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家許奶奶和許聞都有心臟病，老人家總覺得自己一把年紀(jì)，活也不活久，去醫(yī)院治還拖累許聞。發(fā)病那天，好說歹說都不愿意去醫(yī)院，想著就這么一走了之了。

    許聞不愿意眼睜睜地看著母親放棄治療，借車后直接把老人抱上了車，說什么都不讓她放棄。過來的鄰居也都一直在勸許奶奶，等車輛出發(fā)許奶奶終于沒再嚷嚷著要下車了，途中卻出了意外。

    造化弄人。

    聞?wù)哌駠u。

    后山葬著花花村世代村民的墓，王阿姨帶著五人停在了一塊臨河的平地邊，三座如小山的墓緊挨在一起。

    “到了，就是這里?！彼f。

    夫妻兩一同道謝：“謝謝?！?/br>
    當(dāng)他們得知年年的身世趕過來時，其實(shí)非常匆忙，所以準(zhǔn)備的東西并不多。可唯獨(dú)一樣，是他們夫妻兩親自到店里買的——祭品。

    這一路，沉甸甸的祭品也始終在他們兩手中，沒有讓隨行的保鏢提著。他們無比復(fù)雜地望著墓碑，心中百感交集。

    年年松開小舅舅的手，幾步上前，眼眶紅紅的，淚水晶瑩。他想說話，眼淚卻更快一步掉了下來，只能發(fā)出模模糊糊的嗚嗚嗚聲。

    他喜歡爸爸mama，喜歡小舅舅大舅舅的同時，也很喜歡照顧他的叔叔阿姨和奶奶。雖然相處的時間很短很短，但他還是很喜歡，很想念他們。

    聽到年年的哭聲，王阿姨別過臉去，眼眶泛紅。而夫妻兩則緘默地用工具除草填土，新墓雜草少，謝寒山跟謝樺宣一一描色掛紙，接著才開始上祭。

    將祭品擺放好，夫妻兩帶著年年點(diǎn)了三根香，其余兩人也都是同樣的數(shù)目。兩大一小上前插好香，隨即膝蓋抵地，三拜三叩，莊嚴(yán)肅穆。

    接著才是謝家兩兄弟跪叩。

    暑風(fēng)掠過，謝梨邈帶著年年開始燒紙幣和其它紙質(zhì)祭品，年年燒的時候眼淚啪嗒啪嗒地掉，哭得整張臉都是紅的，仿佛又回到了三人離開那天。

    燒的東西很多，漸起的風(fēng)似乎都溫柔地慢了下來，仿佛不愿打擾這一隅。

    結(jié)束時，大人們接著祭酒與跪叩，年年也灑了一杯，祭奠那個會樂呵呵地叫他乖孫的奶奶，祭奠那個沉默少語但又會心疼笨拙地哄他的叔叔，祭奠那個溫柔地給他縫衣服褲子，讓他再多吃一碗飯的阿姨。

    長夏灌暑，一片不規(guī)則的白云倏地遮住烈日，如同在為這片墓地久久不散的情感，送去獨(dú)屬于蒼穹的溫情。

    去時沉默，回來的時候很安靜。

    夫妻兩再次感謝抽出時間的王阿姨后，才帶著年年回村口的暫住樓棟。

    年年安靜地趴在爸爸的肩頭，眼尾綴著一片紅。

    回到客廳內(nèi)，謝梨邈用濕巾給年年擦了擦淚跡：“以后每年清明節(jié)，我們都會帶年年回來給叔叔阿姨和奶奶掃墓?！?/br>
    回到村尾的小石屋，年年就沒再哭了，只是現(xiàn)在仍然情緒很低，仿佛有一朵小烏云罩在他的頭頂。

    “好。”年年小小聲應(yīng)，“窩要回來?！?/br>
    “嗯，我們一起回來?！?/br>
    年年在爸爸懷里動了動，然后又嗚嗚咽咽地哭了。夫妻兩哄了很久，兩個舅舅也束手無策，等年年哭累了，就自己睡著了。

    謝梨邈抱著他回房間休息，三人在下面商議回程的事。

    等年年一覺睡醒，窗外陽光毒辣，正是一天中最鼎盛的時候。他迷茫地眨了眨眼睛，看到爸爸后，像顆小雪球似的翻滾到爸爸懷里。

    “年年?！?/br>
    年年的聲音有點(diǎn)啞，縮在顧清儼懷抱里，小卷毛亂翹起：“爸爸?！?/br>
    “嗯，喝水嗎？”

    “好哦?！?/br>
    喝光一整杯水的年年，抱著小熊水杯，瞅瞅爸爸，又低頭看水杯。

    “怎么了？”顧清儼摸摸他的小腦袋，“年年?！?/br>
    年年溫吞問：“爸爸，窩萌似不似…似不似要走了？”

    “嗯?！鳖櫱鍍皽芈暤溃安皇且吡?，是要回家了，年年?！?/br>
    在年年的觀念里，這兩句話的意思是一樣的，回家也就意味著要離開，離開照顧他、對他很好的爺爺奶奶和叔叔阿姨，離開那間小石屋，離開他很喜歡的大家和花花村。

    年年很舍不得。

    “爸爸知道年年舍不得離開花花村，也很舍不得梅村長和王阿姨她們，所以爸爸跟mama早就想好了。我們會在村尾的小石屋新建一棟房子，每當(dāng)年年想她們了，我們就帶年年回來。以后年年長大上學(xué)放暑假寒假，我們也會抽假期時間帶年年回來看看?！边@些話在之前就已經(jīng)說過一遍了，再次重復(fù)顧清儼也依然很有耐心。

    他不厭其煩地說：“而且現(xiàn)在用手機(jī)，隨時都可以打視頻電話，爸爸mama給年年買一個小手機(jī)，專門用來聯(lián)系大家好不好？等年年再長大一點(diǎn)兒，交通科技會更加發(fā)達(dá)，興許一兩個小時就能到花花村。那個時候，長大的年年不用爸爸mama陪伴，也能自己回來住一段時間?！?/br>
    縮成雪團(tuán)子的幼崽，緩緩抬起小腦袋，很認(rèn)真地問：“真噠嘛？年年手機(jī)、嘟嘟兩下就闊以打給村長姨姨她萌嘛？”

    年年也看過一些早教益智動畫片，片里的爸爸mama都說，小孩子是不能玩手機(jī)的。一起錄綜藝的哥哥jiejie，好像也都說過自己沒有手機(jī)。而現(xiàn)在他的爸爸mama卻說，要幫他買個小手機(jī)，這讓年年的小腦袋冒出了個小問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