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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姐夫是太子 第898節(jié)

    畢竟,大家習(xí)慣了。

    倒是不少人,雖疑似挨了罵,卻也不由忍俊不禁。

    倒像是罵的不是自己一般。

    張安世聽了這話,倒是來了興趣,道:“其實(shí)胡公所言不錯(cuò),雖說人要講禮義廉恥,可人也有禽獸的一面,就好像……禽獸會(huì)自私,會(huì)守著自己的獵物,決計(jì)不肯松口。這新政又何嘗不如此,要治堯舜一樣的大治之世,便需得讓人有田有地,倘使人人無立錐之地,那么又何談什么太平世道呢?”

    張安世頓了頓,不得不說,在文淵閣的熏陶下,張安世倒也頗有了幾分宰相的氣度,至少……面上是如此。

    “現(xiàn)在朝廷要新政,許多人有獸性,不肯撒手。那么……朝廷就只好比他們還有獸性了。他們要做禽獸,朝廷便要做猛虎,做獅子。所以啊……說到底,咱們做人做事,無非就是一條,和講道理的人去講道理,對這不肯講道理的,便要重拳出擊了?!?/br>
    胡廣一時(shí)啞然。

    楊榮別有深意地看了張安世一眼,道:“殿下此言,倒是頗有趣味?!?/br>
    張安世笑道:“哪里,哪里,楊公謬贊?!?/br>
    張安世頓了頓,又道:“方才解公所言的海外之事,海外每年給大明輸送的利益,何止千萬,其實(shí)依我之見,人盡其田,雖是難如登天,可真要人盡其田,大明這么多的百姓,這一人下來,也不過是一人七八畝地而已?,F(xiàn)在是七八畝,十?dāng)?shù)年之后,人口增長,則為三四畝,百年之后呢?”

    張安世嘆息道:“我們是文淵閣大學(xué)士,不只是要顧著眼下,目光卻總要放長遠(yuǎn)才是,所謂人無遠(yuǎn)慮,百年之后,即便是人盡其田,單憑耕作,也是養(yǎng)不活天下百姓的。正因如此,與其讓天下的百姓,都去務(wù)農(nóng)耕種,倒不如……想盡辦法,將多余的人口,疏導(dǎo)至城中來務(wù)工,這也是新增大力發(fā)展工商的意義。”

    “可這樣多的人力,盡去工商,也未必能人盡其用。諸公想來也是知曉,太平盛世時(shí),這人口的增長有多可怕。因而,疏導(dǎo)百姓,遷往海外,便是頭等大事了?!?/br>
    “天高海闊,何不如教諸王為前驅(qū),開疆拓土,而百姓扶老攜幼,隨之定居,既可為我大明陸海之藩屏,又可令這海外,也能養(yǎng)活千千萬萬的百姓呢?所以啊,新政的根本,在土地,在工商,也在外藩,此三者,缺一不可,相輔相成,是為國家定下的百年大計(jì),這三條辦好了,則我大明萬年的基業(yè),也就非無根之木?!?/br>
    解縉頷首道:“殿下這些話,實(shí)乃金玉良言,文淵閣能辦成這三條,我等此生便足以光照萬世了?!?/br>
    楊榮唏噓道:“此三條,老夫倒是感觸最深?!?/br>
    眾人不由得看向楊榮,連張安世也頗覺意外,不由道:“楊公,何出此言?”

    于是楊榮道:“老夫籍貫?zāi)耸歉=?,其?shí)世世代代,所通行的也是這三條。福建多山,土地卻少,人都想有土地,這樣才可養(yǎng)活自己,可至少?zèng)]有了土地,便不得不被逼迫著去從商和務(wù)工。倘若連從商和務(wù)工都無法維持生計(jì),便只好遠(yuǎn)遁海外了。殿下所提的這三條,豈不與福建人所做的事一樣?只不過,殿下所提的,乃是朝廷主動(dòng),圍繞著這三個(gè)問題,去開太平,去創(chuàng)基業(yè)。而福建之民,卻是不得已之下,艱難求生計(jì)。更是在朝廷和官府無法兼顧他們的情形之下,不得不如此為生。此中艱難,可想而知?!?/br>
    “可倘若朝廷主動(dòng)去解決這些問題,能給他們土地,就給他們土地,若是土地微薄,無以為生,官府依舊促進(jìn)工商,使他們能牟利,亦或者,即便到他們遠(yuǎn)遁海外的地步,朝廷也已在四海之內(nèi),建立諸多藩國,使他們不必因個(gè)人的背井離鄉(xiāng),而遭土人欺凌,反而可成諸王的腹心,這于福建的軍民而言,真如再生父母一般了?!?/br>
    胡廣和金幼孜,都細(xì)細(xì)地聽了,也不由得為之感慨良多,他們在豐饒和富庶的江西,顯然難有楊榮的感觸。

