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正在一問一答之間，早有士卒走了近前，附到梁廷棟耳邊一陣耳語。

    冉天麟心里一個咯噔，暗道不好。

    他正要想個措辭糊弄過去，果然那梁廷棟突然眉頭一豎，厲聲喝道：“你這廝且與本督實(shí)話實(shí)說，那馬祥麟究竟哪里去了？”

    “您……您這不都知道了嗎？”冉天麟不由小心翼翼的應(yīng)道。

    “我要聽你仔細(xì)給我說一說！”梁廷棟怒道。

    呃……好吧！

    胳膊拗不過大腿，冉天麟只好“出賣”馬祥麟道：“今兒個大戰(zhàn)剛剛結(jié)束不久，有士卒跑來匯報說遇到一個婆娘自稱馬氏，殺散了巡邏隊(duì)，自往順賊營地去了?！?/br>
    “那馬祥麟不知從哪里聽說順賊的婆娘正是姓馬，他便帶了五百騎兵，準(zhǔn)備圍堵那婆娘?！?/br>
    “他口口聲稱，既然順賊睡了他婆娘，他也要睡一睡順賊的婆娘！”

    冉天麟話還沒說完，三邊總督梁廷棟就被氣樂了。

    “你瞧他那點(diǎn)出息，左右一個女人罷了，又不是親生的老婆……咳咳，親生的女兒，值得什么？”梁廷棟恨鐵不成鋼的罵道。

    “要知道這算什么？有些無恥之徒，為了加官晉爵，托妻獻(xiàn)女亦不以為恥。”

    “你想想，母女?。K嘖……”

    不是，我當(dāng)然捋得清這其中的倫理關(guān)系，你又特意強(qiáng)調(diào)一邊是什么意思？

    “好了，話不多說了！”梁廷棟搖了搖頭，安排道，“馬祥麟只帶五百騎出營，實(shí)在是太過危險了?！?/br>
    “若是回頭順賊被騙了出來，我還指望他打順賊一個措手不及呢。你再去挑選五百騎來，盡快將他尋回來?！?/br>
    “呃……我土司兵跋山涉水，等閑事也。若是騎馬逞勇，非我所長?！比教祺氩挥擅媛峨y色道。

    感情人家馬祥麟帶領(lǐng)五百騎兵就是太過危險，我?guī)灏衮T兵出營就能萬無一失？

    “什么意思？”三邊總督梁廷棟皺了皺眉頭道。

    “就是人窮志短，養(yǎng)不起騎兵！”冉天麟羞愧道。

    “那你手頭有多少騎兵？”梁廷棟差點(diǎn)要被他氣死了。

    “二……二百！”冉天麟伸出兩個手指道。

    “那你就帶二百……算了，你挑選一千步卒前去尋他去吧！”梁廷棟也覺得讓他帶領(lǐng)二百騎兵有點(diǎn)離譜，不由改口道。

    “末將領(lǐng)命！”冉天麟見三邊總督梁廷棟話已至此，便知趣的退了出來，然后安排人手辦理喪事，自己卻帶著一千步卒去尋那馬祥麟去了。

    其實(shí)冉天麟早已經(jīng)知曉馬祥麟何在，也根本不擔(dān)心他的安危。

    開玩笑，人家是千軍萬馬之中能取敵上將首級的人物，哪個制得了他？

    即便遇到賊人大軍，打過難道他還跑不過嗎？

    所以冉天麟根本不急，甚至還故意讓步卒放慢了腳步，以便給馬祥麟留足風(fēng)流快活的時間出來。

    眾人打了燈籠火把，磨磨蹭蹭走了半晌，突然前哨返回匯報道：“指揮使，前面響起了馬蹄聲?！?/br>
    “列陣，備敵！”冉天麟隨口下達(dá)了命令，同時也不以為意的笑道，“不用擔(dān)心，想必是我那馬家兄弟回來了?！?/br>
    “我聽說他素來勇武，沒想到竟如此之快，白瞎了我故意給他留出這許多功夫！”

