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她姝色 第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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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叔,這就是父王上回跟您提到過的沈姑娘?!笔捬缘男θ轀貪?,“越國公沈慶臣的長女,也是我的未婚妻?!?/br> 蕭渡玄掀起眼皮,含著笑看了過來:“是小希啊?!?/br> 第三章 為什么要這樣喚她? 他瘋了嗎? 眾目睽睽之下,沈希的心跳都漏了半拍。 她如遭雷擊,將掌心掐得出血,方才沒有失態(tài),指骨疼得近乎麻木,鐵銹氣也幽微地溢了出來。 她的腦中混亂一片,理智的邊線快要被突破。 “樂平昨日入宮時(shí)還提到過你,”蕭渡玄的容色沉靜,“她問朕小希去哪兒了,近日怎么都不進(jìn)宮?!?/br> 他輕笑一聲:“朕也在想,你這姑娘去何處了。” 新帝溫和克制,隨性寬容。 明明是如隔云端的尊貴人物,與沈希言語時(shí),卻仿佛是在同親友談家話。 眾人的目光里蘊(yùn)了更多的欽羨,但沈希的心底卻越發(fā)的亂,思緒雜糅成了團(tuán)麻,理都理不清晰。 她強(qiáng)逼著自己抬頭,對上蕭渡玄的視線。 玄色的眼眸凝著微光,分明是深黑色的,卻又仿佛是凝了一泓皎月。 帶著幾分戲謔的冷意,像是中央洄流的淵水,輕微地浮動著。 沈希用指尖按了按掌心的血痕,緊掐著手指斟酌說辭。 但她還未開口,蕭言便已為她應(yīng)答:“皇叔,表妹先前是因?yàn)榇蟛×艘粓觯@才遲遲沒有進(jìn)宮,叫您和姑母擔(dān)憂了?!?/br> “哦,原是如此?!笔挾尚崎_視線,沒有再看向她,也沒有再抓著這個(gè)問題不放。 他執(zhí)起杯盞,輕抿了少許,溫聲問道:“去云州的這一趟,還算順?biāo)靻???/br> “一切順?biāo)?,皇叔?!笔捬孕χ鴳?yīng)道,“蔣刺史也頗為配合,剿滅匪首后,匪徒們便紛紛歸順了,此番剿匪連一兵一卒都沒有損傷?!?/br> 他沒有提及自己的功勞,但連沈希都能聽出來,此番剿匪順利,蕭言必是費(fèi)了十足的功夫。 嫁得一個(gè)有能力、有魄力的夫君,還是比嫁給一個(gè)溫潤書生要好得多。 賭書潑茶的生活雖好,卻并不是她想要的。 蕭渡玄沉吟片刻,輕聲說道:“賞。” 他微微頷首,“來人,去將承鈞拿過來吧?!?/br> 承鈞? 那可是高祖皇帝曾用過的名劍,斬金斷玉,削鐵如泥。 比起蕭渡玄要將之賞賜給蕭言,更令沈希震驚的是這把名劍竟會在蕭言的手里。 高祖皇帝晏駕之前,曾說過要將承鈞留給最信重的子孫。 幾乎所有人都以為承鈞是給了齊王,沒成想竟是被留給了蕭渡玄。 沈希一陣陣地心悸,她緊咬著舌尖,竭力地保持著面上的矜持和端莊。 蕭言也頗為激動,似是全然沒有想到新帝的賞竟如此之大。 他俯身下拜,言語中盡是推脫:“皇叔,領(lǐng)兵剿匪本就是臣的職責(zé),能得您贊許臣便已十分興奮,晚輩無能,哪里配得上如此重器?” 蕭渡玄漫不經(jīng)心地說道:“你做得好,朕自然是要賞的?!?/br> “這物什朕拿著也沒用,”他輕笑道,“還不如交予你們這些年輕人,改日清明祭祖,也舞給先祖看看,算是沒有埋沒此物?!?/br> 蕭渡玄接過長劍,親手交予了蕭言。 蕭言還未經(jīng)過如此禮遇,單膝跪在地上認(rèn)真接過。 他低著頭,因之全然沒有看見新帝的指腹是怎樣撫過沈希的手背,又如何勾住她顫抖指節(jié)的。 冰冷的玄色袖擺上紋繡銀色的暗紋,漫天的星河盡在方寸之間,燦然明麗,又隱約幽微。 但在這之下,藏匿的卻是晦澀至極的悖倫交纏。 他是真的瘋了。 沈希心臟狂跳,她眸光晃動,驚慌無措的情緒化作眼尾的薄紅,無法克制地顫抖眼睫。 她被灼燒得想要抽回手,鼻尖也恐懼得沁出了汗。 與之同時(shí),檀香穿過鼻間,涌入肺腑,將過往的記憶全都喚醒。 