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會往左邊翻一翻，一會往右邊翻一翻，要么就是貼著她，胳膊腿抱住她，也幸好姜念瘦，不然那胳膊腿得把她壓到窒息。

    姜念看著張笑眼瞼下的烏青，有些不好意思：“對不起?！?/br>
    張笑笑道：“有什么對不起的，沒事，是人都有缺點，你看你長得好看，繡功也好，人也溫柔，睡相不好也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shù)模蝗簧逗檬露甲屇阏剂?，那老天爺也太不公平了?！?/br>
    姜念被張笑的話逗笑了。

    她和張笑起床的時候，翟佩佩已經(jīng)洗完臉往出走了，倒是盧小靜還在床上睡著，也不知道她昨晚幾點回來的，張笑喊了盧小靜，盧小靜翻了

    個身，迷迷糊糊的說：“你們先走，我等會就來。”

    姜念和張笑洗漱后先去食堂吃早飯，棉織廠離國營繡莊近，棉織廠的食堂也大，葛梅就商量著讓幾個人去棉織廠的食堂吃飯，給錢和票。

    吃飯的功夫，姜念從張笑那了解到翟佩佩的事情。

    翟佩佩快五十了，家里有一兒一女，聽說女兒嫁給了棉織廠的工人，女兒沒有工作，天天在家里帶著帶孩子，而她女婿好像有點不太情愿，覺得自己出彩禮娶了翟佩佩的女兒，還要再花錢養(yǎng)著她，為這事兩人經(jīng)常吵架。

    翟佩佩離女兒近，所以經(jīng)常過去勸架，昨天也是剛從女婿那邊回來，所以臉色不太好。

    吃過早飯，兩人去水房洗干凈鋁飯盒就去了國營繡莊，路上遇見了幾個結(jié)伴走著的男人，其中一個就是盧小靜的對象胡鐘明，看見姜念和張笑，胡鐘明打了個招呼：“姜念，張笑，你兩剛吃完飯了？”

    姜念自認(rèn)為和他不認(rèn)識，更談不上熟悉到喊她的名字，于是也沒搭理，徑直就走了。

    剛才在食堂的時候，張笑也給她說了盧小靜和胡鐘明的事，說胡鐘明這個人不安分，看見個女的就想上去搭幾句話，每次來國營繡莊張笑都不想理他。

    而且兩人年紀(jì)都不小了，盧小靜一直想結(jié)婚，催著胡鐘明要見他父母，但胡鐘明每次都找借口搪塞過去，為這事兩人在國營繡莊門口吵了好幾次架。

    胡鐘明對盧小靜擺明了就是玩玩的態(tài)度。

    姜念最不齒的就是胡鐘明這種人，看一眼也覺得膈應(yīng)。

    張笑見姜念冷著臉直接走了，她只是朝胡鐘明點點頭，也趕緊跟著姜念走了，在兩人走遠(yuǎn)后，胡鐘明身邊的人問：“鐘明哥，那個女的是誰啊？長的真漂亮，就是不給你面子，連你打招呼都不理一下?！?/br>
    胡鐘明冷笑：“國營繡莊新來的女同志，是個寡婦?！?/br>
    那人說：“鐘明哥，我不介意她是個寡婦，你要不問問小靜姐，把她介紹給我唄？”

    胡鐘明沒說話，他可還記得昨天那個穿軍裝的男人，看樣子很關(guān)心這個寡婦，而且她還是軍人的遺孀，雖然對姜念剛才掉他面子的事生氣，但讓他去得罪那個男人，他還不敢。

    姜念和張笑去了國營繡莊，葛梅和翟佩佩已經(jīng)開始忙了。

    盧小靜是卡著點一路跑過來的，進(jìn)來被葛梅說了兩句，她點頭認(rèn)錯后跑進(jìn)隔間，先是看了眼翟佩佩，再看向姜念，說道：“你走的時候怎么沒叫我一聲？”

    姜念：……

    “張笑叫你了，你說讓我們先走，你再睡會。”

    盧小靜不說話了。

    姜念認(rèn)真繡圖，但是時不時的能聽見旁邊的盧小靜嘶嘶的聲音，她扭頭看了眼，見盧小靜的食指冒著血珠，拿手絹擦著雪。

    她只是看了眼就繼續(xù)繡圖，倒是翟佩佩說了兩句：“你能不能別老發(fā)出聲音？”

