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4章 夜襲營壘

    人常說：只有千日做賊，那有千日防賊？天長日久，總有疏懈的時候。

    洪承疇雖然老于兵事，又早有心理準備，卻也被張順氣的夠嗆。

    原來張順也知道若是當晚襲營，官兵早有準備?？墒侨羰橇x軍不趁機做點什么，眼睜睜地看著官兵把自己等人圍困起來，豈不是失了氣勢，跌了士氣？

    于是，張順干脆讓賀錦帶領了九百騎兵，攜帶了鑼鼓、鞭炮，分成小隊，繞道接近官兵營地進行sao擾。

    洪承疇早已經(jīng)設置了警戒。他將警戒士卒分為明哨、暗哨和追哨。

    明哨顧名思義，明火執(zhí)仗立于崗哨之上，謹防義軍偷襲。而暗哨則隱在暗處，一旦明哨被襲，暗哨可以及時釋放出警報。

    而所謂“追哨”則是選調(diào)了部分精銳騎兵，衣不解甲，刀不離身，坐騎在旁。一旦有警，他們能夠及時翻身上馬，出營驅(qū)趕前來襲營、sao擾的義軍。

    洪承疇布置防御天衣無縫，張順布置的進攻亦精彩萬分。正所謂：“善攻者動于九天之上，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那賀錦和賀一龍腦子一根筋不同，用兵反倒更為靈活多變。

    得益于馬英娘軍校的建立，對義軍中低層軍官進行科學合理的培訓，導致義軍小規(guī)模作戰(zhàn)頗有章法。

    五人為伍，五伍為隊，五隊為旗，五旗為司。這伍長、隊長、旗長和司長皆受過軍校訓練，對指揮作戰(zhàn)、金鼓旗幟等通信手段皆熟稔于心。

    所以賀錦便輕松地把麾下九百騎兵按照隊和旗進行分合變化。進攻之時，以五伍的小隊為編制，每隊共二十五騎進行sao擾。

    一旦遇到官兵示警，有騎兵出營驅(qū)趕，轉(zhuǎn)身便逃。若是官兵回營，再轉(zhuǎn)回繼續(xù)sao擾；若官兵出來追趕，則和其他小隊進行聚合，形成以一旗一百二十騎或者數(shù)旗人馬，以多打少，趁機消滅對手。

    初開始，官兵騎兵見義軍使出這種手段，還嘲笑對方“關公面前耍大刀”。

    原來洪承疇麾下騎兵皆是三邊精銳，常年與襲擊sao擾邊地的“三大寇”：松寇、套寇、?？茏鲬?zhàn)，小規(guī)模sao擾作戰(zhàn)，早已經(jīng)如臻化境。

