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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請我當皇帝 第518節(jié)

    至于張順,若非占據(jù)了陜西之境,施行仁政,被一幫人吹噓為“舜王在世”,恐怕在這些人眼里也不過是個“賊寇”罷了。

    迫不得已之下,做張順的“妾室”倒不算丟人。

    只是作為一個女子,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那丟人就丟大了。

    所以當石長生見女兒口不擇言,便連忙阻止了她。

    “行了行了,別嚷嚷了,既然想留下來,那你就留下來吧!”紅娘子見狀不由搖了搖頭道。

    “你……”張順和馬英娘、王奇瑛三人聞言一愣,難道人家隱晦的夸了你一下,你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好歹也是個良家女子,若是鬧將起來,傳出去夫君面上須不好看!”紅娘子看三人神情,不由解釋了一句道。

    好吧,不知為何,張順突然想起來當初在南陽的時候,大朱氏身著嫁衣一哭二鬧三上吊之事。

    他不由打了個冷戰(zhàn),便點了點頭應(yīng)了。

    好吧,就當自己養(yǎng)了只寵物猴!

    一夜無話,第二天一早,張順安排好新任便宜“老丈人”兼同官知縣石長生收攏流民的工作以后,便離開了金鎖關(guān),一路向北趕去。

    只是剛?cè)胍司h境,就看到流民成群。

    有的正在蹲在草叢里用木棍挖草根、野菜,有的則拿著刀子圍在樹邊剝樹皮,還有的半大小子則騎在枝丫上,采摘青澀的果子。

    “這……這能吃嗎?”張順哪里見過這個。

    書上經(jīng)常說什么“歲大饑,以草根樹皮”充饑云云,還真有人去吃這個?

    他正要翻身下馬前去問詢,不意一個清脆的聲音應(yīng)道:“那草根是茅草根,吃起來甜甜的?!?/br>
    “那菜葉是刺薊菜,用開水煮了,是難得的美味?!?/br>
    “那樹皮乃是榆樹皮,是一等一的好物件。磨制成面,黏如糯米,不下豆麥。”

    “其中楊樹葉最難吃,吃了浮腫……”

    張順扭頭看去,只見她正和紅娘子共乘一馬,神氣活現(xiàn)的點評著路邊的草、花、樹、果等一應(yīng)事物,句句不離開吃喝二字。

    她雖然早已經(jīng)洗漱干凈,但是卻瘦弱的緊。

    尤其是穿了紅娘子的一件舊衣服,卻是寬大了許多,顯得身子更加瘦弱了。

    你倒是刀子嘴豆腐心,張順看了紅娘子一眼,不由暗暗嘆道。

    昨晚輪到馬英娘值班,所以這丫頭就交給了紅娘子處理。

    結(jié)果一晚上就給她收拾的干干凈凈,還換了身衣服。

    只是張順萬萬沒有想到,世界上還有人居然能夠如數(shù)家珍一般,隨意點評路邊常見植物的口感、味道、烹飪的方法以及吃后癥狀。

    數(shù)千年前,神農(nóng)嘗百草,以治病救人。

    而今卻有饑民食百草,以求片刻活命。

    他看著路邊那些或兇狠,或怯懦,或機警,或憨厚的面孔,又看了看瘦的臉都凹陷了進去的石墨希,腦海里不由蹦出來兩個字:“活著!”

    是的,無論他們性情如何,本事如何,手段如何,只有一個簡單的目標:活著。

    一如當初張順和兩千多人被洪水困在漢光武陵一般,只差一個張順似的人物,登高一呼延安府就會遍地皆反。

    哦,錯了,實際上已經(jīng)有很多個這樣的人物!

    張順突然這才明白,原本歷史上為何李自成、張獻忠等人屢敗屢起,剿不盡,殺不凈。

    “王錦衣何在?”他皺了皺眉頭,不由下定決心,一刻也不肯耽誤。

    “末將在!”

    “傳我命令,讓呂維祺從運來的糧食里面分出一些來,發(fā)到延安府救災(zāi),不得有誤!”

    第57章 災(zāi)情

    張順帶著眾人一路向北,經(jīng)宜君縣、中部縣、鄜州、甘泉到達了延安府城。

    一路上,越往北,情況越慘,幾如人間地獄。

    且不說其他情況,這路上最顯眼的就是懸掛在道路兩側(cè)的人頭。

    那是饑民試圖搶奪義軍運送往榆林鎮(zhèn)的糧草不果,卻被護衛(wèi)糧隊的義軍士卒砍了的腦袋。

    為了震懾鋌而走險的饑民,魏知友故意下令讓士卒把被砍死饑民的腦袋懸掛在道路兩旁,以儆效尤。

    從同官縣金鎖關(guān)至延安府城共四百里,一路上不知懸掛了多少頭顱。

    酷夏的熱風(fēng)一吹,那些頭顱齊動,頓時讓人在三伏天亦不由毛骨悚然。

    然而,哪怕如此處罰這般殘酷,依舊嚇不住那些饑餓的人群。

    不但嚇不倒他們,那些被遺棄的尸體反倒成了某些人賴以為生的美食。

    原本張順以為路上懸頭顱,路邊遺白骨,已經(jīng)是人間地獄。

    結(jié)果越往北走,張順發(fā)現(xiàn)越突破了自己想象的底線。

    剛開始路邊還是森森白骨,走著走著,路邊遺棄的都是黑漆漆的骨頭。

    “這是怎么回事?”張順忍不住問道。

    “燒的!”石墨希強忍著惡心道,“你沒讀過書嗎?”

