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說這張順如何，且說義軍進(jìn)入蘇州以后，果然有人及時將消息傳到了松江，然后又有人把這一消息及時轉(zhuǎn)達(dá)給賦閑在家的一位名人。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松江府華亭人氏沈猶龍是也。

    此人乃萬歷四十四年進(jìn)士，曾拜右僉都御史，巡撫福建，頗有盛名，如今正丁憂在家。

    “什么，‘順賊’抵達(dá)了蘇州？”那沈猶龍身著孝衣，不由吃了一驚。

    “正是！”復(fù)社骨干陳子龍不由慷慨激昂道，“公若能大舉義師，南聯(lián)魯王，水陸并進(jìn)，可一戰(zhàn)而擒之也！”

    “若‘順賊’遭擒，群賊無首，便能趁機(jī)各個擊破，如此大業(yè)可期，功業(yè)可成！”

    “這……這莫不是賊人的計(jì)策？”沈猶龍猶自不敢相信，不由又追問道。

    “此事千真萬確，那‘順賊’如今正住在顧家顧園之中，享受著顧家進(jìn)獻(xiàn)的女子，樂不思蜀！”陳子龍不由面帶譏諷道。

    “而其身邊親衛(wèi)不過千人，即便個個是三頭六臂，又能抵得住幾多兵馬？”

    “只有千人？”那沈猶龍聞言心里一喜，連忙問道，“你可確定？”

    “千真萬確，陳某敢拿自己的項(xiàng)上人頭擔(dān)保！”陳子龍連忙對天發(fā)誓道。

    “哦？若是如此，或可效法專諸、要離，流血五步，天下縞素！”沈猶龍聞言這才放下心來道。

    兩人計(jì)較已定，那沈猶龍有道：“茲事體大，須派遣可靠之人前往浙江，不知人中以為何人可往？”

    “學(xué)生同窗夏允彝，為人忠義，恨‘順賊’入骨，可擔(dān)此重任！”陳子龍連忙回答道。

    “好，好，好！”沈猶龍聞言不由大喜，連忙又道，“還有一人，喚作黃蜚，乃昔日登州總兵黃龍外甥?！?/br>
    “他手中握有一支水師，如今正屯在太湖西山之中，可遣一人前往，聯(lián)絡(luò)起事，從三面圍剿‘順賊’！”

    “好說，好說！”陳子龍聞言不由大喜，“我聽聞登州精兵甲天下，若得此人相助，大事定矣！”

    第679章 刺殺

    西山縹緲峰，黃蜚迎風(fēng)而來，只見湖水淼淼，舟楫橫陳。

    俄而一首歌謠遠(yuǎn)遠(yuǎn)傳來：“一唱呀，太湖好，春風(fēng)拂面無霜凍，湖水淼淼無浪濤；二唱啊，太湖好，銀魚白蝦滋味美，放開肚皮吃得飽……”

    然而，他聽著聽著，卻聽得淚流滿面。

    那船本不是漁船，而是縱橫大海的戰(zhàn)船；

    那歌本不是吳歌，而是用遼東歌謠的調(diào)子改的。

    那漁夫本不是漁夫，而是登州水師精銳。

    他望著那cao縱不便的龐大戰(zhàn)船，忍不住自言自語道：“這真是龍游淺水，虎落平陽，可憐我一身本事，就要落一個老死孤島的下場，何其悲也！”

    就在他傷春悲秋，哀嘆不已之際，突然卻望見一葉扁舟從東而來，隨即有一艘哨船攔了上去。

    雙方交涉片刻，然后那哨船竟領(lǐng)著那扁舟直往西山島趕來。

    那黃蜚見狀一愣，隨即不由大喜道：“這莫不是朝廷想起來黃某人，快，快伺候我沐浴更衣，我要迎接上使！”

    “呼！”陳子龍坐在扁舟之上，時不時撞見一艘艘大船從身側(cè)疾而過。

    還聽到上面有人嚷嚷著，“好了，好了，剛剛打了三尾二十斤的白魚，且養(yǎng)起來，明天一早有大主顧要要！”