    盧小靜沒好氣的回了一句：“這地又不是你一個人的，你聽不慣可以出去。”

    她知道翟佩佩這兩天因為女兒的事窩火，但她心里也窩著火呢。

    昨晚上和胡鐘明說了好久的話，就想讓他松口帶她去見父母，但胡鐘明就是不松口，氣的她半夜跑回來。

    翟佩佩刷的一下起身，眼珠子冷冷瞪著盧小靜：“你也不看看你自己，刺繡的本事高不成低不就，一把年紀(jì)了眼高于頂，挑三揀四的嫁不出去，這里是工作的地方，你不要把你的情緒發(fā)泄到工作里吵到別人，還有你的血，染臟了繡布拿你的工資賠嗎？！”

    盧小靜最聽不得別人提她年紀(jì)的事，一下子就來火了，和翟佩佩吵起來了。

    姜念：……

    真是到哪里都有熱鬧。

    她沒有勸架，只是默默的低著頭繡自己的圖。

    張笑從外面跑進(jìn)來勸架，但兩人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該吵還是吵，還越長越兇，最后連張笑這個勸架的也被罵了，盧小靜罵她：“你有什么資格插進(jìn)來？你以為你能好到哪里去？你要不是葛姐的遠(yuǎn)方親戚，就你這樣的能來國營繡莊嗎？你少在我這叭叭的，我和翟佩佩的事還輪不到你管?！?/br>
    盧小靜早就看不慣張笑了，她靠著自己的繡功來到國營繡莊，張笑是靠關(guān)系進(jìn)來的。

    至于盧小靜的繡功，她清楚自己比不上翟佩佩，大尺寸的繡圖葛梅根本不讓她上手，只能繡一些便宜的小繡圖，每個月分到手的錢有時都沒有翟佩佩的一半多。

    但張笑什么也不會就能待在繡莊，葛梅不僅在教她手藝，還給她發(fā)工資，雖然張笑也在繡莊干打掃和接待的活，但她有時候想起來就是不服氣。

    張笑被說的閉嘴不敢再說話，眼圈有些紅了。

    翟佩佩對盧小靜說：“你哪來的臉說張笑？繡莊里到處干干凈凈的不是張笑干的？來繡莊的客人不是張笑接待的？她現(xiàn)在的繡功雖然拿不出手，但我覺得她再學(xué)上兩年就把你超了?！?/br>
    姜念詫異的看了眼翟佩佩，她鬢邊已經(jīng)有了白發(fā)，許是因為常年在市里待著，比趙嬸看著還年輕點。

    她沒想到翟佩佩會為張笑說話。

    葛姐說她比較傲，人也不大好相處，昨天剛來時她也這么覺得，可經(jīng)過這次吵架到讓她不這么認(rèn)為了。

    兩人的爭吵在葛梅的出現(xiàn)后終止。

    葛梅訓(xùn)了盧小靜幾句，又讓翟佩佩寬寬心，最后把張笑叫到外面也安慰了幾句，到了中午的時候，盧小靜先一步走了，張笑進(jìn)來喊了翟姐一聲，于是和姜念去食堂。

    姜念臨走前看了眼還在繡圖的翟佩佩，她和張笑去食堂吃飯時，聽見不遠(yuǎn)處傳來盧小靜的聲音，正在對胡鐘明埋怨翟佩佩，最后又說到葛梅偏心。

    她轉(zhuǎn)頭看了眼，正好瞧見胡鐘明有些不耐煩的低頭扒飯。

    飯快吃完的時候，姜念聽見盧小靜問：“你到底什么時候帶我去見你爸媽？我們談了也有半年了，你能拖我拖不了，今年再一過我就三十了?！?/br>
    胡鐘明說：“我爸媽忙，等年底了帶你去見他們。”

    姜念和張笑離開食堂的時候，盧小靜要見胡鐘明爸媽的話題還沒結(jié)束。

    她回到國營繡莊，剛推門進(jìn)去就聽見板凳拖地的聲音，于是快步走進(jìn)隔間，隔間里除了翟佩佩再沒別人，姜念看了眼低著頭刺繡的翟佩佩，隱約從她臉上看出點慌亂。