    “易子而食,析骨而炊,說的就是這種事情!”

    不是易子而食我聽說過,析骨而炊是什么意思?

    骨骼不都是鈣質(zhì)結(jié)構(gòu)嗎,這能燒的著?

    你沒欺負我不懂科學(xué)知識是吧?

    很快張順發(fā)現(xiàn)自己確實是不懂科學(xué)知識了。

    在過了鄜州大約二十里的地方,張順等人果然遇到一伙饑民正在路邊“煮飯”。

    “他……他們在……在吃人!”離挺遠,那石墨希不由聲音發(fā)顫道。

    “你怎么知道?”張順奇怪地看了她一眼道。

    離這么遠,除了能看到他們做飯,還能看到什么?

    “他們?nèi)际浅赡昴凶樱€公然在路邊燒飯,必然是吃人!”石墨希不由大聲喊道。

    張順一愣,這才反應(yīng)過來。

    由于陜北連續(xù)八九年大旱,食物已經(jīng)成了最珍貴的物資。

    若是正常饑民在野外燒飯,必然要藏在偏僻的地方,以防被其他人發(fā)現(xiàn),上來哄搶。

    這些人居然膽敢明目張膽的燒飯,必然做的是別人不敢哄搶的食物。

    “左光先,你帶點人過去,看看到底燒的是什么飯?若是人rou,就把他們……把他們?nèi)珰⒘耍 睆堩槺緛愍q豫了一下,準備讓左光先把他們驅(qū)趕了拉倒。

    只是轉(zhuǎn)念一想,這些人既然敢煮食尸體,想必肯定也會襲擊活人為食,如此卻也留他們不得。

    那左光先聞言點了點頭,隨即帶領(lǐng)二十余騎沖到跟前。

    交談了不過兩句,只聽見那左光先一聲令下,隨即便揮刀劈開過去。

    那些人也是兇殘,眼見走不脫,居然拿起了身邊簡易的武器和左光先等人拼殺起來。

    那左光先何等本事,豈能在陰溝里翻船?

    他連忙一聲令下,騎兵和這些人拉開了距離,然后再沖鋒過去。

    這騎兵沖鋒莫說他們十余個無甲悍賊,就是一般的精銳步卒無計可施,哪里能抵擋得住?

    連續(xù)沖殺了幾次,左光先就干凈利落的解決了這十余人,然后返回匯報道:“秦王殿下,這些人果然都是食人之徒,末將已經(jīng)奉命剿殺干凈!”

    “我去看看!”張順不死心,世上還真有如此兇殘之輩?

    先前張順不是沒有在義軍之中呆過,那些人燒殺掠搶無惡不作,已經(jīng)被他認為是人類的下限,沒想到這世上下限之下還有下限。

    “嘔!”張順自問自己素來心臟比較大,自制力比較強,但是看到眼前的情景,仍然忍不住喉嚨里一酸,把早上吃進去的食物全吐了出來。

    那簡陋的灶臺旁邊正是一具被殺了不久的尸體。

    而在那瓦罐下面,燃燒的除了一部分柴火之外,還有幾根脛骨在里面燃燒,發(fā)出藍色的火苗。

    而在灶外,還放了七八個人骨,想必準備一會兒繼續(xù)往火里“添柴”。

    “易子而食,析骨而炊!易子而食,析骨而炊!”剛才石墨希告訴他的八個字,不停地在他腦海中盤旋。

    張順有幾分失魂落魄的走了回來,紅娘子連忙一邊將他扶住,責(zé)怪道:“明知道受不了,還要去看,何苦來著?”

    “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張順不由喃喃自語道。

    “我只道延安等地災(zāi)荒嚴重,只是上次匆匆而過,不曾細看,不意竟讓人如此目不忍睹!”

    “好了,好了,沒事兒,你這不是過來了嗎,一定能拯救了他們!”紅娘子見張順模樣,也不由鼻頭一酸,不由連忙安慰道。

    “我哪救得過來?”張順忍不住指著道邊的骨頭和樹上的頭顱,顫抖道,“他他他,哪個我能救下來?”

    “莫說我不過是一個義軍首領(lǐng),就是閻王復(fù)生,恐怕也無可奈何!”

    “他是從哪來的大戶公子,怎生如此仁弱?”石墨希見狀,見“好說話”的紅娘子正在安慰張順,不由扭頭向馬英娘問道。

    “哪年月還不死個把人,值得什么?”

    馬英娘本來不想理她,可是又忍不住炫耀道:“大概他真是從天上來的吧!”

    “人家都喊他舜王,覺得他是圣賢復(fù)生,舜帝在世!”

    “切……”石墨希跟隨父親石長生讀圣賢書,最為推崇三代堯舜禹。

    本來她還想嘲諷馬英娘“好大的口氣,也敢以舜帝自稱”,只是她想到他一路所作所為,恐怕真?zhèn)€舜帝復(fù)生,也不過如此了,頓時啞口無言。

    好容易收拾了心情,張順帶領(lǐng)眾人繼續(xù)上來。

    只是原本喜歡嬉笑的張順,這一回沉默了下來,冷著一張臉,一副生人勿近模樣。

    一路上,在石墨希的指點下,張順見識了難以想象的人間慘狀。

    有的人在城里出賣自己的兒女,男孩只要你能養(yǎng)活,隨便領(lǐng)走;女孩只要肯給口吃的,就賣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