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 安靜的屋室內(nèi)傳出沈鐸寒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

    他望著依舊垂首而立的少年，心中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緩緩蔓延開。

    當(dāng)年剛把蕭乙?guī)Щ貋頃r, 少年便是這般模樣說著，今后這條命就是他七爺?shù)摹?/br>
    也不知那時的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過去太久, 早已淡忘了，只記得那時少年單純赤誠的眼神，一如現(xiàn)在這般。

    “可如果我做出的決定會傷害你，下發(fā)的任務(wù)同樣會令你面臨生命危險, 你還會如今日所言這般嗎？”沈鐸寒眸色深沉，看著蕭乙問道。

    蕭乙沒有任何猶豫, 甚至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便回道：“屬下心甘情愿。”

    他這句心甘情愿，也確實發(fā)自肺腑。正如老神醫(yī)所言，他是個孤兒，得王爺庇護，才不至于流離失所，凍死餓死在外頭。這條命本就是王爺給的，自是會為王爺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

    這個答案，在沈鐸寒意料之中。少年的堅定與忠誠，沈鐸寒從未懷疑過，失憶前如此，失憶后亦是如此。

    他沒有再繼續(xù)先前的話題，而是將人領(lǐng)出暗室，走到案桌旁坐下，將人喚了過去道：“蕭乙，明日亦是本王生辰。”

    這話說罷，他停了片刻，見蕭乙面露驚訝，才接著道，“本王給你準(zhǔn)備了一個禮物?！?/br>
    他拿起擺在案桌旁側(cè)的一個精致錦囊，打開來，從里取出一個物件，遞給蕭乙。

    蕭乙接過來一看，是一塊巧奪天工、精美無比的兔子玉佩。每一處雕刻的痕跡都有如鬼斧神工，冰涼的玉石沉甸甸的，摸上去手感極佳。

    “謝，謝王爺！”蕭乙驚喜不已，摸了又摸，像拿到寶貝一樣稀罕。

    “這枚玉佩，無論任何時候你拿出來，都可以跟本王提出一個條件，本王必會允諾?！鄙蜩I寒說。

    蕭乙一聽，更覺玉佩的珍貴，趕忙攥進(jìn)手心里。

    “如此一來，本王也想向你討個回禮?！鄙蜩I寒接著道。

    蕭乙抬頭，問道：“什么回禮？”

    “隨便什么回禮，同樣，當(dāng)本王拿出來時，提出一個條件，你也必須允諾?！?/br>
    聽王爺這般說，蕭乙倒是頗為不解：“王爺想向?qū)傧绿岢鋈魏螚l件，屬下都會答應(yīng)，何需……”

    話到一半，他忽然想起方才在浴池邊，王爺親他那一下。不知怎么，嘴上就停了下來。

    這莫非是先前他與王爺之間的約定，到生辰日互贈對方一個“無條件允諾”？

    “怎么不接著說了？”沈鐸寒聽著蕭乙的話語，見他聲音越來越小，臉上露出一份不自然，耳廓也一點點染紅，不自禁心頭有些發(fā)癢，將人扯近了些。似乎又嫌不夠，干脆直接把人扯到懷里，“你可是說了，提出任何條件都會答應(yīng)?！?/br>
    他的聲音有些低沉沙啞，湊近蕭乙耳邊呼出，整得蕭乙滿臉“轟”一下都紅了。他不知道王爺這般行為是何意，明明平日里都冷冷淡淡的人，今日卻對他這般不同，只能磕磕巴巴說：“回、回王爺……”

    “蕭乙，你從前不這么稱呼本王?！鄙蜩I寒有些不耐地打斷他，握在他腰間的有力手掌又收緊了些。

    這一點，蕭乙倒是聽說過。王府里有不少人，比如蕭伯、蕭策、謝神醫(yī)他們，都稱呼王爺為七爺。可蕭乙覺得，七爺是一種更為親近的稱呼方式，于他而言，還是“王爺”喊得更加順口。

    不過想歸想，蕭乙可不敢這么說出口。沉默片刻，他規(guī)規(guī)矩矩開口道了聲“七爺”。

    “嗯?！鄙蜩I寒似乎很是受用，這才放開蕭乙，“你接著說。”

    蕭乙哪里還敢接著說什么旁的，只管答應(yīng)七爺?shù)囊螅骸暗葘傧禄厝?zhǔn)備一下，明日再將禮物送給七爺?！?/br>
    “行，那本王等著。”

    離開寢殿，回到自己住處，蕭乙一路驚魂未定。

    即便等到鉆進(jìn)被褥里，滿腦子里都還在想著今晚七爺說過的話，做過的事。

    以至于當(dāng)天夜里，向來睡得踏實的蕭乙破天荒做了個讓他臉紅心跳的夢。

    等到第二天清晨醒來時，睜眼瞬間回想起前一晚夢境中的場景，蕭乙頓時無地自容，將臉深深埋進(jìn)了被褥里。

    許久，才慢吞吞起了床。

    答應(yīng)過七爺送他一個禮物，蕭乙翻出自己積蓄已久的錢袋，想著要準(zhǔn)備一個怎么樣的禮物才好。

    總共也就存了這么些銀兩，還得留著以后備用，不能全部在這次揮霍個干凈?？善郀斮浰挠衽逵謱賹嵸F重，他既是下屬，也不能怠慢了。

    思來想去，蕭乙在屋室內(nèi)來回踱步，目光不自禁就瞥到了掛在窗邊的一個小巧兔子花燈。

    這花燈從他養(yǎng)好傷醒來之后就一直在，之前掛在床頭最顯眼的地方，他料想著是什么珍貴之物，或是什么珍貴之人所贈，便在挪地方時將花燈一并帶了過來。

    花燈本不是名貴物品，卻因為某些特殊原因而成了珍貴之物。蕭乙這般想著，既然七爺讓他贈送的物品代表一個無條件承諾，那么物品的名貴與否不是重點，重點在于它所代表的含義和贈禮人的心意。

    如此想來，心頭壓力也小了許多。不過蕭乙依舊將自己滿錢袋子都給揣上，趁著今日沒有任務(wù)，早早便出了王府，前往市集上挑選禮物。

    春日正值萬物復(fù)蘇的好時節(jié)，北郡城的街頭巷尾人潮涌動，各類小攤小販都擺了出來，道路兩側(cè)店鋪內(nèi)吸引客人的花頭各式各樣，讓人看得目不暇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