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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姐夫是太子 第430節(jié)

    這只是針對百姓的多征。

    除此之外,還有地方州縣,以及各處衙門,入庫金銀,其實(shí)也是一樣,他們絕不會對朝廷說,我向百姓多征了,而是說,自己按照朝廷的規(guī)定,征收了多少。

    可是呢,征收來的金銀,我進(jìn)行了熔煉,結(jié)果……發(fā)現(xiàn)百姓們良心大大的壞,征收來的金銀,雜質(zhì)太多,明明我征了一千兩銀子,可結(jié)果呢,一熔煉,就成了八百兩。

    當(dāng)然,八百兩算是良心的,因?yàn)楦鶕?jù)一些地方志的記載,熔煉金銀所產(chǎn)生的火耗,一般州縣的火耗,每兩達(dá)二三錢,甚至四五錢。偏僻的州縣賦稅少,火耗數(shù)倍于正賦。

    現(xiàn)在大明當(dāng)然是以糧稅為主,可是金銀的稅賦也有不少。

    而且張安世認(rèn)為,將來商稅必然要開始統(tǒng)一的征收,若是照這些人這樣的玩,表面上,太祖高皇帝在的時候,將稅賦定的極低,可實(shí)際上,天下軍民百姓的稅賦卻是十分沉重。

    借著這貨幣不統(tǒng)一的方式,直接導(dǎo)致原本征收十兩銀子,卻讓百姓不得不承擔(dān)十五至二十兩銀子的賦稅,而朝廷按理該收到十兩銀子吧,也不對,最后入庫的,可能只剩下六七兩,甚至三四兩。

    你問他,他就說他愛護(hù)百姓,不忍因?yàn)榘傩盏慕疸y不純,而苛責(zé)百姓。

    這等于是兩頭都吃,吃完上家再吃下家,怎么都有理。

    朱棣瞇著眼,此時心里已了然了。

    若是貨幣統(tǒng)一,而且所有的貨幣,都采用這樣的制式,如此一來,就是該多少是多少了。

    顯然就這一點(diǎn),就足夠朱棣心動了,便道:“嗯……此策,朕看很好,可以試行。”

    可百官聽到了損耗二字,心里就猛然咯噔一下。

    當(dāng)初許多人沒有反應(yīng)過來。

    可如今,算是回過味來了。

    火耗。

    這火耗,還有糧稅的損耗,幾乎是地方官最大的財源,而且是合理合法的。

    后世有一句話,叫做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絕對不算夸張。

    因?yàn)槟闳舢?dāng)真是清官,單單靠這個,在一個較為富庶的州縣,拿十萬兩銀子,還真大有可能。

    而這已算是十分廉潔,兩袖清風(fēng),甚至可以做楷模了。

    如若不然,靠著各地州縣那點(diǎn)俸祿,一到逢年過節(jié),京城里各家的府邸,從天下各州縣源源不斷的送來的冰敬和炭敬,又是從哪里來?

    人家這是巴結(jié)京官的,拿個幾兩幾十兩,必定是送不出手的,而且要送的,也不是一個兩個。

    這等情況,早就從元朝開始,成為定例了。

    屬于那種,你送了,大家不會高看你一眼,但是你不送,大家會不免嘀咕,這個人好奇怪,怎么這么沒有禮貌?

    即便太祖高皇帝的時候,這樣合理的損耗還有冰敬和炭敬也依舊絡(luò)繹不絕,因?yàn)檫@已經(jīng)超出了貪墨的范疇,人家屬于合理合法。

    就好像空印案一樣,每一個都這樣做,每一個人都覺得有道理,你挑不出任何毛病反對他,且每一個人,都有苦衷,可你太祖高皇帝突然掀了桌子,你說你朱元璋壞不壞吧。

    解縉不禁詫異地看著張安世,他面色古怪,甚至有點(diǎn)懷疑,張安世這個家伙,是不是瘋了。

    他這是想找死嗎?

    楊榮目光沉著,觀測著每一個人的反應(yīng)。

    許多人已露出了怒色了。

    畢竟……州縣官是朝廷和百姓兩頭吃,可他們吃的卻是州縣官,可現(xiàn)在,你張安世砸我們的鍋?

