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這些戰(zhàn)船王游擊就準(zhǔn)備棄了，被燒了他也不心疼。

    只是他萬萬沒想到，就在關(guān)鍵時刻這一燒，卻是燒掉了麾下士卒的最后一點心氣兒。

    “敗了，敗了！”也不知誰大喊一聲，突然正在拼命抵抗的明軍軍陣混亂了起來。

    不少人自恃水性，竟棄了刀槍，噗通噗通跳進水里去了。

    更多的人則如同無頭蒼蠅一般，不由亂竄亂殺起來，一時間亂成了一片。

    “贏了，我們贏了！”張瘦子見了不由大喜過望，連忙下令道，“給我殺，給我狠狠的殺！”

    雙方一直鏖戰(zhàn)到深夜，待到張胖子好容易渡過了海河，趕到戰(zhàn)場的時候，戰(zhàn)事已經(jīng)基本結(jié)束了。

    第581章 心生異心

    “戰(zhàn)況如何？”眼見天色已晚，兵備副使黃孫茂不由開口問道。

    “焚毀了‘順賊’的蒼山船兩艘，俘獲海滄船一艘，擊傷擊沉不計其數(shù)！”左右連忙匯報道。

    “損失呢？”

    “鳥船七艘，海滄船三艘……”左右沉默了片刻，匯報道。

    “損失也不算大！”黃孫茂睜著兩眼說瞎話道。

    其實他自個也心知肚明，所謂“擊傷擊沉不計其數(shù)”云云，都是套話。

    雙方的損傷比大致為三比十左右，敵三我十。

    不過相對于他的聲東擊西的策略來說，這點損失根本不算什么。

    “值了，只用了十艘船，就能哄得‘賊艦’盡出，想必直沽、天津早已經(jīng)一片火海，哭聲震天?！彼挥尚Φ?。

    “和偌大個戰(zhàn)果比起來，這點損失算得了什么。”

    “走吧，事情差不多該結(jié)束了，咱們?nèi)ゴ蠊量诮油跤螕粢桓扇说热?！?/br>
    “好嘞！”眾人聞言不由大喜起來，連忙調(diào)轉(zhuǎn)了船頭，直往大沽口方向駛?cè)ァ?/br>
    他這邊一走，那邊張子舟一干人等立即發(fā)現(xiàn)了敵人的動向。

    “不好，賊子要跑！”左右見了，不由紛紛提醒道。

    “跑個屁，這分明是準(zhǔn)備前往大沽口！”張子舟開口就罵道。

    “直娘賊，這賊子船也太多了，根本打不過來！”

    雖然說義軍采取了新戰(zhàn)術(shù)，新戰(zhàn)法，奈何雙方數(shù)量差距太大，新式鳥船上的火炮又不甚大，對木船的損毀能力極其有限。

    故而苦戰(zhàn)了大半日，雖然占了一些便宜，依舊難以取得決定性戰(zhàn)果。

    “那……那咱追上去？”左右猶豫了一下，不由開口問道。

    “跟上去看看吧！”張子舟略作猶豫，最終還是無奈的下令道。

    如今不但士卒疲憊，多艘戰(zhàn)船受到了損傷，火藥、炮彈亦幾乎使用殆盡。

    他已經(jīng)使勁了渾身解數(shù)，也只能做到了這般地步。

    若想再進一步，卻是不能了。

    接下來會發(fā)生什么，他想都不敢想。

    從大沽口至天津百余里，皆為水路，能通船。

    一旦這百余艘戰(zhàn)船抵達(dá)大沽口，就會逆流而上，直撲天津。

    到時候莫說他的天津造船廠，恐怕整個天津城都會遭受戰(zhàn)火。

    現(xiàn)在他只能祈求張胖子能夠擊退敵軍，如若不然，恐怕他的腦袋就要搬家了。

    雙方你追我趕，很快又折回到大沽口。

    當(dāng)大家趕到大沽口之際，天色已晚，只見西面火光沖天，燒的如同白晝一般。

    黃孫茂不由大喜道：“燒的好，燒的好！看這‘賊子’還敢小覷我等不能！”

    其他人亦紛紛諂媚道：“若非副使籌劃有功，焉能得此大功？”

    “此亦非我一人之功，實賴眾人之力！”那黃孫茂心中雖然十分得意，不過好歹是個讀書人，多少也推讓了一番。

    “哈哈，副使謙虛了，副使太過謙虛了！這‘好大’的名頭，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眲倓偝粤肆x軍大虧的柏副將連忙趁機溜須拍馬道。

    “如今看來，能安天下者，必黃公也！”

    好家伙，柏副將這一席話，就連黃孫茂自個聽了都臊的滿臉通紅。

    “不敢，不敢，我何德何能比得上楊閣老、朱閣老一干人等耶！”過度的吹捧，只會讓人嫉妒的眼紅，那黃孫茂連忙提點道。

    然而，就在眾人笑成一片之際，不知哪里傳來了一句嘀咕聲：“不對啊，那直沽、天津距此何止百里，如何看得見火光沖天？”