    解縉卻微笑,他雖是江西人,偏偏……似乎又對楊榮的話,理解更為深入。

    胡廣抬眸看著解縉道:“解公因何而笑?”

    解縉嘆口氣道:“真要說嗎?”

    胡廣道:“解公,我等閑聊,又何不可言之事?”

    解縉道:“楊公之言,倒是令我想到,在福建……確實(shí)更容易誘人下海?!?/br>
    “……”

    正說著,突有宦官匆匆而來:“諸公,陛下有請。”

    眾人聽罷,都收斂起心思,倒不覺得意外,陛下但凡有事,都要召文淵閣大學(xué)士,因而,便都起身,整理衣冠。

    隨即,眾臣魚貫去見駕。

    一起到了文樓。

    卻見朱棣正端坐著,不等眾人行禮,朱棣便道:“真沒想到,還有人這樣膽大包天。”

    眾臣看陛下隱隱帶著怒氣的臉,都沒吱聲,自是想聽朱棣的后話。

    朱棣繃著臉道:“這饒州,竟有人膽敢襲擊鐵路司的人員……還敢惡人先告狀?!?/br>
    “惡人先告狀?”

    朱棣垂眸看了一眼跟前御桌上的一份奏疏,道:“諸卿自己看吧?!?/br>
    隨即,在朱棣的示意下,一旁隨伺的宦官,便將這份奏疏送下去傳閱。

    眾人一一看來,卻是饒州府來的奏報(bào),說是鐵路司的人,橫行不法,引發(fā)了百姓之間的爭端,懇請陛下裁處。

    眾人面面相覷,盡都一頭霧水。

    其實(shí)百姓之間發(fā)生械斗或者其他什么爭斗,在大家看來,都是最平常不過的小事。

    說難聽一些,在這大明,村落與村落之間,宗族與宗族之間,土客之間,每日沒有幾場大規(guī)模的廝斗,不因此而死個(gè)幾人,甚至幾十人,這才叫稀罕呢。

    只是此等事,朝廷一般都置之不理,至多等他們打完了,官府要求他們自己交出一些人來處理一下就是。

    畢竟,這些矛盾,大多都是積攢已深,有的更是從隋唐時(shí)期就積攢下來的世仇,可不是靠幾個(gè)流官就能解決的。

    胡廣看了奏報(bào)后,定定神,便道:“陛下,臣看……這里頭……似乎并沒有什么……”

    朱棣便又抬手指了指另一份奏疏道:“那就看看鐵路司饒州站的奏報(bào)吧?!?/br>
    于是又是一份奏疏開始傳閱。

    饒州站的奏報(bào),就完全不同了,里頭卻不說是尋常百姓之間的械斗,而是根本由當(dāng)?shù)氐墓俑抵刑羝?,大量無良的百姓,襲擊投奔鐵路司的良善百姓,鐵路司趕去斡旋時(shí),遭遇了襲擊,有七八個(gè)文吏受傷。

    胡廣見罷,面上微微一變,他依舊還默不作聲。

    張安世已跳起來,道:“陛下此事不能不問,理應(yīng)立即派員,前往……徹查到底……”

    “先別急。”說著,朱棣又從御桌上拾起一份奏疏,慢悠悠地道:“這是第三份奏疏,乃是饒州府后腳送來?!?/br>
    看到第三份奏疏的時(shí)候,所有人都不禁為之無語。

    因?yàn)槭虑轸[大了。

    饒州府遭遇了損失之后,當(dāng)即越境饒州府,抓了許多人,足足數(shù)百之多,甚至……還捉拿了饒州府同知和判官人等……

    眾學(xué)士們看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如果說,前頭兩份奏疏,還只是糾紛,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那么這第三份的奏疏,就令人覺得恐怖了。

    直接捉拿數(shù)百人,還牽涉到了朝廷命官,這膽子……可就不小了。

    張安世方才還義憤填膺,現(xiàn)在一下子啞了火。

    憑良心說,他又不是趙高,總不能睜著眼睛說瞎話吧。

    朱棣的目光在他們的臉上掠過,道:“諸卿不想說點(diǎn)什么嗎?”

