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驚秋帶著許一旬回來的時(shí)候，婁簡已經(jīng)掀開了殮布，正站在尸首旁。她手戴白尉，左右晃了幾下尸首的頭顱，又伸手探摸尸首腋下。婁簡直起身子，自言自語：“怎么涼得那么快？”

    “查得怎么樣了？”夏驚秋上前關(guān)切地問。

    “死者叫薛毅，家住城南月柳巷。年三十九，是一名賭徒。平日里在漕運(yùn)碼頭搬貨。”說著，婁簡已經(jīng)解開了死者的衣衫。

    “阿簡，許久不見你又神了不少，驗(yàn)個(gè)尸連他生平都能知道！”許一旬說得眉飛色舞。

    “你能不能長點(diǎn)腦子，婁簡顯然是和死者認(rèn)識。”當(dāng)著小姑和常娘的面，夏驚秋不好發(fā)作。

    “對，我認(rèn)識他。他就是我學(xué)生阿吉的爹爹。”婁簡指了指一旁的紙筆，“記一下，死者下顎挫傷，長兩寸，寬一寸半，上有泥屑。雙手無傷，指甲無泥。”

    她取來棉布，用鑷子夾著棉布在薛毅口中轉(zhuǎn)了一圈，又將棉布遞到夏驚秋面前：“聞一下。”

    夏驚秋臉色發(fā)白，下意識的往后退了兩步，見婁簡沒有放棄的意思，他只能硬著頭皮上前。

    婁簡發(fā)問：“是否有異味?！?/br>
    “酒味，酒酸味，還有……?！毕捏@秋又仔細(xì)嗅了嗅，“還是便宜貨的味道。”

    “嗯那就對了。”婁簡取來一塊白布，在薛毅后槽牙處取出些許綠色泡沫，“綠蟻酒?！彼D(zhuǎn)身看向夏念禾，“兩位小娘子，可否將當(dāng)時(shí)的事再說一遍?！?/br>
    “當(dāng)時(shí)我們兩個(gè)走在小巷里，正要去尋朋友。沒成想他忽然搖搖晃晃跑了出來，沖著我們就撲了上來，還好我們躲得快，繞到他身后。我怕他再造次，就推了他一下。沒成想這醉鬼，忽然就朝著地面砸去?！毕哪詈涛馈?/br>
    “朝著地面砸去？”這樣的形容未免過于夸張了，夏驚秋多問了一句，“為何這么說?！?/br>
    “他就像死了一樣，硬邦邦地砸在地上?！?/br>
    “這夏娘子沒有扯謊?！眾浜喪掌痂囎?，“他下顎有挫傷，倒地的時(shí)候是下顎先著地的。你想想，人摔倒時(shí)的模樣。一個(gè)有意識的人摔倒時(shí)，第一件事就是用手撐地，只有毫無意識的人才會下顎著地。”

    “可這，也不能證明兩位小娘子沒殺人啊?！币慌裕駯|問。

    “仵作沒驗(yàn)嗎？”

    “驗(yàn)了，渾身上下沒傷，誰都沒個(gè)結(jié)論?！?/br>
    婁簡直起身子，對著身后兩位娘子道：“接下來，兩位娘子還是回避一下好。”

    “不必，人又不是我們殺的，干嘛要回避。”夏念禾趾高氣昂的樣子和夏驚秋簡直是一個(gè)模子里刻出來的，“你驗(yàn)就是了，本娘子什么沒見過?！?/br>
    婁簡嗤笑一聲，搖了搖頭：“許一旬幫個(gè)忙，曲起死者雙腿。夏司馬幫我托起死者骶骨?！?/br>
    二人照辦，婁簡則是走到尸體后側(cè)，解開薛毅的褲頭，將他下半身扒個(gè)精光。

    “?。　鄙砗髠鱽硐哪詈痰捏@呼聲。

    “放下吧?！眾浜啺l(fā)話。

    “你怎么扒人褲子？”夏驚秋站在夏念禾和常娘面前，用衣衫擋住了二人的視線。

    “都說讓兩位娘子回避了，是她們二人自己要留在這的。”婁簡接下來的動作更為離譜，只見她雙手握住了死者的yinnang，用力捏了幾下。

    許一旬倒吸了一口涼氣。夏驚秋則是耳垂驟然通紅，婁簡明明是在唱報(bào)尸狀，在他聽來像是在說虎狼之詞。

    “死者腎子

    腎子：睪丸

    一個(gè)，隱腎一個(gè)，上縮不見。莫老，麻煩取熱水一盆，吸水的布料若干?！?/br>
    “好，先生稍等?！?/br>
    片刻，莫旭東取來了婁簡要的東西。她將帕子打濕，敷在薛毅下身，約莫一盞茶的功夫，取走帕子，按在死者小腹處，消失的隱腎垂了下來。

    “猝死?！眾浜喯铝私Y(jié)論，她替死者穿好褲子，“猝死者大多腎子內(nèi)縮。薛毅生前或有急癥，又喝了酒，恰好發(fā)作了。夏娘子方才打了他哪里？”

    “后肩左側(cè)。我可沒用力啊，我就是輕輕推了一下?！?/br>
    婁簡讓許一旬將人扶了起來，解開衣衫查看，果然如莫旭東所言背后沒有傷痕。婁簡微微蹙眉，仔仔細(xì)細(xì)將薛毅全身查看了一遍。

    詭異的是，他全身上下竟無一處淤痕。

    “怎么了？”夏驚秋覺察出婁簡的異樣，“尸首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婁簡答非所問，她取下手中的白尉：“一個(gè)人若是能被掌力打死，那尸首上必定會留下淤血。我檢查過薛毅的尸首，左肩并沒有傷痕。夏娘子應(yīng)該真的只是輕輕推了他一下，不巧，趕上了薛毅突發(fā)惡疾?！眾浜喞^續(xù)說，“結(jié)合夏小娘子方才的口供，我可以確定此事與她們二人無關(guān)?！?/br>
    “我就說嘛，我們是清白的?！毕哪詈膛e著雙手遞到莫旭東面前，“還不放了我們？”

    夏驚秋點(diǎn)了點(diǎn)頭，示意莫旭東放人。

    “那，他是怎么死的？”夏驚秋問。

    “我方才已經(jīng)說了，他是猝死的?！?/br>
    “我的意思是，為何猝死？”夏驚秋確定，婁簡說了一半藏了一半。

    “我怎么知道，我是仵作，又不是大夫?！眾浜喬裘紗枺拔抑淮饝?yīng)你還兩位小娘子清白，又沒答應(yīng)幫你查案。你若是懷疑此人的死有異樣，大可去找州府仵作再驗(yàn)?！?/br>
    夏驚秋藏不住心思，鄙夷全然寫在臉上：“多日不見，你還是這般油腔滑調(diào)?！?/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