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要他們自相殘殺。 “可是,我這條命是七爺給的,七爺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我要為七爺活著,除非他讓我死?!笔捯以谛闹羞@么對自己說。 他反手握住刀刃,看向茫然不知所措的蕭丙。沖刺,瞬息之間刀尖劃破對方咽喉。 一擊致命,蕭丙甚至連刀都沒有來得及舉起來,脖頸的血噴涌而出,灑了蕭乙一身,也染紅這片雪地。 這樣一來,死得也不會那么痛苦。 只是為什么,他的心臟突然開始抽搐般的疼痛。 那些曾經(jīng)的畫面。 ——小蘿卜丁偷偷帶著香噴噴的烤鴨,和他躲在偏屋里吃得滿嘴油光。 ——小蘿卜丁看他站樁又累又熱,拿了把蒲扇給他扇風(fēng)。 ——小蘿卜丁在他感染風(fēng)寒時(shí),連夜爬起來給他熬制湯藥。 ——小蘿卜丁…… 他死了。 他已經(jīng)死了! 被他、蕭乙、殺了!! “不錯(cuò),蕭甲,你這一年訓(xùn)練的效果我很滿意,是時(shí)候帶這孩子去那里了” 七爺?shù)穆曇粲肋h(yuǎn)毫無波瀾,毫無起伏,隨著飛雪逐漸遠(yuǎn)去。 蕭乙沒有動(dòng),他聽到蕭甲說:“蕭丙的尸體今晚就會火化,你收拾一下,明天跟我上路?!?/br> 緊接著是腳踩過雪地的聲音,直至消失。 雪落滿蕭乙全身,分不清哪兒是哪兒。他想哭,卻告訴自己,這是為了七爺,這是七爺?shù)拿睢?/br> 撲通一聲,他跪在地上。雪已經(jīng)將蕭丙的尸體埋了一半,那個(gè)傻呵呵的小蘿卜丁直到死都沒能閉上眼睛。 蕭乙趴在他身邊,掰起蕭丙僵硬的手,將他的匕首扎進(jìn)自己左肩口。 “你看,你也傷到我了,是不是?!钡度邪纬?,鮮血直流。 隨后,蕭乙用那雙沾滿兩人鮮血的手捂上蕭丙的眼睛,這才將那雙目給闔上了。 * 蕭乙一夜未睡。只要閉上眼,就會看見小蘿卜丁那張布滿鮮血的臉。 那張憤怒、絕望、歇斯底里的臉。 “為什么要?dú)⑽遥。 ?/br> “我對你那么好??!” “為什么!!” 為什么呢? 蕭乙當(dāng)然知道,因?yàn)樗@條命只屬于七爺。除了七爺,任何人都沒法讓他死,哪怕是他自己。 他給傷口做了簡單處理,血流了不少,好在扎得不深,王府藥材齊全,過不了幾日便能好。 早晨天不亮,蕭甲便來敲門。開門一見,蕭乙早就穿戴好,他沒有什么行李要帶的,臉色較昨日相比,過于慘白了一些。 對于此,蕭甲自然能理解。畢竟才不過是十來歲的孩子,親手殺了自己一年來最好的朋友,能做到蕭乙這種反應(yīng),已經(jīng)很不錯(cuò)了。 他見過無數(shù)這樣的場景,廝殺到紅眼的昔日摯友,明爭暗斗、爾虞我詐,亦或者是不忍動(dòng)手,最終雙雙被解決掉的。 那些個(gè)“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中,真正能活下來的,才有資格去到那地方。 “蕭大哥,我們這次是要去哪兒?”蕭乙跟著蕭甲上了馬,天剛微微亮就已經(jīng)出了北郡城。 “去凜川的無湮閣。” “無湮閣又是什么地方?” “去了你就知道了。” 蕭乙知道的事情很少,凜川是哪兒,他沒聽說過,無湮閣又是哪兒,他也沒聽說過。 他這一年里都跟在蕭甲后面習(xí)武練功,甚至于練的什么功、修的什么心法,蕭甲也不告訴他。 蕭乙曾經(jīng)好奇地問過,但蕭甲的回復(fù)似乎永遠(yuǎn)就是那么幾句:“到時(shí)候你就知道了?!?/br> 一路風(fēng)霜雪寒,跑死幾匹駿馬,每天休息不超過兩個(gè)時(shí)辰,蕭乙扛著發(fā)燒的身體一聲都沒吭過,直到入了凜川一帶,他才一頭從馬背上栽下來。 蕭甲知道,這孩子是受盡了苦頭??蛇@些算什么,更多苦頭的時(shí)候還在后頭呢。 入了夜,蕭乙暈暈乎乎躺在床上。晚間喝了湯藥,他身上一會冷一會熱,好在有內(nèi)功護(hù)著,不然人早就廢在半路上了。 屋里亮了一只蠟燭,忽而門被人推開,“吱呀”一聲響,給蕭乙一個(gè)激靈,往門邊一看,原來是蕭甲。 “蕭大哥?!笔捯沂莻€(gè)禮貌孩子,病成這樣還想著坐起身來和蕭甲說話。 蕭甲摁住他的左肩,稍一發(fā)力,便疼得他齜牙咧嘴乖乖躺好。 “蕭乙,以后別做這種沒用的事?!笔捈捉裢淼恼Z氣聽起來與往常不同,怪嚴(yán)肅的,顯得那張臉更兇了。 但是蕭乙不怕,他那雙眼眸子像被雪融化過一般濕潤,聽到蕭甲這么說,想起什么,眸中一瞬黯淡,復(fù)而抬起,黑白分明地看了過去:“蕭大哥,我們?nèi)サ哪堑胤秸娌荒苷f嗎?現(xiàn)在已經(jīng)到凜川了?!?/br> 蕭甲見他這副模樣,難得的動(dòng)了惻隱之心。這不是他第一次領(lǐng)人過來,也不會是最后一次。進(jìn)了無湮閣的人最后成了什么模樣,他心里比誰都清楚。 但這孩子不一樣,他既狠,又善良。他還有一絲良知在,又被那份所謂的忠誠壓著。 更何況…… 蕭甲抹了把面,似是想起什么,神色復(fù)雜。隨后丟下一個(gè)錢袋,不欲多說其他,“蕭乙,今晚,你便騎馬離開此處吧?!闭酒鹕砭鸵x開。 卻被那少年拉住了衣袖。 “蕭大哥,我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