    眾人一時間沒有吭聲,可殿中的氣氛,驟然之間冷了下來。

    解縉眼里帶笑,他對此求之不得呢!

    這張安世已經(jīng)膨脹到了這個地步,真以為,可以和全天下作對嗎?

    這豈不成了第二個董卓,非要找十八路諸侯討伐,是吧?

    太祖高皇帝,只怕膽魄也不過如此。

    朱棣的目光在眾人的臉上掃視而過,似乎也意識到了什么,他手撫案牘,道:“今日所議,暫且作罷,文淵閣諸卿留下,各部尚書留下,張安世留下。”

    這么一個廷議,居然果斷地被朱棣踩了剎車。

    百官臉色都極不好看。

    收益本是固定的,每年能有多少冰敬、炭敬入賬,都可根據(jù)一個人的官位高低,算出個大概來。

    可問題就在于,一旦砸了鍋,自己的宅邸置辦了,各房的妾也已經(jīng)納了,奴婢也買了這么多,車馬還有族里的各種開銷,都是照著自己的收入來匹配的。

    這個財源若是斷了,就真的要吃土了。

    這真比空印案還狠,這是教人餓肚子的問題。

    眾臣無言,只是滿臉烏云地沉默著,而后行禮,告辭而去。

    留下來的,無外乎是朱棣最信重的幾個大臣。

    朱棣站起來,背著手,來回踱步,隨即卻是抬頭看一眼夏原吉,道:“夏卿家乃戶部尚書,給朕說句準(zhǔn)話吧?!?/br>
    夏原吉苦笑道:“陛下,不可如此。”

    他簡潔有力。

    朱棣臉色冷然:“夏卿認(rèn)為……此策不通嗎?”

    夏原吉道:“任何國策,想要貫徹,都要天下官吏能夠上下一致。照安南侯所言之法,對國家確實(shí)有莫大的好處,對百姓也有莫大的好處??沙颊J(rèn)為,若要實(shí)施,必定舉步維艱?!?/br>
    夏原吉頓了頓,又道:“臣之所言,乃肺腑之詞,絕無私念。其實(shí)安南侯所言之法,戶部并非沒有人有過這樣的念頭,可實(shí)際上……根本行不通?!?/br>
    他沒有一句是敷衍,都是大實(shí)話。

    朱棣卻是沉著臉道:“只要對你們有好處,才可貫徹執(zhí)行,是嗎?但凡沒有好處的,那么就寸步難行,這樣長此以往,則朝廷的稅賦越來越少,百姓繳納的稅賦也越來越沉重。十年、百年之后……再大的駱駝,也是要被壓垮的?!?/br>
    所謂道德滑坡,其實(shí)王朝興衰,也是一種滑坡,因?yàn)檎莆樟藝鞯娜耍瑫杂X地維護(hù)自己的利益。

    就如朱棣所言,一次又一次,拒絕執(zhí)行對他們不利的國策,可每一次,對他們有利的旨意,卻都能得到充分貫徹,如此一來,形勢對他們越來越有利,直到他們的財富和地位越來越膨脹??膳c此同時,朝廷的財政必然出現(xiàn)巨大的虧空,百姓也會因?yàn)檫@種合理合法的侵占變得日益難以生存。

    最終的結(jié)果就是,進(jìn)入下一個輪回。

    夏原吉并非是一個贓官,甚至他為人還不錯,而且已算是忠誠了。

    而他同時也保持著清醒,之所以不肯松口,是因?yàn)樗J(rèn)為若是這樣實(shí)施,只會造成人心浮動,而且肯定無法貫徹下去。

    與其像王安石這樣折騰一番,最后又回到老樣子去,還不如不折騰,不是還可以繼續(xù)唱歌繼續(xù)舞嗎?好歹還有至少一百年的太平日子呢!

    解縉在旁道:“陛下,這是人心,若是人心向背,社稷怎么能安穩(wěn)呢?”

    朱棣頓時臉色更沉了幾分,厲聲道:“誰的人心?”