    可是他們?nèi)f萬沒想到義軍騎兵，騎術未必有他們高超，武藝未必有他們精熟，唯有這分合變化，以多打少甚為出色。

    官兵對上義軍騎兵，往往是以多追少，追著追著突然面前的“賊人”騎兵聚合起來，反而倍于官兵。

    再加上夜色朦朧，本就看不清人數(shù)、形勢，官兵騎兵常常因此吃了大虧。

    剛開始，洪承疇只道一切皆在自己算計之中，安睡在大帳之內(nèi)，不以為意。

    結果沒想到營外鑼鼓、鞭炮聲不斷，時不時還有官兵被殺、失蹤的消息傳來。這下子洪承疇就躺不住了，連忙翻身起床，命令士卒點燃了火把，照亮了營外之地。

    一旦有義軍騎兵前來，便讓士卒箭矢、彈丸俱發(fā)，將義軍騎兵趕走了事。

    只是如此一來，折騰了大半宿，張順只勞煩了賀錦麾下九百騎兵。洪承疇麾下四萬人馬，一夜俱不得安生。

    好容易到了第二天早上，眾人不由哈欠不斷，盯著一雙“熊貓眼”出來埋鍋造飯。

    昨晚一宿，由于義軍有沒有真的攻入營內(nèi)，所以官兵倒沒有什么大的損失。

    洪承疇讓幕僚統(tǒng)計了一下，不也過損失了二三十騎兵罷了。只是這對官兵的心里和士氣影響不小。

    洪承疇黑著臉，也不說話，一邊沒有滋味的吃著飯菜，一邊心中發(fā)狠道：好一個“順賊”，倒有幾分本事！只是雕蟲小技，難敵煌煌大勢待我大軍一到，定讓爾等灰飛煙滅。

    用罷早膳，五省總督洪承疇不由大聲笑了起來。左右幕僚將領不由奇怪地問道：“督師，何故發(fā)笑？”

    “我笑那‘順賊’名氣雖大，其實既不知兵，又有勇無謀，此戰(zhàn)我定克之矣！”五省總督洪承疇扶須笑道。

    眾人私下里翻了個白眼，心道：你就吹吧，昨天晚上被人收拾的老老實實，連覺都睡不好，還擱這吹牛皮呢！

    五省總督洪承疇當然知曉眾人心思，可是他臉皮厚啊，咳咳咳，是他另有想法啊。

    不管怎么說，好歹洪承疇是五省總督，眾人不敢違逆了他的意思，連忙捧哏道：“督師，何出此言？”

    “自古善用兵者，皆以攻為守，將戰(zhàn)火燒到他處。如此，無論勝敗，皆有所得。次則御敵于國門之外，謹防民眾、耕田為他人所毀，壞了根據(jù)。似‘順賊’這般，還沒開打，便抱頭做出一副挨打的樣子，也實屬難得！”洪承疇不由得意洋洋地笑道。

    眾人也都是知兵之人，聞言不由一愣，皆紛紛贊道：“督師所言甚是，如此不出半月，我等皆能進入洛陽城過年矣！”

    洪承疇聞言也得意的緊，不由下令道：“今日口令：打進洛陽城過年！”

    眾人一聽，紛紛拊掌笑道：“好，好，好！好一個‘打進洛陽城過年’！”

    隨即眾人將此軍令曉諭全軍，官兵士氣稍復。洪承疇急忙下令三軍，列陣前往洛陽城。

    而與此同時，張順正在府中在高桂英的幫助下穿戴鎧甲。一般幫他系護肩，高桂英一邊奇怪地問道：“如今敵強我弱，莫說是倍于我軍，哪怕人數(shù)高于我軍三層，義軍亦不能勝。”

    “雙方實力相差如此懸殊，將軍何故還有出城也？”

    “自古以來，打仗哪有只挨打，不打人的道理？”張順聞言搖了搖頭道，“雖說雙方實力相差懸殊?？墒潜ㄓ性疲菏畡t圍之，五則攻之，倍則分之。”

    “那洪承疇士卒雖多，莫說有十倍優(yōu)勢，哪怕連五倍優(yōu)勢都沒有，又何以圍困我洛陽城？”

    “如今義軍雖然早已經(jīng)堅壁清野，把城外百姓驅(qū)散了，樹木等可以利用制作攻城器械的木材焚毀了?？墒侨舨恢鲃舆M攻，豈不是讓對方安安穩(wěn)穩(wěn)困死我等于城中？”

    “故而，守城之法，務必不可死守，死守，則守久必失！唯有背城而戰(zhàn)，以城護卒，以卒護城，然后方曰：可守！”

    第255章 背城列陣（上）

    當五省總督洪承疇趕到洛陽城下的時候，不由眉頭一皺。他自幼便熟讀兵法、史記，并非一般將領所能比擬。

    原本他聽探子匯報說“順賊”又在洛陽城外筑了一座堡壘，他還不以為意。設立營寨，互為犄角，亦是守城常用之法，算不得什么。

    但是當他看到“紫微星堡”的結構和位置的時候，心里不由就難受了。

    他雖然不懂什么“西法”，可并不妨礙洪承疇直覺這堡壘不好攻打。更何況，這“紫微星堡”位于洛陽城東北角。在環(huán)繞洛陽城的河流幫助下，它幾乎護住了洛陽城的其他幾個方位。

