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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請我當(dāng)皇帝 第954節(jié)

    《周易》有云:何以守位?曰仁。何以聚人?曰財。理財正辭,禁民為非,曰義。

    其中“理財”二字,即為此意。

    “理財?”夏允彝聞言一愣,隨即追問道,“不知殿下欲如何理財?”

    “不外乎開源節(jié)流,雙管齊下而已!”張順見這夏允彝不再咄咄逼人,不由耐心的講解道。

    “所謂開源,曰貿(mào)易,曰殖民,曰開疆?dāng)U土!”

    “所謂節(jié)流,曰尚節(jié)儉,曰抑豪強(qiáng),曰禁貪污,曰整稅收!”

    “然在此之前,又有兩處大關(guān)鍵之處,一曰整吏治,二曰均貧富……”

    一說起未來的規(guī)劃,張順忍不住滔滔不絕起來。

    張順?biāo)f理念,大多數(shù)來自后世,自有體系。

    那夏允彝第一次接觸,短時間哪里理解的透徹?

    他忍不住向董小宛討要了執(zhí)筆,竟一邊和張順探討,一邊奮筆疾書起來。

    一旦遇到不明白的地方,便停下來請教一番,直到完全明白,這才動筆錄下。

    如此,你一言我一語,秉燭夜談。

    就在兩人說得起勁之時,忽聞一聲雞鳴,嚇了兩人一跳。

    張順忍不住笑道:“誰這么大膽子,竟然來偷雞?”

    “什么偷雞?”正在打瞌睡的董小宛,聞言不由抱怨道,“馬上天就亮了,這是公雞報曉呢!”

    “???”夏允彝聞言一愣,忍不住致歉道,“不意耽擱了殿下休息,真是死罪,死罪!”

    “哎,客套了,客套了?!睆堩樳B忙擺了擺手道,“聽君一席話,強(qiáng)似睡上三宿好覺!”

    夏允彝聽了張順這話一愣,一時間也不知道這是在夸他,還是損他。

    他只好揭過不提,站起來施了一禮道:“殿下生而知之,怠有天授,以期天下大治也!”

    “學(xué)生雖然才疏學(xué)淺,情愿附驥尾而隨殿下致千里之遙,還請殿下允許?!?/br>
    “先生說笑了!”張順聞言亦笑道,“至本王南下以來,所見士子,多尚氣節(jié),別種類,黨同伐異,而無真心治天下者。”

    “今見先生,方知天下未必?zé)o士,獨(dú)本王不曾遇之。”

    兩人客套了一番,那夏允彝正待辭別,不知突然想起來了什么,不由猶豫了一下,又開口道:“殿下用兵如神,本不當(dāng)允彝置喙,不過有一言不吐不快?!?/br>
    “如今魯王數(shù)敗,又有‘蒼頭軍’起兵于金華,正值首尾不能相顧之際,杭州、寧波兩地空虛,守備不嚴(yán)。”

    “若殿下提輕騎一支,倍道兼行,則杭州、寧波可下?!?/br>
    “杭州乃浙省治所,寧波乃沿海大港,此兩處一下,魯王一系不得不別走福建。”

    “如此繁華之地盡得,然后揮師西進(jìn),夾擊江西、湖廣,則天下定矣!”

    “呃……”張順一聽夏允彝這話,差點(diǎn)當(dāng)場罵娘。

    你特么還讓老子睡不睡覺!

