 但視線落在?他手里的食盒上?，轉(zhuǎn)而問道：“先生?嘗了嗎？我自己做的梅子凍糕?！?/br>
    謝斂握著食盒的手微緊, 道：“還未曾。”

    宋矜抬手揭開蓋子，“你?嘗嘗?！?/br>
    謝斂意?味不明地看她一眼?。

    他進(jìn)屋擱下?食盒, 取出一塊放入口中。這?梅子凍糕做得很好, 入口酸甜, 饒是謝斂不愛吃甜, 也覺得清爽。

    “做得很好?！?/br>
    他又看向宋矜，“怎么想起來做糕點(diǎn)？”

    宋矜無?奈道：“當(dāng)然是謝你?。”

    “是么？”謝斂的視線落在?她眉宇間, 確實(shí)沒看出生?氣的跡象，略作思忖，“有件事?，我要與你?商議?！?/br>
    宋矜點(diǎn)了燭，坐在?他身側(cè)，“你?說?！?/br>
    謝斂卻?沉默下?來。

    片刻，他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先前的和離書，不作數(shù)了?！?/br>
    宋矜愕然看向謝斂。

    她覺得有些意?外，可又在?情理之中。

    燭火搖曳，她陡然覺得有些坐立不安。眼?前的謝斂面色蒼白，漆黑瞳仁里滿是認(rèn)真，頰邊還有幾分赧然。

    兩人沉默著對坐一會(huì)。

    宋矜才道：“你?先前不是答應(yīng)了與我和離，怎么又后悔了？”

    謝斂看著她，略有些不自然：“是?！?/br>
    “幾時(shí)?后悔的？”宋矜難得看他如此情態(tài)，心?里浮起幾分促狹，“我還以為謝先生?心?里只有新政，一輩子梅妻鶴友也罷呢。”

    謝斂無?奈道：“沅娘?！?/br>
    宋矜說道：“我可沒有胡說，我瞧你?倒是喜歡孑然一身，生?怕有人牽絆著你?做些什么不顧惜性命的大?事?……”

    “不要這?么說?！敝x斂道。

    宋矜也覺得不妥，只好噤聲。

    謝斂將桌上?的茶水倒了，遞給她道：“我并不喜歡孑然一身?！?/br>
    宋矜垂眼?吃茶，想起他確實(shí)一直都?是孑然一身，少年失怙，青年師友恩絕，到如今身邊不剩什么人了。

    她覺得這?茶水有些苦澀。

    “我會(huì)陪著你?。”宋矜抬起眼?朝他看去，伸手牽住謝斂的手，放軟了調(diào)子，“但是含之，我也要你?一個(gè)承諾。”

    謝斂喉結(jié)微顫，“嗯?！?/br>
    宋矜抿了抿唇，輕聲道：“我要你?許諾，無?論遇到怎么樣的事?，哪怕是千夫所指、萬人唾棄，你?都?不要再推開我?！?/br>
    謝斂嘆息一聲。

    宋矜嗓音有些哽咽，說道：“你?既想與我做夫妻，便要與我死生?相同。”

    她到現(xiàn)在?都?不太明白，為什么謝斂一直將她推開?？伤x過書，世代以來的變革者，沒有一個(gè)能善終。

    若是換成是她，或許也寧可孑然一身，不要牽連身邊的人才好。

    但人活于?世，怎么可能沒有牽絆。

    謝斂若是為了心?中志向不惜往死路里走，她就做他僅有的牽絆。

    “我求之不得。”謝斂抬手揩掉她眼?角的淚水，垂眼?凝視她的面容，親吻在?她唇角，“沅娘，我不是圣人，我也有說不出口的欲望?！?/br>
    宋矜心?口砰砰直跳。

    她不知道為什么，松了一口氣。

    “我倒怕你?是圣人?！彼⑽⒀銎鹉槪种概首≈x斂的肩膀，“這?樣說來，你?是答應(yīng)了是不是？”

    謝斂親吻她的唇瓣。

    他動(dòng)作溫柔，漆黑的眸子倒映出她的影子。

    過了會(huì)兒，他才低低“嗯”了一聲。

    宋矜徹底放下?心?，卻?被他吻得有些喘不過來氣，低聲道：“……你?松開?！?/br>
    謝斂聞言松開她，卻?又凝神瞧著她。

    宋矜被他看得心?跳極快，緩了好半天，但沒什么用。她臉頰燙得不行，別過臉去，佯裝淡定道：“你?……你?往日不這?樣的，謝先生?。”

    謝斂一愣，耳后也染上?一層赧紅。

    他克制地收回目光，搭在?桌案上?的手背微微弓起。

    宋矜松了口氣。

    她和謝斂一向有禮有節(jié)，這?會(huì)兒真有些不習(xí)慣，連帶著看他都?覺得有幾分陌生?。見他又冷靜下?來，這?才又覺得對方熟悉起來。

    謝斂喝了口茶，鎮(zhèn)定說道：“不要再這?樣叫?！?/br>
    宋矜下?意?識(shí)道：“習(xí)慣了?！?/br>
    他擱下?茶盞，抬手扣住她的手腕。宋矜尚未察覺過來，便撞入謝斂懷中去，對方的吻再度落了下?來。

    宋矜被吻得天旋地轉(zhuǎn)，下?意?識(shí)攥緊他的衣襟。

    撲面而來的蘇合香氣，幾乎將她的意?識(shí)泡模糊，最終什么都?忘了。

    “謝先生?……”

    “叫含之。”

    宋矜勉強(qiáng)抽出神，輕聲喚道：“含之?！?/br>
    謝斂身形一僵，搭在?她腰間的手陡然收攏，親吻她的動(dòng)作變得更深入起來，幾乎要將她揉入身體里去。

    饒是心?里喜歡他，也覺得有些害怕。

    宋矜掙扎了一下?，謝斂扶住她的后腦勺，松開了幾分。

    他的眸子黑沉沉的，瞧不分明里頭?的情緒。

    “害怕？”謝斂問。

    宋矜有些羞澀，沒做聲。

    他緩緩松開手，替她整一整被揉皺的衣衫。宋矜瞧著青年冷靜自持的模樣，心?口一跳，突然伸出手抱住他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