    官兵若想攻城，也只能從洛陽城西北角方向發(fā)起進攻，就這也時時面臨著堡壘對官兵左翼的威脅。

    當然，這些城防設施都是“死物”，關鍵義軍居然也魚貫而出，背城列陣，和官兵對峙。

    這就有點難辦了，城防設施齊全，城外堅壁清野說明守城之人有守城之法；又有精兵出城列陣與官兵對峙，說明守城之人有守城之志。

    既有守城之法，又有守城之志，無論那座城池都不好攻打，也難怪洪承疇面色難看。

    好在洪承疇是老成持重之人，本來也沒有幻想能夠輕取洛陽城。他打起了精神，連忙下令麾下派遣一隊士卒向前試探試探對方成色如何。

    結果，這邊試探的士卒還沒派出去，只聽得三聲炮響，洛陽城頭上旗幟招展，人聲鼎沸，不多時迎出兩人來。

    洪承疇遠遠望去，只見一人身寬體胖，怕不是有三百斤重；另一人一瘸一拐，身材高大、不胖不瘦、氣度非凡。

    隨即只聽見城上高聲喊道：“城下何人，焉敢到此撒野？”

    洪承疇心下奇怪，便命人大聲應道：“吾乃太子太保，兵部尚書，總督河南、陜西、山西、湖廣、四川五省軍務洪承疇是也！”

    不多時城上邊應道：“吾乃大明福藩是也，爾其欲反乎！”

    五省總督洪承疇聞言差點吐血。他早已經(jīng)從陳奇瑜潰兵里面打聽到福王的問題，但是他萬萬沒想到這還沒開打呢，“順賊”給自己玩這么一手。

    好家伙，剿匪者變成匪了，這特么還怎么剿？

    古人最重“出師有名”，原本官兵舉朝廷大義，將對方貶斥為匪，好歹還具有正義性。

    結果被張順拉出來福王玩這么一手，有理的反倒沒理了，官兵反倒成了叛軍了，這成了什么事兒？

    好在洪承疇也做個最壞的打算，聞言連忙下令道：“福王殿下作為朝廷宗室，豈能與賊寇為伍？此獠定是賊人假冒，速速與我用火炮打死了，以祭福王在天之靈！”

    這五省總督洪承疇也算是個狠人，他比河南總督陳奇瑜明白多了。

    勝利者不受指責，只要自己徹底消滅“順賊”，僅憑此功便足以讓崇禎皇帝高抬貴手，饒恕自己一命。

    若是一味想著萬無一失，左右討好。不但落得個左右不是人不說，就怕自縛手腳，一旦戰(zhàn)敗死無葬身之地矣！

    “嗵嗵嗵～”震耳欲聾的炮聲響起，雖然大多數(shù)不知道飛到哪里去了，只有兩三枚炮彈擊中了洛陽城的城墻。

    卻也不但把福王嚇得屎尿齊流不說，頓時還把在城上裝著大腿受傷的張順嚇了一個趔趄。

    張順也萬萬沒想到這廝是個狠人，上來就斥責福王是假冒的不說，還直接用火炮轟擊表明心志。

    這時候福王早被嚇破了膽子，連忙連滾帶爬的撲到張順腳下，抓著張順的褲腿，鼻涕一把淚一把的哭喊道：“舜王仁義，求求你饒我一命吧！”

    呂維祺看此人實在有失朝廷顏面，正要上前斥責他一番。結果張順卻笑瞇瞇的扶起來福王問道：“福王殿下何出此言？此乃亂臣賊子故意恐嚇王爺罷了，王爺不必擔心?！?/br>
    “劉應貴何在？速速護送福王下去，且在王府等待本王擊退叛軍的好消息便是！”