    第687章 狂熱

    “你是不投靠了‘順賊’?”當(dāng)陳子龍看到夏允彝被幾個士卒護(hù)送了回來,一點(diǎn)也不像階下囚的模樣精神,不由大聲的質(zhì)問道。

    “投靠?也可以這么說吧!”夏允彝點(diǎn)了點(diǎn)頭。

    “貳臣賊子,你難道你難道忘了你我當(dāng)初的誓言了嗎!你對得起死去的沈軍門嗎!你對得起駕崩的陛下嗎!”陳子龍聽到這里,不由痛心疾首的質(zhì)問道。

    原來這夏允彝、陳子龍兩人,一個性子沉穩(wěn)寬厚,一個剛烈如火,素來相善,又頗有文名,故而被人稱之為“陳夏”。

    這兩人也不曾辜負(fù)“陳夏”之名,素來切磋學(xué)問,砥礪氣節(jié),相約共扶國事。

    不曾想剛稍有挫折,這夏允彝便“背叛了自己”,頓時讓他怒不可遏。

    當(dāng)然,陳子龍卻不知道,“背叛”他的又何止夏允彝一人?

    他前一世的老相好柳如是,在這一世也早早的投向了張順的懷抱。

    雖然他對此一無所知,但是并不妨礙他依舊如同原本歷史上那般,除了四處游學(xué)結(jié)社以外,多留戀于青樓妓院,故而于俗務(wù)一途并不精通。

    而夏允彝則不然,兩人雖然意氣相投,其實(shí)他卻要比陳子龍大上十歲,學(xué)問也更為精進(jìn)。

    他聽了陳子龍這話,不由解釋道:“‘順賊’知識之淵博,學(xué)問之精進(jìn),猶如龍也,不可以‘賊’視之?!?/br>
    “哦?那你的意思是,他是個有學(xué)問的賊了?”陳子龍不由冷笑道。

    “我視其為賊,彼亦視我為賊矣!”不意夏允彝搖了搖頭,不由苦笑道。

    眼見陳子龍開口又要罵,他連忙又阻止道:“人中,你且聽我把話說完,再罵不遲。”

    “好,你說!”陳子龍兩手一攤,冷笑道,“讓我攢著,一起罵!”

    夏允彝見好容易勸住此人,這才繼續(xù)道:“昔韓非子云,國有五蠹,今舜王亦以為天下有五賊?!?/br>
    “一曰:農(nóng)賊,占天下之田以為己有,使民無所耕,流離失所,故而流民四起?!?/br>
    “二曰:稅賊,據(jù)膏腴之地,衣錦羅綢緞,而不肯拔一毛而利天下,遂使朝廷無財,兵馬無餉?!?/br>
    “三曰人賊,將吃空餉,麾下無兵;士蓄奴婢,國家無役,致使天下全賴一端,苦不堪言!”

    “四曰士賊,以文亂法,結(jié)黨營私,妄議朝政。表面上大義凜然,實(shí)際上蠅營狗茍,使朝廷法令不能行,國家制度幾近癱瘓?!?/br>
    “五曰官賊,高居廟堂之上,不能為國家分憂,反倒以撈錢為務(wù)。”

    “上下其手,使朝廷不能上通下達(dá),使錢糧多為所貪,以至于外不能御敵,內(nèi)不能平賊?!?/br>
    “如此朝廷,自棄其民,天下士人何以偏之耶?”

    “你……我……”那陳子龍聽到這里,指著夏允彝的手指都顫抖了起來。

    這一番話沒有一句是指責(zé)陳子龍的,然而落到他耳朵中,卻是每一句都砸在了他的心頭。

    夏允彝從張順那里引用過來的幾個觀點(diǎn),大致涉及到土地兼并、士紳抗稅、士紳和將領(lǐng)和國家爭奪人口、儒以文犯禁和吏治五大問題。

    顯然除了最后一項以外,他們在其中并沒有起到什么好作用。

    “難道……難道我們錯了……我們才是國之大賊?”陳子龍不由難以置信的反問道。

    “你說呢?”夏允彝苦笑一聲,回答道,“是啊,我們總喊著為國為民,可是萬萬沒想到我們才是導(dǎo)致國家到這個地步的罪魁禍?zhǔn)祝 ?/br>
    “難道……難道就沒救了?”陳子龍沉默良久,忍不住開口追問道。

    “有!”夏允彝臉色更加古怪道,“須從這五處著手,分田地,厘稅負(fù),核兵員,釋奴仆,規(guī)言論,清吏治!”