    “……”

    這下,沒人吭聲。

    朱棣又掃視一眼,最后落在張安世身上,道:“來,張卿先說。”

    張安世這才道:“陛下,臣以為……此事實(shí)在蹊蹺?!?/br>
    朱棣道:“蹊蹺與否,還需你來說?”

    張安世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只好道:“不如,臣去處置?”

    朱棣頷首。

    朱棣又道:“來,胡卿家,你平日不是也挺能說的嗎?你也來說說?!?/br>
    朱棣早已看到胡廣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胡廣道:“陛下,不知受襲而重傷的文吏,都是……什么人……”

    朱棣眼睛微微抬了起來,淡淡道:“為首一個(gè)……”

    他看向亦失哈。

    亦失哈在旁提醒道:“為首一個(gè),好像是個(gè)典吏。此人受傷也是最重,怕是現(xiàn)在,已重傷不治了?!?/br>
    胡廣:“……”

    “胡卿……”朱棣道。

    胡廣整個(gè)人就猛然被掏空了一般,搖搖晃晃的,聽到了朱棣的呼喚,不由得打了個(gè)哆嗦,隨意道:“臣……臣在……”

    朱棣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胡卿有什么可說的?”

    胡廣紅著眼睛,沉吟了很久,才疲憊地道:“此事……此事現(xiàn)在尚無定論,是非曲直,一切還是要等徹查之后,再作料理,臣現(xiàn)在……實(shí)在不敢輕言,陛下恕罪?!?/br>
    朱棣嗯了一聲,卻冷冷地道:“既如此,那么……先等張卿徹查出結(jié)果吧,諸卿可以退下了,若再有饒州的消息來,通政司照舊先送朕御覽。”

    眾臣自是要告退,朱棣又道:“張卿留下?!?/br>
    等解縉等人告退之后,朱棣背著手站了起來,忍不住道:“皇孫這是搞什么名堂?”

    張安世忙道:“陛下,皇孫在南昌站呢,這饒州出的事,臣以為……”

    朱棣臉色漸漸松弛下來了一些,道:“捉拿了人家數(shù)百人,事先也沒有奏報(bào),就先行動(dòng)手……看來他們是被朕的孫兒給嬌慣慣了?!?/br>
    張安世道:“鐵路司這邊,不也有許多人受傷嗎?”

    朱棣嘆道:“其他地方,出一些事,朕不在乎,可鐵路司任何小事,都是大事,何況……還是這樣上達(dá)天聽的事?朕花了這么多銀子,這家底都要掏給他們了?!?/br>
    這話有點(diǎn)敏感,張安世便又不吭聲了。

    朱棣倒不在意,又道:“方才胡廣,似乎神情有異,怎么,他家里有事?”

    其實(shí)張安世方才看胡廣的神色便想到了,于是道:“陛下,他的兒子,就在饒州站為吏?!?/br>
    朱棣笑了笑道:“饒州站的吏多著呢,才傷了幾個(gè)人,這胡卿未免也太過小心了?!?/br>
    張安世猶豫了一下,道:“可是饒州站的典吏,只有一個(gè)……”

    朱棣一愣:“你的意思是……”

    朱棣拖長著尾音。

    張安世苦笑道:“是的?!?/br>
    朱棣一時(shí)之間,竟是無詞。

    殿中說不出的尷尬,張安世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大眼瞪小眼了半天之后,朱棣道:“胡卿是老實(shí)人?。〉搅诉@個(gè)份上,也沒有教朕立即裁處饒州府上下,仍舊還是教朕徹查清楚再說。”

    張安世點(diǎn)頭,表示認(rèn)同。

    朱棣這時(shí)卻是話鋒一轉(zhuǎn)道:“知道為何朕留你下來?”

    張安世道:“一定是臣即將往饒州,陛下有些事,尚需交代?!?/br>
    “你答對了一半。”朱棣道:“是朕與卿去饒州?!?/br>
    張安世猛然挑眉,道:“陛下……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