    那福王本來還以為張順要拿自己擋洪承疇的火炮，聽到張順的命令之后，不由破涕而笑，連忙千恩萬謝一溜煙跑下城墻去了。

    張順提心吊膽地看著這個“rou球”三下兩下落到了地面，才放下心來。生怕那福王一個失足滾了下去，當場摔死，那他可真是渾身是嘴也說不清了。

    好容易看到福王連滾帶爬遠離了戰(zhàn)場，張順這才扭過頭看那戰(zhàn)場的情況，只見官兵早派出一隊精銳騎兵奔馳而來。

    張順也知道這是官兵試探義軍的實力，隨即也命王錦衣傳令掌旗，命令趙鯉子率領二百騎兵迎了上去。

    趙鯉子經(jīng)過這一兩年鍛煉，亦不負趙子龍之名，早練就一身馬上功夫。

    他身著白衣白甲，胯下白馬手中銀槍，一馬當先向官兵沖殺過去。他身后的二百騎兵，早已經(jīng)以隊為單位，分為八個小隊護在趙鯉子左右。

    洪承疇遠遠望見，不由瞳孔一縮。昨夜義軍襲營，夜色沉沉，官兵尚且看不清楚。如今他卻看得明白，只單看義軍這一手分為小隊迭次沖鋒，便知賊人成色如何。

    古代指揮作戰(zhàn)沒有通信設備，只能依靠金鼓旌旗、吼聲、紀律進行指揮。若能能夠分為很小的作戰(zhàn)單位，必然代表著對方有訓練良好且指揮能力較強的基層軍官。而大量高素質(zhì)的基層軍官，更表明對手的隊伍有很好的組織度。

    除此之外，小隊騎兵的應用也具備良好的戰(zhàn)術意義。通常以一百或者五十騎組織的方隊發(fā)起進攻的時候，往往除了面朝敵人的一方具有火力輸出能力以外，排在后面的騎兵只有虛張聲勢的作用。

    當這些騎兵被分成小隊以后，往往一個小隊的火力輸出效果便不低于一個百人隊的火力輸出了。這種編制、陣型可以以更少的騎兵，輸出更多的火力。

    義軍騎兵編制如此，洪承疇手下常年和sao擾襲擊的蒙古人作戰(zhàn)的三百精銳騎兵，更是擅長此道。

    雙方接近以后，并不直接對沖搏命，反倒相互繞著圈用弓箭、三眼銃、快槍等武器進行射擊起來。

    第256章 背城列陣（下）

    雙方你來我往，騎兵互相拉扯了半天，皆不能突破對方的防御，sao擾對方的列陣的步卒，隨即在各自鳴金聲中各自回陣不提。

    洪承疇皺了皺眉頭，見到對方士卒素質(zhì)也明顯出乎自己的意料，顯然他也是沒有太好的辦法。

    只是大軍來都來了，若是不能試探著攻一下城池，洪承疇多少有點不甘心。

    于是，他便擂鼓助威，讓前隊逼近洛陽城墻。

    洪承疇所列之陣，前重后輕，第一列左中右三陣分別是陜西總兵左光先、臨洮總兵王承恩、甘肅總兵柴時華三位總兵官。

    第二列左中右三陣分別是副總兵艾萬年、中軍標營、副總兵柳國鎮(zhèn)。第三列則為參將賀人龍、白廣恩，而賀人龍和白廣恩之間則藏著官兵騎兵，隨時可以釋放出來執(zhí)行支援、sao擾、追殺等關鍵戰(zhàn)術動作。

    而義軍列陣就簡單多了，背靠洛陽城下“亂世王”、曹文詔和曹變蛟營地，一字展開的分別是“亂世王”、曹文詔和曹變蛟三營。

    其背后，則隱藏著蕭擒虎的猛虎營，以及羽林營的魏從義、趙鯉子兩部騎兵。

    除此之外，李信、高一功率領的高營和蔣禾率領的部分高營留在城中守城；而張三百駐守洛陽城東北角的“紫微星堡”，隨時準備出城襲擊官兵左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