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儀式感
卞琳眨了眨眼,確定對面那對幽深的瞳眸里,她的倒影眼皮紅腫,滿頰是淚。手指試著蜷了蜷,鉆心的痛讓她呲了一下牙。 卞聞名的狀況更糟,一條條紅血絲,像在充血的肌膚上割開的裂紋,嘴角也噙著一條血痕。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卞琳突然失了興致。她垂下手,直挺挺地歪倒在沙發(fā)扶手上。 她看著斜上方的水晶吊燈發(fā)呆。吊燈的燈芯在中央,周圍二極管吊燈網狀分布。猶如太陽和星云,散發(fā)著優(yōu)雅細致的光芒,似乎在嘲笑她輕易被激發(fā)的暴戾和怒氣。 “把燈關掉?!彼龖脩玫亻_口要求。 水晶吊燈應聲熄滅,又只剩一盞昏黃臺燈。 卞聞名很快回來,蹲在女兒身前,扭開一管藥膏,涂在女兒掌心和手指。 “寶寶以后還想打爸爸耳光的話,爸爸給寶寶定制一個專門掌摑板?!北迓劽耐吹厝崧曊f道。 “哼。你有受虐傾向,未必我要配合你當個虐待狂?!北辶沼l(fā)懨懨。對他的rou麻話,除了噗之以鼻,也只有麻木不仁。 卞聞名背著光,無聲笑笑,由衷贊美。 “爸爸的好寶寶?!?/br> 手掌抹上厚厚一層藥膏,涼絲絲的,卞琳心底的浮躁也褪去大半。 “你走吧。我沒力氣,借你的地方歇一會。” “爸爸在這兒陪著寶寶?!?/br> 卞聞名停頓一下,十分地懇求道,“寶寶,爸爸有一些話,只求寶寶聽一聽?!?/br> 卞琳心中一緊,她不想聽。 她突然明了,她這般抗拒聽他的理由——不是擔心他解釋之后,她會硬不起心腸繼續(xù)怨恨他;而是害怕他那些借口過于輕佻可笑,讓她曾經光輝的記憶,終不免落得個灰飛煙滅。 看清自己,便離戰(zhàn)勝自己不遠了。 卞琳沒有吱聲。不說好,也不說不好。 有什么理由能夠抵消他對女兒失信的過失呢?卞聞名其實認為沒有。 但生活需要儀式感。人們犯下過錯,真誠懺悔,接受懲罰、或者得到寬恕,然后重新開始。這是只有在骨血至親之間,才能一再生效的儀式感。 他正色道:“寶寶,爸爸離開南江市的時候,答應等你哥哥病好一些,就去接寶寶。他抑郁癥好轉的時候,爸爸聯系過寶寶……” 卞聞名說到這里,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卞琳記得這事,在她十五歲的時候。 十五歲,是一個分水嶺——那之前,她一直滿懷信任和期待;而那之后,她只能相信,卞聞名遺忘了她,放棄了她。 “爸爸甚至定好了行程,要去接寶寶??墒悄愀绺缢直l(fā)了另一種疾病,難以徹底治愈。爸爸擔心如果寶寶接觸到他,也會受到傷害。”卞聞名組織了一下語言,卻仍是語焉不詳。 卞琳不禁追問,“什么?。俊?/br> “……性癮?!?/br> “什么?那是什么病?” “性欲亢進障礙,主要癥狀表現為無法控制的性沖動或性欲望。” “嚯,那他現在?” “算不上很好,但傷害不到寶寶了?!?/br> 卞琳長吁了一口氣。這個消息有些出乎意料,她沒聽喬安娜提起過。 轉念一想,又不覺出奇。在喬安娜心里,女兒的性可以換取利益,那兒子的性大概是不吃虧的? 她正自冷笑連連,忽然發(fā)現卞聞名捏著她的手,將一個指環(huán)狀的物件往她左手無名指上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