    好家伙,陳子龍一聽夏允彝這話,差點(diǎn)跳了起來。

    你道為何?

    原來這辦法倒是好辦法,但是一刀刀卻是要砍到自己身上,這誰接受的了?

    “不行……不行……”陳子龍不由聲音嘶啞道,“不能這么做!”

    “為什么?”夏允彝笑了。

    “因為……因為這……這不是要對付咱們嗎?”陳子龍不由歇斯底里的大吼道。

    “不對,一定有什么地方是不對的!”

    “國家只有行王道,施王政,才能讓百姓安居樂業(yè),而不是……而不是殘害國家棟梁……”

    “陳子龍!”就在陳子龍?zhí)咸喜唤^的辯解之際,突然只聽見夏允彝大喝一聲道,“莫非你要做欺心賊不成!”

    “啊?”陳子龍吃此當(dāng)頭棒喝,頓時醒悟了過來,一時間只羞得無地自容。

    正所謂:“破山中賊易,破心中賊難?!?/br>
    這陳子龍自幼受圣人之教,幾乎融入到自身骨子里。

    然而,他的家世,他的生活以及他近些年的意氣風(fēng)發(fā),卻又全都建立在“五賊”的基礎(chǔ)上,幾乎融進(jìn)了他的血rou里。

    如今血rou和筋骨相逆,一時間難免讓人心里難以接受這個現(xiàn)實(shí)。

    好在這個時候,儒學(xué)以心學(xué)為正宗。

    這心學(xué)以“致良知”為主旨,以“欺心”為賊。故而那陳子龍發(fā)覺自己自欺欺人,不由大慚。

    “良知自知,原是容易的。只是不能致那良知,便是‘知之匪艱,行之惟艱’?!本驮谶@時,夏允彝趁機(jī)又補(bǔ)了一刀道。

    意思是,現(xiàn)在你知道良知了也不行,是時候開始踐行知行合一了。

    “你說得對!”陳子龍沉默了良久,最終無奈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長嘆一聲道,“只是這致良知的代價,未免有點(diǎn)太大了!”

    天下事,說著容易做著難。

    如今要他陳子龍不僅背叛自己的階級立場,還要背叛自幼學(xué)習(xí)的忠君思想,確實(shí)有些難。

    而且,因此還會遭千人唾棄,萬人咒罵,那更是難上加難!

    “行圣人之教,做圣人之事,哪里有容易的呢?”不意就在這個時候,夏允彝帶著幾分狂熱地說道。

    “殿下以布衣之身,不惜以身飼賊,終成大功。而后又要謀朝篡位,行那cao莽之事,遺臭萬年,尚且不怕?!?/br>
    “你我自幼受圣人之教,獨(dú)不如殿下一二耶?”

    夏允彝此話一出,頓時驚得陳子龍目瞪口呆,忍不住深深一拜道:“謹(jǐn)受教,陳某粉身碎骨亦無悔亦!”

    第688章 闇公

    話說夏允彝、陳子龍二人計較已定,決定“以身殉道”開萬世太平,兩人便想起另外一位好友來。

    此人姓徐名孚遠(yuǎn),字闇公,乃前明內(nèi)閣首富徐階之弟徐陟的曾孫,學(xué)問人品不下他們二人。

    一念至此,兩人連忙向士卒請求道:“煩勞通傳一下,就說夏允彝、陳子龍要見舜王殿下?!?/br>
    “殿下剛剛離去了,留下話來,兩位可在城中自便,待他回來,再行相見!”那士卒不由笑道。

    “啊?”兩人不由對視一眼,忍不住對張順的寬宏大量佩服不已,愈發(fā)堅定了跟著張順之心。

    且不說這兩人如何心思,且說他們二人好容易趕到徐府,不曾想那徐孚遠(yuǎn)竟然不在,反倒聽那仆人說道:“我家公子已經(jīng)避禍遠(yuǎn)去,不知何日方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