    他忍不住長吁了一口氣，這么龐大的漁船，在這太湖水中顯得格格不入，卻是由戰(zhàn)船改裝而成。

    如今海戰(zhàn)利器，如今卻落一個太湖捕魚的下場，如何不讓人唏噓？

    “到了，先生！”就在陳子龍感慨不已之際，一個聲音適時響了起來。

    “黃都督！”不多時，在士卒引薦下，陳子龍終于見到了大明援剿東北水師總兵、提督關(guān)遼通津淮海江鎮(zhèn)水師便宜行事黃蜚。

    “學(xué)生姓陳名子龍，字人中，乃松江人氏，受沈猶龍沈軍門之托，特來拜見都督！”

    “沈猶龍？我聽說過他，卻沒見過他，不知他派你前來所為何事？”黃蜚聞言皺了皺眉頭，心思難掩失望之情。

    “據(jù)可靠消息，那‘順賊’狂妄自大，如今正在蘇州太倉，手中只有精銳千余。”陳子龍不由笑道，“我與沈軍門商定，南結(jié)魯王，西聯(lián)將軍，起兵圍而攻之，奪其性命?！?/br>
    “如此功業(yè)可成，天下可安！”

    “什么，‘順賊’已經(jīng)來到了蘇州？”那黃蜚聞言大吃一驚。

    他聽聞楊嗣昌、朱大典、錢謙益等人扶持“潞王”朱常淓登基，還正等待請其出山，保有長江的詔令，不曾想這詔令還沒接到，“順賊”已經(jīng)過了長江。

    “只有千人，這是為何？”那黃蜚也算是宿將，自然不會聽信陳子龍一面之詞。

    “卻是這般，聽聞那‘順賊’參加了復(fù)社的春秋大會以后，突然突入蘇州。蘇州知府本不知兵，聞風(fēng)喪膽，棄城而走?！标愖育堃婞S蜚有所意動，連忙繼續(xù)道。

    “那‘順賊’遂得蘇州，不意從哪里聽聞顧氏有女，容貌甚美，便前往索之?！?/br>
    “彼輩出身草莽，所見女子不外乎村姑蠢婦，如何見得這等美色？不由寵而愛之，以至于自陷險地！”

    “哦？”黃蜚聞言一愣，不由點(diǎn)了點(diǎn)頭道，“我聽聞那‘順賊’千般皆好，唯獨(dú)荒yin不堪，非大丈夫也。今日觀之，果然！”

    “將軍，魚捕完了！”就在兩人說話之際，突然有一個士卒匯報了一聲。

    “哦，失陪一下！”黃蜚聞言向陳子龍遞去一個歉意的眼神，這才開口問道，“大魚撈著了沒有？”

    “撈到了，有一條差不多三十斤，還有兩條二十斤道。不過二十斤的有一條品相不太好，魚鱗掉了幾片……”那士卒連忙匯報道。

    “哦，那就先養(yǎng)起來，且看明天一早，那貴客要不要！”黃蜚聞言滿意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然后這才轉(zhuǎn)過頭來，向陳子龍笑道，“見笑了，家大業(yè)小，做了點(diǎn)小買賣?！?/br>
    “如今局勢艱危，理所應(yīng)當(dāng)，理所應(yīng)當(dāng)！”陳子龍笑了笑，順口問道，“三十斤的太湖白魚卻是少見，怕不是能賣上十兩紋銀？”

    “十兩？足足五十兩！”黃蜚岔開五指，炫耀道，“除此之外，又有雜魚五六百斤，銀魚、白蝦若干，但這一筆就有三四百兩銀子之多?！?/br>
    “哦？這是哪里來的好買賣，竟讓將軍得了？”陳子龍聞言不由吃了一驚。

    三四百兩銀子，聽起來不多，但是架不住明末銀錢值錢。

    比如陳圓圓、柳如是這樣的名妓，身價也不過一兩千兩銀子。

    再比如張慎言，當(dāng)初被朝廷罷官，也只是因?yàn)閮汕摄y子說明不了去處。

    能一次性購買三四百兩銀子的太湖魚的人家，在這蘇州地界上也數(shù)不出幾個。

    “誰知道呢，聽說是太倉的一戶人家！”黃蜚笑了笑，不由順口說道。

    “太倉？莫不是顧家！”陳子龍聞言一愣，隨即大喜道。

    “顧家？”黃蜚也是一愣，隨即不敢置信道，“能有這么巧？”

