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澤皓頓了頓，輕聲跟他道：“開會呢，罵人下去罵?！?/br>
    “噢……”

    倆人就說了這么兩句話，紀澤皓已經(jīng)能感覺到主位那邊投過來的灼灼視線了。

    ……

    孫大組長嘴里的話還沒完沒了地往外走，講完客套話，現(xiàn)在已經(jīng)開始給林氏實業(yè)的甲方們看公司以前做過的類似項目。

    這部分上次甲方來人也有，只不過那時候不是孫德明講的，是現(xiàn)在坐在他身邊那個副組長說的。

    這個ppt里的內(nèi)容有一部分紀澤皓也蠻眼熟，是他們組前兩個月負責維護的系統(tǒng)，但……系統(tǒng)的前期開發(fā)到落地跟他們公司都沒什么關系。

    ppt里的配圖和內(nèi)容看上去眼花繚亂，不過有了那個紀澤皓知根知底的“項目”，他大概有點兒明白這個ppt的含金量了。

    孫德明……專業(yè)水平也確實有限，對著ppt講還犯了一些常識性錯誤。

    紀澤皓坐在下邊，感受到邊上小李好幾次欲言又止。

    他理解。生活索然無味，外行指導內(nèi)行。

    但現(xiàn)在他們是一個團隊，紀澤皓裝作聽得很認真的樣子，眼睛盯著用來展示的大屏幕。

    孫德明搞不明白的事情其實林昱也未必能聽出來，林昱是經(jīng)管學院的，也不懂這些吧。

    ……不是。

    紀澤皓還是沒想明白。

    所以林昱為什么會坐在這里?。?？？

    林氏實業(yè)……是林昱家的？

    姓林的那么多，怎么偏偏就這么巧，和自己有一筆糊涂賬的林昱正好是自己工作的甲方？

    所以今天中午在樓下碰到林昱，是因為他正好要來他們公司聽項目內(nèi)容？

    可他跟自己說的那些話又是怎么回事，也完全不像是一個放下前塵往事的人?。?/br>
    紀澤皓這邊正混亂著，在孫德明顯得有些油膩的講解背景音里試圖讓自己的大腦加速工作，就聽有一個聲音打斷了孫德明的介紹。

    “等一下?！?/br>
    說話的人還敲了一下桌子。

    會議室一靜，大長桌兩邊的人都朝著那個年輕的“小林總”看過去。

    他一身皮衣，與身邊西裝革履的兩位格格不入，可無論是神態(tài)還是氣度，都讓人覺得不容小覷。

    林昱勾了一下嘴角，問孫德明道：“剛才還沒聽介紹，您貴姓？”

    “免貴姓孫，孫德明?！?/br>
    “孫組長?！绷株畔袷恰爸懒恕币话爿p點了一下頭：“還是直接切入正題吧，這次見面不是來看貴公司的準備的，這些前期的競標資本也沒必要現(xiàn)在拿到桌上來說了?！?/br>
    “額……”孫德明噎了一下：“小林總說得對?！?/br>
    “別緊張，這段時間我們一直在和貴公司溝通需求，貴公司的開發(fā)組在溝通中也提出了一些想法，我們這邊的需求也一邊斟酌一邊調(diào)整，這不，今天就打算當面聊一下，把我們需要的大方向定下來，也方便你們這邊定方案?！绷株砰_口道。

    他說得有模有樣，紀澤皓看他現(xiàn)在的樣子，已經(jīng)很難跟第一次見面時一身學生氣的無名奶昔掛上鉤了。

    人果然有很多面。

    林昱現(xiàn)在這一面，紀澤皓也沒有見過。

    明明是同一身機車服，現(xiàn)在的林昱和方才在樓下時，不是同一種“強勢”。

    “小林總說的是?！?/br>
    “其實我們需求的總框架已經(jīng)確定了，周一溝通的也是小細節(jié)。我想先聽聽關于系統(tǒng)開發(fā)的思路?！?/br>
    “沒問題。”孫德明點了一個人：“給小林總簡單介紹一下我們目前的進度。”

    “等一下?！绷株虐櫫税櫭?，問：“孫組長，為什么是他來講？”

    “額……”孫德明頓了一下，似乎不太明白小林總這個問題的意思：“這位是我們開發(fā)組的組長?！?/br>
    “那孫組長不了解項目內(nèi)容嗎？”林昱像是有點兒奇怪，打開手里的平板：“我看過孫組長的履歷，我記得你也是系統(tǒng)，或者說電子信息相關專業(yè)出身，履歷里經(jīng)手的項目也很多，過往成績很漂亮，這樣我們才放心把項目交給你帶。

    我們和貴公司合作，交給你們的就是整個智能系統(tǒng)的開發(fā)，孫組長不是行業(yè)內(nèi)的精英人士么？怎么，前期的開發(fā)思路完全是交給手底下人做的？”

    “小林總說笑了。”孫德明尷尬地“哈哈”了兩聲，面上帶笑，實際上有點兒快繃不住了。

    他進公司這么多年，隨著位置越走越高，深諳所謂“官場”規(guī)則。生意人見面，推杯換盞間都是利益交換，就連他現(xiàn)在這個外出學習也是拿利益換來的，還真以為他是去學現(xiàn)在人工智能前沿內(nèi)容的？只有那些新進公司的實習生們才這么以為吧。

    爬得越高，離一線工作就越遠。雖然他現(xiàn)在也只是個……大組組長，但這次新項目他能從這么多大組組長里爭取到這個位置，說明有些工作他還是做到位了的。

    尤其這幾年，孫德明打交道的人都是中層領導，請客吃飯送禮攀談人情，這一套不是已經(jīng)心照不宣了么，怎么這個小林總……這么不按套路出牌？

    這番話把孫德明架在這了，他是往上走不合適往下走更不合適，可偏偏現(xiàn)在要他說，他也真說不出什么東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