    解縉訥訥不言。

    朱棣道:“這樣的大事,本就不該先進(jìn)行廷議,難道文淵閣沒有察覺出其中的隱患嗎?為何票擬中要開廷議公論?”

    這個時候,解縉自是不遲疑,連忙拜下,叩首道:“是臣一時失察。”

    朱棣冷哼一聲,道:“諸卿沒有其他的看法嗎?”

    說罷,他目光一轉(zhuǎn),落在一個人身上:“金忠,你來說說看?!?/br>
    本只想一直默然到告退的金忠,極不情愿地站了出來道:“臣只知兵?!?/br>
    朱棣瞪他一眼道:“你不是還會看相?來,你看看你自己的,能有幾年陽壽?”

    金忠:“……”

    到了這個地步,金忠覺得自己躲不過去了,只好道:“既然對國計民生有好處,只要陛下效仿太祖高皇帝,那便干就是。阻力重重是肯定的,可正因?yàn)橛凶枇?,想要做一番大事業(yè),立功立德,豈有容易的道理?”

    朱棣微微抬眸道:“意思是,金卿家附議張卿的建言?”

    金忠道:“臣沒說。”

    “可你上一句不是這樣說的。”

    金忠道:“臣講的是迎難而上,立功立德的大道理。并非針對某一件事?!?/br>
    朱棣冷哼一聲道:“不曾想,連你也退卻了?!?/br>
    金忠苦笑道:“臣要留著有用之身,為陛下籌謀兵事。”

    朱棣:“……”

    金忠已算是老實(shí)人了,他至少沒有說謊。

    朱棣若有所思。

    隨即,目光落在了吏部尚書蹇義的身上。

    他語氣溫和,對待這個老臣,還是表達(dá)了一定的敬重:“蹇卿家以為如何呢?”

    蹇義斟酌道:“問題的根本,在于事成不成,若是大張旗鼓地實(shí)施,最終無法貫徹,傷及的,卻是陛下的威信和朝廷的威望。所以臣請陛下,再三斟酌?!?/br>
    朱棣聽罷,嘆了口氣,幽幽地道:“蹇卿家當(dāng)真認(rèn)為,辦不成嗎?”

    “臣經(jīng)歷過太祖朝,蒙太祖高皇帝厚愛,倒也參與了不少軍機(jī)大事,太祖神武,尚且許多事,依舊力有不逮,雖是cao勞無度,且明察秋毫,可能為天下辦成的事,又有幾何呢?哎……”

    他的意思是,太祖高皇帝辦不成,陛下認(rèn)為自己比太祖高皇帝強(qiáng)嗎?

    朱棣這時倒是沉默無語了。

    他落座,瞇著眼,一言不發(fā)。

    始終,朱棣沒有詢問張安世的意見。

    因?yàn)閺埌彩肋@個家伙,態(tài)度是很明確的。

    朱棣開始把玩著張安世奉送來的幾個硬幣,手在這精細(xì)的銀元上摩挲著,沉吟道:“終究還是不甘,張安世不提則罷,倘若提了,朕起心動念,想到當(dāng)下種種,意實(shí)難平。入他娘的!”

    “陛下。”

    就在此時,解縉看了朱棣一眼,突然道:“張安世……誤了大明啊?!?/br>
    此言一出,眾人側(cè)目。

    朱棣冷冷地看了解縉一眼。

    解縉苦笑道:“陛下……這樣的奏議,其他人提及,倒還罷了,唯獨(dú)安南侯不可提,安南侯乃太子殿下妻弟,太子乃儲君,他不提還好,一提,天下軍民百姓,會作何想?”

    “陛下立太子為儲,既因父子至親之情,也是為我大明江山社稷考量。倘使太子殿下此時與天下軍民離心離德,臣只恐將來,又出建文之禍。”

    他說得情真意切,畢竟是關(guān)起門來的小會議,可以暢所欲言。

    這一次,算是直接將矛頭指著張安世了。

    每一次皇帝駕崩,王朝都會面臨一個危機(jī),那就是太子威望不足,不足以鎮(zhèn)住局面,這也是任何一個正常的皇帝所需要考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