    她抿著唇坐到繡圖前，看了眼繡圖上沒有被人動過的痕跡。

    似是看出她的想法，隔壁的翟佩佩沒好氣的說了一句：“你放心，我沒那么壞心眼在你的繡圖上使壞?！?/br>
    姜念：……

    她承認(rèn)自己惡意揣測別人不好，但在外面留個心眼也沒錯。

    姜念看了眼翟佩佩，沒有被人戳破心思的窘迫：“翟姐，抱歉。”

    她不再說話，認(rèn)真繡圖。

    翟佩佩也沒回她。

    盧小靜又是卡著點來的，臉色不太好，一看就知道又和胡鐘明談崩了。

    繡圖一下午，到了下班的時間，姜念伸了伸懶腰，聽見外面?zhèn)鱽矶ｂ彽碾娫捖?，張笑喂了一聲后跑進(jìn)來叫姜念：“姜姐，你的電話?！?/br>
    姜念大概猜到了是陸聿打來的。

    她心臟莫名的跳了兩下，起身走到隔間外，拿起電話放在耳邊，小聲道：“喂。”

    “是我?！?/br>
    電話那頭傳來陸聿的聲音，男人聲音低且沉，穿透電話筒鉆入她的耳廓，有點酥酥癢癢的。

    她忽然覺得，陸聿的聲音真好聽。

    姜念問：“怎么了？”

    陸聿說：“你在那邊還習(xí)慣嗎？”

    “嗯，習(xí)慣?！?/br>
    “宿舍冷嗎？”

    “不冷。”

    兩邊都陷入了短暫的沉默，還是姜念先挑起話題：“你吃過晚飯了嗎？”

    “沒呢，待會就去，你呢？”

    姜念道：“我也待會去?！?/br>
    她頓了一下又問：“食堂飯吃的還習(xí)慣嗎？”

    陸聿似乎笑了下：“我吃了許多年了，還是那個味?！闭f完也停頓了一下，又補(bǔ)了一句：“還是嫂嫂做的飯好吃?！?/br>
    姜念不知道怎么了，臉蛋莫名的有些熱。

    她抿嘴笑了一下：“等我這兩個月忙完，回去給你做幾道好菜?！?/br>
    那邊是陸聿低笑的聲音：“好?！?/br>
    掛了電話，盧小靜出來問了一句：“姜念，誰給你打電話呢？”

    姜念道：“家人?！?/br>
    盧小靜和翟佩佩不知道姜念和陸聿的關(guān)系，姜念也不想多說，但她不說盧小靜卻能猜得到，能用得起電話的肯定不是一般人，她試探的說：“是不是你亡夫的戰(zhàn)友？”

    姜念應(yīng)道：“嗯?！?/br>
    盧小靜瞬間來了好奇心：“他這么關(guān)心，是不是喜歡你？你男人死了，他正好也有機(jī)會了，是不是你男人沒死之前他就對你上心了？”

    姜念：……

    她覺得盧小靜簡直在胡扯。

    陸聿喜歡誰都不可能喜歡她，她也不想別人編排陸聿的名聲，就解釋了兩句：“他和我亡夫是兄弟，所以多照顧了我一些，你別亂猜了?！?/br>
    說完和張笑就去食堂了。

    盧小靜看著姜念的背影撇了撇嘴：“這有什么不能說的？”

    去食堂的路上，張笑對姜念說：“姜姐，你別把盧姐說的話放在心上?！?/br>
    她知道姜念和陸聿的關(guān)系，但沒給翟姐和盧姐說過。

    姜念抿嘴笑了下：“我沒放心上?！?/br>
    吃過晚飯她們就回宿舍洗漱睡覺了，這十天姜念的工作就是繡圖吃飯睡覺，偶爾聽盧小靜發(fā)發(fā)牢sao，不過翟佩佩的臉色一直都不太好，不知道是不是還在為女兒的事發(fā)愁。

    這天晚上六點多下班，天已經(jīng)暗下了，翟佩佩和盧小靜先走了，姜念還在里面待著，她想把這部分最后的一點繡圖繡完，張笑進(jìn)來了一趟：“姜姐，我去食堂幫你打飯?！?/br>
    姜念笑道：“謝謝。”

    她低下頭繼續(xù)繡圖，過了沒多久，外面?zhèn)鱽黹_門的聲音，以為是張笑打飯回來了，于是說：“你先吃，我就快好了?！?/br>
    “嫂嫂，是我?！?/br>
    隔簾的門簾掀開，陸聿低沉的聲音在逼仄的繡房里愈發(fā)顯得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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