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巖清那對烏黑的瞳仁轉(zhuǎn)了過來，一動不動地盯著他，忽然真從懷中掏出了一個卷軸，微微一笑：“好啊，jiejie照顧你?！?/br>
    柳扶風(fēng)接過來展開，白燕和林花謝也湊了過來，是一幅古畫，敲著幾個缺德收藏家的紅章。柳扶風(fēng)刷地合上，甜滋滋地叫了一聲：“清師姐。”

    師兄師姐立馬坐正，目不斜視等開飯，與小師弟劃清界限。柳蘇安“啊——”地大叫一聲，長嘆一口氣：“好了好了，算了算了，吃飯！我收了還不成嗎？非親傳但是當(dāng)親傳來教，說了小林是關(guān)門弟子了——你別把你兒子也送來就是！”

    李思城拍拍她的背：“你現(xiàn)在四個徒兒，加上清兒正好陰陽平衡，不是挺好的嗎?！?/br>
    柳蘇安擰了他一把：“我看你是平衡了，也沒見你神功大成出去大殺四方啊？”

    邵簡十指如飛剔了一只螃蟹，起身遞到她面前，她便換了話題：“小林螃蟹養(yǎng)的不錯，修煉也沒落下，你們……柳扶風(fēng)，你多學(xué)著點！你看看你師兄師姐，這個修煉速度我不會說夠快，但至少穩(wěn)扎穩(wěn)打。你呢？”

    柳扶風(fēng)哎呀一聲：“娘，這舞刀弄槍的多危險啊，我還是喜歡做后勤工作，工作又沒有高低貴賤的。再說我畫符畫得挺好的啊，師弟師妹們都在用，林師叔還叫我代課呢?！?/br>
    邵簡說：“你體質(zhì)不好，靈力增長跟不上。如今高級的符箓你不是不會，但畫起來很費勁吧？”

    “嚴(yán)師叔說我這是上輩子造孽不珍惜生命所以遭了報應(yīng)，那我這輩子也不想的嘛，無妄之災(zāi)啦！”柳扶風(fēng)狡辯，“世上也有很多天賦不好靈力薄弱的人，我研究出耗靈少的畫符技巧還造福百姓呢。再說畫符怎么了，節(jié)前我靠這個還贏了師姐一次。”

    柳蘇安叼著個鹽水毛豆，冷笑道：“你有本事跟你師兄拼刀。嚴(yán)法隨就是個烏鴉嘴，壓根不會算命，以前在汴城招搖撞騙的時候被十一抓住收編的?！?/br>
    白燕道：“天子腳下行騙，嚴(yán)師叔以前那么勇的哦？”

    “那個時候整個堯王朝內(nèi)憂外患，卞城亂成什么樣子，平頭百姓都不認(rèn)德宗這個天子了?！崩钏汲腔沃票χ鴵u頭，“嚴(yán)法隨原本是在三元極真天搞那一套，被一劍宗趕去小有清虛天的。林十一么，本來就是追殺過去的?！?/br>
    “那不是個幌子么？”白燕好奇道，“義父說當(dāng)時義母不喜歡宗門訂的夫君，跟嚴(yán)法隨商量好叫他幫忙一起逃跑的?！?/br>
    李思城摸摸下巴：“的確有這么一回事。不過兩個人各懷鬼胎，只能說嚴(yán)法隨修為不如她吧?！?/br>
    柳蘇安接過一杯酒：“他落網(wǎng)的時候還咒了你義母兩句，后來十一就真在開天的時候出事了。所以你們也別跟他客氣，有什么事麻煩他就行了?！?/br>
    “知道了，師娘。”

    四人齊齊應(yīng)道，林花謝慢了半拍，手里還握著個調(diào)羹。

    邵簡盛了碗腌篤鮮推過去，柳蘇安就著喝了口酒，稱贊道：“巖清送的酒不錯?！?/br>
    李巖清笑道：“弟子孝敬師娘，應(yīng)該的。”

    “沒什么應(yīng)不應(yīng)該的，我生平最討厭沒主見的人，更討厭奴顏婢膝的女人，你再這樣我把你趕出去?！绷K安不客氣地道，“修道是你們自己的事，師娘也不是親娘，把自己和別人分分開。你大師兄愛吃凡食，大師姐喜歡聽閑話，小師弟沒得空也要畫畫唱曲，我也沒因為這些揍過他們。你首先不是我的徒弟也不是李思城的女兒，是你李巖清自己。入我門下，這件事你要搞清楚?！?/br>
    李巖清的笑容僵了僵，道：“這酒還很新，風(fēng)味卻不比窖藏數(shù)十年的差，師娘以前沒有喝過吧？”

    “沒。這酒叫什么？”

    “湘妃怨。”

    柳蘇安一把捏碎了酒杯，三個大人一時間都呆呆地低著頭，不知在看些什么。半晌，柳蘇安哈哈大笑起來，拍了拍李巖清的肩膀：“很好。你很聰明，也很有膽量！”

    李思城的笑容就有些勉強了。湘妃是李巖清的生母，很早就過世了，除她以外，李思城再無妻妾。要說感情多好則未必，別人不清楚，在場的都知道，湘妃是自殺的。

    李巖清看著她道：“娘親在外沒有親友，在山上也只我一個能說話的。她喜歡彈琴唱曲，我不懂，她說父皇以前是懂的，那是三十多年前了。后來娘親把琴砸了，戲臺子也拆了，父皇還是什么都不知道。她開始喝酒，宮中好酒都往她殿里送，怎么也喝不夠。其實她酒量很差，一杯就醉倒了，海量的是師娘。她死的時候，沒開封的酒壇子堆得行宮連落腳之處都沒有。其實娘親只是想，要是父皇來給您送酒的時候發(fā)現(xiàn)酒窖空了，會想起她來，至少去問問她要那么多酒做什么。”

    柳蘇安笑了一下：“對不起她的人不是我，我對不起的人也從來不是她。酒挺好的，你們年紀(jì)小就別喝了。嘗嘗邵簡做的菜?！?/br>
    林花謝悶聲發(fā)大財，已經(jīng)在吃第三個蟹黃湯包，兩只纏了紅繩的小手捧著碟子，美美地喝著湯。柳扶風(fēng)和白燕給李巖清夾菜，他就暴露了。邵簡搶在柳蘇安前開口：

    “小林啊，師叔我有些日子沒見你了。最近【圣人劫】戴得還習(xí)慣嗎？”

    “??？嗯。還是老樣子。”林花謝愁眉苦臉地道，“我覺得我說了話，實際說出來卻慢半拍，聽見自己說的話又慢半拍。還是吃東西好，嚼歸嚼，味道歸味道，慢一點不要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