    冉天麟這話音剛落，眾人也都嘿嘿笑了起來。

    過了不多時，經(jīng)過前哨驗(yàn)明身份以后，果然一隊(duì)騎兵匆匆忙忙地趕了過來。

    “馬家兄弟何在？冉某過來接你了，希望沒有打擾……”冉天麟笑嘻嘻地問道。

    結(jié)果冉天麟話還沒說完，只見面前騎兵哭喪著臉道：“指揮使，你快過來看看，我家宣慰使快不行了！”

    “什么？”冉天麟大吃一驚，連忙翻身下馬，走近一看，只見在眾人簇?fù)碇?，那馬祥麟臉色慘白躺在那里，只有進(jìn)的氣兒沒有出的氣兒了。

    “馬家兄弟，你這是怎么了？”冉天麟不由大吃一驚，連忙伏下身子問道。

    “臭……臭婆娘……”馬祥麟顫抖著嘴唇，想說些什么，結(jié)果胸口一疼，幾欲昏死。

    “馬家兄弟，馬家兄弟！”冉天麟又連續(xù)呼喊了幾聲，這才發(fā)現(xiàn)包扎馬祥麟胸口的破布早已經(jīng)被血水浸透了。

    原來當(dāng)初馬英娘那一銃正中馬祥麟的胸口，只是由于鎧甲的阻隔，其實(shí)這一銃并不致命。

    但是鉛彈巨大的沖擊力，撞的馬祥麟胸口一悶。

    馬英娘便趁此機(jī)會，拍馬沖上前來。

    也合該那馬祥麟命絕于此，馬英娘這一槍好死不死，正好戳中被鉛彈打變形甲片的縫隙，一下子扎進(jìn)去七八寸。

    那馬英娘身為女子，雖然武藝高超，但是力氣較小。

    自從上次營救張順的時候，她就發(fā)現(xiàn)經(jīng)常出現(xiàn)刺不穿敵人鎧甲的情形。

    于是，這一次臨行之前，她特意找工匠為自己打造了一把“四棱透甲錐”。

    這玩意兒當(dāng)作槍頭，就跟沒有開血槽的四棱刺刀一般，其尖端是經(jīng)過強(qiáng)化處理過的精鋼。

    它哪怕是用來刺擊甲片，都有一定幾率刺穿，更不要說這一次刺入馬祥麟的甲縫，豈有幸免之理？

    那冉天麟見馬祥麟失血過多，眼見不活了。

    他不由苦笑著搖了搖頭道：“像我們這樣的人，什么樣的女人沒玩過，你這又是何苦呢？”

    “我不甘心，我不甘心吶！”馬祥麟聞聲不由用盡了渾身的力氣，高呼兩聲，隨即氣絕而亡。

    好吧，這喪事真是不吉利，我就說哪有給活人辦喪事的道理？

    這下子什么都是現(xiàn)成的，倒省卻了我許多功夫！

    第245章 決戰(zhàn)開始

    “馬祥麟死了！”三邊總督梁廷棟大驚失色，不由死死的抓住冉天麟質(zhì)問道。

    “死了！”冉天麟點(diǎn)了點(diǎn)頭，補(bǔ)充道，“玩女人的時候，一時大意……”

    “玩女人？”三邊總督梁廷棟都?xì)鈽妨?，“特么他八百年沒有見過女人，是吧？”

    “一代名將，死在女人肚皮上，真他娘的窩囊！”

    不，他娘并不窩囊，窩囊的是他！

    冉天麟眼觀鼻，鼻觀心，一聲不吭。

    “算了，你帶我過去看看，再見他最后一面吧！”梁廷棟發(fā)怒了半天，突然如同斗敗的獅子一般，垂頭喪氣道。

    “好！”