暈眩的,痛苦的,難捱的感官雜糅并起,讓沈希的身姿都有些搖晃,片刻后她才意識到發(fā)黑的、打轉(zhuǎn)的只是她的視線。 長久以來的禮儀教習(xí)讓她在最驚亂的時(shí)候,也能維持姿態(tài)的端莊和完美。 沈希緊咬著牙關(guān),哀哀地看向蕭渡玄。 她不知道這樣可憐的目光還有沒有用,她也不知道現(xiàn)今的他,心中到底還有多少可以稱之為人的情緒…… 蕭渡玄看了她一眼,輕聲說道:“禎平吉祺,萬事勝意?!?/br> 接著他就恍若什么都沒發(fā)生一般,平靜地將跪在地上的蕭言扶起。 叔侄二人走到前方,年輕的叔叔看著有為的侄子驚喜地?fù)釀Γ嗵幦谇?,又頗為親近。 如果方才這位叔叔并沒有那般輕佻地掠過未來侄媳的柔荑,或許會更好。 沈希收回視線,心中的驚濤駭浪卻久久未能平息。 她幾乎不敢去回想剛剛發(fā)生了什么。 難以言說的恐懼像是蛇的信子,順著指骨往上攀升,游過手腕、肩頭、脖頸,一路蔓延至全身。 掌心盡是冷汗,啪嗒一聲滴落在地上。 濺起的卻是彌漫著檀香的震悚。 未來的夫君得新帝的信重,僅是初見就賞賜如此大禮。 這該是十分高興的事,可沈希卻提不起任何的勁。 她的耳邊不住地轟鳴著,既聽不清兩人在交談什么,也聽不見其余人的應(yīng)和聲。 四處都是嘈雜的,紛亂的,一如她背叛蕭渡玄的那個(gè)夜晚。 是了。 兩年前家族危難時(shí),她曾經(jīng)卑劣地引誘過蕭渡玄,又在他失勢后無情地將他拋棄,還徹底遠(yuǎn)走燕地跟著父親投奔叛亂的新主…… 與當(dāng)年的不堪相比,眼下的這些又算什么呢? 沈希聽著劍鳴的錚錚聲響,胸腔里除卻恐懼,又漫涌起少許的懊喪。 但她清楚地知道,從她引誘蕭渡玄的那夜開始,他們之間就再沒有挽回的余地了。 曾經(jīng)那般難的路都走過來了,現(xiàn)今天下太平,海清河晏,她還很快要嫁給平王世子。 無論過去發(fā)生過什么,都不能再影響她現(xiàn)今的生活。 沈希緊緊地掐住掌心的血痕,強(qiáng)逼著自己鎮(zhèn)定下來。 但在那怪誕的觸碰過后,蕭渡玄再也沒有將視線投向她。 與她這個(gè)昔日叛臣之女不同,族姐們早已是臣婦,出門在外的身份也并非沈氏女,而代表的是各個(gè)丈夫的妻室。 新帝一一問候了她們的夫君,眾人皆是受寵若驚。 唯有在擦肩而過時(shí),蕭渡玄又輕聲向沈希問了一句:“要嫁人了???” 她咬緊了下唇,應(yīng)道:“是?!?/br> 他帶著笑意,輕描淡寫地說道:“甚好?!?/br> 蕭渡玄的神色如常,看沈希的目光幾乎帶著些對晚輩的關(guān)切,方才的那一回觸碰就宛若是她的錯(cuò)覺。 然天公不作美。 大殿外一片陰沉灰暗,明明還未到暮色時(shí)分,天就已經(jīng)全黑了。 暴雪如若鵝毛,在地上落了厚厚的一層,還有愈下愈大之勢。 青云寺建在山腰,倘若大雪封山,沒有一兩日都難以離開。 前幾天都好好的,怎么偏就今日天色忽轉(zhuǎn)? 沈希蹙起眉頭,心中不安的情緒繼續(xù)上涌,分明是在寒冷的雪天,額前卻泛起了薄汗。 跟在蕭渡玄身邊的侍從也紛紛皺眉。 新帝的神情倒是很平淡,只輕聲說道:“去看看,還能走嗎?” “若是不能走,”他輕扣著指節(jié),“就暫居寺中算了?!?/br> 隨扈們緊忙去探看,得到的消息卻是路已經(jīng)不能走了。 好在青云寺常有香客暫居,余有許多禪房。 如果是孤身前來的話,縱是冒著雪,沈希也要尋法子離開。 可跟眾人一起,即便是想要再看看也不能。 理智很清楚地告訴她,暴雪封山是沒辦法的事,但心中總有一道聲音在提醒她要仔細(xì)些,勿要踏入羅網(wǎng)與陷阱之中。 用過齋飯后,沈希和蕭言一道往禪房走去。 山崖負(fù)雪,萬丈蒼白。 烏沉沉的夜空向下傾軋,落雪亦是分外皎潔。 分明是極美的景致,但因被困在寺中,顯得有些逼仄壓抑。 沈希心神不寧,連蕭言都看出了她的憂慮,但他卻猜岔了緣由,只以為她是不習(xí)慣外宿。 “表妹還沒有在青云寺居過吧?”他溫聲勸慰道,“這里的禪房環(huán)境很好,院落里還有溫泉,并不比你們沈家的鷺川別業(yè)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