    這話音一落，本來熱鬧不已的船上突然就安靜了下來。

    對啊，這直沽和天津距離此地極遠(yuǎn)，如何能看的到大火？

    “救命啊，救命啊！”就在眾人面面相覷之際，突然聽到一聲呼救聲。

    “快看看是誰！”黃孫茂連忙命人救上來一看，結(jié)果沒想到此人不是別人，正是“立了潑天大功”的王游擊。

    “王游擊，你怎生在此？”那黃孫茂看了看他身上的煙灰泥漿，頓時心中有幾分不好的預(yù)感。

    “嗐，別提了，咱們都上了‘賊子’的當(dāng)了！”王游擊不由哭訴道。

    “那日咱們兵分兩路，引得‘賊船’盡出。我料定‘賊子’必然防備空虛，便逆流而上?！?/br>
    “不曾想，不曾想那‘賊子’那施以鐵鎖橫江，再來個火燒赤壁。可憐我那百余艘戰(zhàn)船，兩千多士卒，全都……全都陷進去了！”

    “什么，全陷進去了？”黃孫茂兩眼一黑，幾欲昏倒。

    “整整百余艘戰(zhàn)船，兩千精銳，就這么沒了？”

    “河……河道狹窄，調(diào)轉(zhuǎn)不便，驟然遭遇火攻，我……我也沒辦法啊！”那王游擊聞言，不由連忙辯解道。

    “這話你不要跟我說，你去跟陳總兵說去！”黃孫茂聞言怒不可遏，不由一腳把他蹬倒在甲板上道。

    從天堂到地獄，只需要一盞茶功夫。

    原本他還得意洋洋，救國家于危難，救萬民于水火，自比于田單、諸葛，以圖恢復(fù)。

    萬萬沒想到，這一股美好的愿望剛打心底冒出來，就被他兜頭澆滅了。

    “我本將心照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黃孫茂忍不住仰天長嘆道，“你們說，這讓我怎么向陳總兵交代??！”

    本來實力碾壓的一仗，結(jié)果被人打成這樣。

    他也明白，自己回去以后，一定然會被陳洪范告到朱大典那里。

    如今正是用兵之時，那朱大典肯定會為了籠絡(luò)陳洪范，舍棄自己。

    怎么辦，怎么辦？

    “副使，末將有句話，不知當(dāng)說不當(dāng)說！”就在這才，柏副將突然開口道。

    “說吧，都到這個時候了，還有什么該說不該說的！”黃孫茂苦笑一聲道。

    “只當(dāng)一個笑話講啊！”柏副將這才開口道，“據(jù)說我們喚他們‘順賊’，其實他們也喊我們‘明賊’，這可真是賊喊捉賊??！”

    柏副將此話一出，眾人頓時都笑了起來。

    只是別人都笑，那黃孫茂卻沒有笑。

    柏副將這話看似沒頭沒尾，其實極其厲害，一句話就模糊了立場問題。

    若是尋常，那黃孫茂定然要呵斥一番，然后再一頓敲打。

    只是事到如今，他也有幾分動搖了。

    他是一個文人，天生和武人就不是一個系統(tǒng)，這也是明廷掣肘武將的主要手段之一。

    只是如今天下大亂，他真正的頂頭上司朱大典需要籠絡(luò)沿?？偙惡榉?，而陳洪范又試探把從各地抽調(diào)過來的水師納入自己麾下，那么自己自然就成了人家的眼中釘rou中刺了。

    剛巧自己又吃了敗仗，若是回去，定然落不了好，黃孫茂對此早已經(jīng)心知肚明。

    本來他還想著借助此戰(zhàn)，和陳洪范分庭抗禮，如今看來卻是不成了。

    “這倒還真是！”黃孫茂也笑了，模棱兩可的說了一句廢話。

    “那……那你們說，這‘順賊’強于陸，‘明賊’強于海，以陸擊海，孰能勝之？”那柏副將聽的明白，不由繼續(xù)開口道。

    “而對誰來說，咱們這百十艘戰(zhàn)船更重要？”

    第582章 是不是很大膽

    “什么，你們要投降？”天津造船廠廠長張子舟看著面前的明軍，不由大吃一驚。

    原來等他率領(lǐng)十?dāng)?shù)艘戰(zhàn)船趕到大沽口以后，便遭遇到了嚴(yán)陣以待的明軍水師。

    本來他望著那一片幾乎遮蔽了大半個海面的明軍水師，正束手無策之際。

    不意突然明軍派遣一只小船，懸掛著降旗駛了過來。

    等到那小船駛近以后，對方提出來一個讓他目瞪口呆的要求。

    這……這到底怎么回事？張子舟有點懵。

    為首那人見張子舟臉上陰晴不定，不由又開口解釋道：“自我介紹一些，在下姓柏，喚作永福，乃登萊副將?！?/br>
    “只因明廷無道……咳咳，其實就是打了敗仗，回去沒法交代，準(zhǔn)備投靠舜王，不知閣下納還是不納？”

    “這……這……”張子舟看了看陣容龐大的明軍水師，再看一看面前貌似一臉真誠的柏永福，一時間也舉棋不定。

    “茲事體大，我不能做主，還需稟告上司才行！”張子舟猶豫了半晌嗎，最終無奈道。

    他只是一個造船廠廠長，又不是領(lǐng)兵打仗的將領(lǐng)，如何有權(quán)限招降敵將？

    當(dāng)然，這不是關(guān)鍵，關(guān)鍵萬一對方是詐降，他可吃罪不起。

    思來想去，他還是放棄了這次立功機會，直接把他推給張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