    不多時，兩人便到達(dá)了馬祥麟的營帳。

    三邊總督梁廷棟掀開帳簾走了進(jìn)去，只見三五個漢子披麻戴孝，守著馬祥麟的尸身。

    “軍門！”見到梁廷棟，這幾個漢子連忙叩拜道。

    “這是……”梁廷棟疑惑地看向冉天麟道。

    “這都是馬祥麟的晚輩！”冉天麟低聲解釋道。

    “哦，節(jié)哀順變吧！”梁廷棟安慰了幾句，然后好奇的掀了掀蓋在馬祥麟身上的白布，結(jié)果就愣住了。

    他不由惱怒地看了冉天麟一眼，這特么就是“玩女人的時候，一時大意”？

    這馬祥麟衣甲俱全，胸口直接被人戳了個手指頭粗的大洞，這明顯不就是連女人都沒玩上，就沒了？

    草，怎么感覺他更窩囊了！

    冉天麟也委屈巴拉的，我也知道他這挺窩囊，這不是這樣說能好聽一點(diǎn)嗎？

    “馬祥麟好歹是一代名將，又是誥命夫人之子，豈可橫死他鄉(xiāng)？”梁廷棟嘆了口氣，不由下令道。

    “派幾個人回去吧，能通知一下秦夫人也是好的！”

    “好吧！”這倒是小事兒，冉天麟便一口應(yīng)了。

    事罷，諸人一夜無話，各自休息去了。

    只有那馬祥麟的帳內(nèi)一夜嗚咽不止，真是聽者傷心，聞?wù)呗錅I！

    畢竟歲數(shù)不饒人，梁廷棟年紀(jì)大了，這一躺下就睡過了頭。

    第二天一早，梁廷棟還在沉睡，早有幕僚走到跟前焦急的推了推他，喊道：“軍門，你醒醒，緊急軍情！”

    “嗯？怎么了！”梁廷棟還沒迷糊過來，聞言不由連忙翻身驚問道。

    “賊人一早大動干戈，竟然傾巢出動，渡過浐河，正列陣于我軍北面！”那幕僚神色慌張道。

    “什么？他們怎么敢！”三邊總督梁廷棟也嚇了一大跳，連忙披上衣服就要出營查看。

    梁廷棟剛出了營帳，迎面撞見陜西總兵官左光先、甘肅總兵官柳紹宗、臨洮總兵官張應(yīng)昌、副總兵葛麟和都指揮使冉天麟四人。

    “軍門，你聽說了嗎？”四人一見梁廷棟，不由焦躁地問道。

    “聽說了，都先不要慌張，待我且查看一番再說！”梁廷棟擺了一下手，面無表情的往營地瞭望塔走去。

    “軍門，你小心點(diǎn)！”那冉天麟見梁廷棟顫巍巍的踏著登上瞭望塔的木梯，連忙上前一步扶著，討好道。

    切，小人！

    左光先、柳紹宗和張應(yīng)昌慢了一步，結(jié)果被冉天麟搶了先，不由暗暗罵了一句，不過亦無可奈何。

    不多時，眾人好容易登上了瞭望塔，往東北一看。

    只見從“順賊”營地至浐河左岸，賊人魚貫而出，排起了一條長龍。

    那浐河上早已經(jīng)架起了三座簡易的木橋，供賊人渡河。

    而剛剛渡過浐河的賊人，則一邊拼命的挖土筑墻，一邊背河列陣，謹(jǐn)防官兵襲擾。

    更有三五百騎手游蕩在周圍，警惕地注視著官兵營地的東西。

    眾人都是知兵之人，見狀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順賊’用兵真是嚴(yán)謹(jǐn)，幾乎無懈可擊！”

    原來這用兵之法，并不僅僅戰(zhàn)陣指揮而已，其中招募、訓(xùn)練、軍法、行軍、扎營、列陣、變陣、追擊、防守乃至吃穿度用一切細(xì)節(jié)，皆是兵法。

    這義軍渡河浐河邀擊官兵，看似很簡單的一個戰(zhàn)術(shù)動作，其間卻包含了很多關(guān)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