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默一下子回過神來，坐起身時(shí)，看到房門外倒映著一抹頎長的身影。

    她敢肯定，那是聞終。

    方才并不是她的錯覺。

    褚桓關(guān)上房門，走到榻前撩袍坐下，身上帶著外面潮濕的涼氣，逼近她時(shí)，讓她朦朧的意識愈發(fā)清明。

    “大人可睡好了？”

    他伸手將沈默連人帶被的抱進(jìn)懷里，修長如竹的手撫著她的臉頰，在她鼻尖上親了親，“餓了嗎？”

    沈默怔楞的看著近在咫尺的男人。

    無論是眉眼還是臉龐，都有著八歲時(shí)謝章的影子，她微抿了唇畔，看了眼房中的擺設(shè)，一時(shí)間渾身都別扭，更多的是不自在。

    在北涼時(shí)還好，畢竟那是一個(gè)陌生的環(huán)境。

    可回到西涼，且還是在她三個(gè)月前住過的將軍府里，三個(gè)月前，在她面前還是規(guī)矩乖順的孩子，不足她高，將她當(dāng)做義父的孩子，三個(gè)月后忽然間就變成了男人，此刻抱著她，與她做著最親昵的舉動。

    她說過，會接受他。

    但是回到將軍府里，她一時(shí)間難以跨越那個(gè)坎，她需要一個(gè)適應(yīng)的過程。

    沈默垂下眸，避開他深黑的眸，點(diǎn)了點(diǎn)頭，“嗯。”

    褚桓捏著她的下額抬起，直視那雙瀲滟明眸，“又在逃避什么？”

    “沒有?！?/br>
    沈默想搖頭，奈何被他禁錮著，只得再次重復(fù)，“你看錯了。”

    “是嗎？”

    褚桓低笑，掀開裹在她身上的錦被，拿起疊好放在枕邊的宮裙，要為她穿上。

    沈默按住他的手，盡量放緩呼吸，笑道：“穿衣這種小事，我自己能來?！?/br>
    褚桓拿開她的手，“我伺候大人?！?/br>
    他為她穿中衣，捏著她的手腕，讓她動憚不得。

    沈默纖弱嬌小的身姿在他懷里任由他擺布，他的力道是她現(xiàn)在不能抗衡的。

    她輕蹙眉心，握住謝章的手，“我自己來?！?/br>
    他這樣，讓她有一種自己是個(gè)孩童的感覺，從穿衣住行都需要人貼心照顧的那種無力感。

    褚桓掀了眼簾看她，撫平她身前的衣襟，平靜問道：“十五年前，聞終有沒有在你起身后，貼身伺候你？”

    他繼續(xù)為她穿外衫。

    沈默卻是聽得頭皮一麻，她甚至能感覺到那道平靜的聲音下藏著怎樣的狠戾。

    她有些怕這樣的謝章。

    昨晚他的異樣，他猶如在撫摸一個(gè)物件的感覺深讓她覺得抗拒。

    她甚至覺得，謝章對她的掌控超出了她所能接受的范圍，他是想將她圈禁在獨(dú)屬于他的一方之地，讓她與世外隔絕。

    沈默盡量摒棄掉這些念頭，迎著他的眸，堅(jiān)定搖頭，“我都是起身穿戴好后才讓他們進(jìn)來，不然我的女兒身怎會瞞的如此隱秘？”

    “隱藏的很好，與大人相處三年，我都未能察覺。”

    褚桓抱她坐在腿上，拿起靴子為她穿上，他身量很高，坐在他腿上，雙腿凌空，竟是夠不到地面。

    沈默乖順的窩在他懷里，鼻翼間都是謝章身上清冽好聞的氣息。

    褚桓侍候她洗漱，染著溫水的巾帕擦拭著她的手指，將她的手捧在手心，覆在唇邊輕吻了一下。

    微涼的唇擦過手背，驚得沈默心尖懸空一顫。

    她眨了眨眸，偏頭看向雕花窗扇，“現(xiàn)在什么時(shí)辰了？”

    褚桓放下巾帕，抱起她放在地上，牽著她的手往外走，“已時(shí)三刻了?！?/br>
    沈默怔了一下才回過神來。

    房門打開，冰冷潮濕的空氣撲面而來，謝章為她攏好狐裘，牽著她的手走出房外。

    聞終與杭奕守在門外，沈默問道：“你們兩堂而皇之的站在這里，不怕被外面的人發(fā)現(xiàn)了？”

    聞終道：“府邸百米之外，沒有暗線?！?/br>
    褚桓牽著她走出長廊，就在她抬腳要走在雨幕中時(shí)，身姿陡地凌空，待她看清時(shí)，已被謝章打橫抱在懷里，雪絨狐裘在他袖邊垂落，與錦緞的袖袍相織交映。

    杭奕手撐著傘擋在他們二人上方，與他們一道朝落梅堂走去。

    沈默靠在謝章懷里，從她的視角看到他刀削剛毅的下顎弧線，淺薄的唇輕抿著，長眉冷目，看著前方。

    她攀上他的肩，在他耳邊低聲道：“其實(shí)不必如此的，我不是嬌嬌女，不必將我照顧的太細(xì)致?！?/br>
    只是酆時(shí)茵的身子太弱，調(diào)理一番便好。

    況且，十五年前她占據(jù)沈默的身軀時(shí)，什么刀山火海沒闖過？

    眼下竟是被謝章當(dāng)做孩子般，事事俱到的伺候她，讓她都有種自己是一種小廢物的感覺。

    褚桓垂眸看她，“我樂意?！?/br>
    沈默：……

    她看了眼天色，轉(zhuǎn)移話題，“都這個(gè)時(shí)辰了，你們怎么不早些叫醒我？今早該是我進(jìn)宮的日子，怕是要耽擱了。”

    “用過早膳再去?！?/br>
    褚桓抱著她來到落梅堂，長孫史與謝宗祿已等候在此，在他們過來時(shí)，宗祿垂下眸，看著滿桌的菜肴。

    沈默看了眼謝勛，移開視線，一下子跳出褚桓的懷抱，走到長孫史身邊坐下，笑道：“一大早的就喝酒，走你跟前都聞到酒味了?！?/br>
    長孫史撫著下額的一撮小胡子，爽朗大笑，“大人猜猜，老朽這酒是從哪里打來的？”

    褚桓坐在沈默身側(cè)，宗祿坐在長孫史身側(cè)，安靜的低著頭用膳。

    復(fù)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