    第二天天色剛晚，顧氏又?jǐn)[了一大桌子菜宴請張順。

    張順攜帶顧啟姬落了坐，這才看到桌子中間卻空出來一塊，不由奇怪地看向顧氏族長。

    那族長眼見顧啟姬面帶桃花，偎依在張順身旁，哪里不止他們已經(jīng)成就好事？

    他不由欣喜道：“今日剛剛捕得一尾三十二斤六兩的太湖白魚，極為罕見，特意讓仆人做了，奉于殿下享用！”

    言畢，他不由扭頭下令道：“上菜！”

    “是！”只聽見有仆人應(yīng)了一聲，不多時捧著一個大盤子呈了上來。

    左右見了，連忙用銀針試了一下，發(fā)現(xiàn)毫無問題，這才拿起筷子來，準(zhǔn)備吃一口試菜。

    “且慢！”就在這時，張順突然喝止了眾人。

    “怎么了，殿下？”顧氏族長一臉愕然，其他人也不由面面相覷。

    “你是哪里人？”張順沒有回答，反倒向那仆人追問道。

    原來這時代，南北音迥異。

    除了官方以中州韻為正宗以外，各地普通人都帶有一口濃郁的口音。

    比如蘇州地區(qū)，就以吳儂軟語為代表，聽起來有一種低吟淺唱的感覺。

    這兩日張順沒少聽顧啟姬告饒，倒聽出來幾分感覺來。

    別看剛才那人學(xué)得還挺像，又只說了一個字“是”，卻讓張順聽出來其中的區(qū)別來。

    這顧氏身為太倉大族，家中奴仆雖然散去了大半，但是留下的都是家生子，怎么會出現(xiàn)一個外地的奴仆？

    張順這才起了疑心。

    “老子是殺你的人！”那人見被張順疑心，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只見他突然大喝一聲，然后把手伸進(jìn)魚嘴里，忍著湯水的guntang，猛地抽出一把劍來。

    不待眾人反應(yīng)過來，那人只把手里的托盤和魚猛地向張順一擲，然后一劍刺了過來。

    “殿下小心！”顧啟姬見狀，不由花容失色，連忙把張順一抱，就要替他擋了下來。

    說時遲，那時快。

    就在千鈞一發(fā)之際，突然只聽見一聲暴喝，好似晴天響起了一個霹靂，只震得眾人耳朵嗡嗡作響，隨即一聲清脆聲和一聲沉悶聲連接響起。

    原來卻是悟空出手，一棒子打開了投擲過來的白魚，把那瓷盤打個了粉碎，然后又一棒子把那刺客打了個腦袋開花。

    一時間，紅的、白的、滾的、燙的、軟的、硬的撒落了下來，如同下雨一般把在場眾人澆了一身。

    “殺！”而就在這時，又有幾個仆人抽出倒來，就要沖殺上來，早被張順的護(hù)衛(wèi)攔了下來。

    “殿下，殿下，你沒事兒吧！”那顧氏族長只嚇得面如土色，連忙掙扎著爬過來問候道。

    “沒事兒，不過是些跳梁小丑罷了！”張順鎮(zhèn)靜的推開了顧啟姬，一臉淡然地回答道。

    “狗賊，今日不能殺你，乃天命也！”就在這時，那幾個“仆人”已經(jīng)被義軍親衛(wèi)團(tuán)團(tuán)圍住，只聽見他們叫囂道。

    “不過，你躲過了初一，躲不過十五，早點(diǎn)洗干凈脖子，等著受死吧！”

    言畢，他們竟把手里的刀往脖子上一抹，血液如同噴泉一般噴射了出來。

    而與此同時，顧府府外正遙遙傳來了戰(zhàn)鼓聲和廝殺聲。

    第680章 擒王

    “砰！”張順一手?jǐn)堉檰⒓У睦w腰，一腳踹開了房門。

    “殿下？”董小宛、卞玉京和卞敏三女正在屋里整理東西，聞聲望去，發(fā)現(xiàn)來人正是張順。

    “快為我穿甲！”張順大踏步的走了進(jìn)來，然后松開了顧啟姬，直接張開了雙臂。

    “哦，好！”那董小宛、卞玉京和卞敏三女連忙吃力地抬出張順的綿甲來，高舉著往他身上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