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樓的時候，云暇從卓一的車邊走過，他對著卓一點了點頭，禮貌乖巧地打了招呼。

    卓一倒是盯著云暇的背影，盯了很久。

    久到洛天水都忍不住問：“怎么了嗎？”

    卓一皺眉：“你們住一起了？”

    “對啊，他不愿意去姨媽家里住，我就讓他和我住，這樣我也不用再給姨媽交生活費，直接給他生活費就行了……這不是更好嗎？”洛天水不明所以道。

    卓一沒說什么，她點點頭，干脆道：“上車?！?/br>
    卓一一路沒和他說什么話，不過洛天水思忖，以卓一的能力，真想關(guān)注他，肯定是什么都了解得清楚明白。

    他和卓一之間，是信息完全不對等的。

    卓一了解他的一切，了解原主的一切，而她對卓一到底在調(diào)查什么，與他們家庭到底什么關(guān)系，都一無所知。

    過了半個小時，車開出城區(qū)，來到北郊的臨水河堤畔，那里有一座小小的墓園，看門的只有一個老人。

    卓一沉默地在前面走著，洛天水在后面不遠(yuǎn)不近地跟著。

    走了幾條綿延的小徑，上坡后，他們走到了一處孤獨立著的墓碑邊上，墓碑很小，但很整潔，一看就是有人經(jīng)常打掃。

    洛天水記住了這個地方，以后他也會時常來祭拜的。

    墓碑上只有簡單的“云英之墓”幾個字，上面是一個短發(fā)的非常干練的女人的黑白照片，氣質(zhì)與卓一非常接近。

    洛天水突然福至心靈，明白了卓一與云英的關(guān)系。

    卓一緩緩開口，聲音喑啞：“……你還記得她嗎？”

    洛天水抱歉道：“我很抱歉……”

    “不用抱歉，你只是受傷了，所以不記得了?！?/br>
    “所以云英女士……我mama……她也是……”洛天水其實已經(jīng)很肯定了。

    “她是我的師父，也是警察……曾經(jīng)是?！?/br>
    卓一像是整個人被籠罩在一股無法言明的巨大悲痛里。

    卓一進(jìn)警校的時候，家里沒人看好她，不懂一個女孩子為什么想要考警校當(dāng)警察。

    “你想做文職？”

    “為什么要做文職？”

    卓一覺得，自己可能從小就叛逆，她不想做“應(yīng)該做的事”，只想做“我想要做的事”。

    但是體能是先天的，這是生理的差距。

    一進(jìn)校，她的成績就排在下列，仿佛在告訴她，女生確實不適合做這一行。

    卓一是不服輸?shù)?，于是每天早上四點爬起來跑步，拉練。

    比其他人都更努力一些，她只能這么做。

    是不是只要足夠努力，就可以彌平這生物天生的差距。

    結(jié)果她發(fā)現(xiàn)突然有一天，有人開始陪她跑了，一陪跑就陪了將近三年。

    一開始兩人是先后跑，慢慢就成了并排跑。

    后來，年長的警官對她說：“要不要畢業(yè)來我這里當(dāng)值？”

    卓一二話不說就考了進(jìn)去，從此，這個人成為了她的老師，她的朋友，她的堅持。

    “我成為你mama徒弟的那年，你已經(jīng)八歲了，我有時候去你家取東西的時候見過你，你總是搬個小板凳蹲在角落里寫作業(yè)，很乖，很可愛。”

    洛天水聽她沒有提到過原主的父親：“所以，那個時候就只有我和我mama兩個人住……？”

    “是，你爸爸嫌你mama是個警察，覺得她只愛工作不顧家，所以就離婚了?！弊恳换卮鸬煤芨纱唷?/br>
    洛天水啞然。

    說是嫌棄云英是個警察工作太忙不顧家，那他們離婚，這爸爸也沒見得把他帶走去照顧啊。

    卓一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于是道：“是的，他離婚后，火速再婚了，所以也沒要你?！?/br>
    洛天水：“……”

    “咳……”洛天水清了清嗓子，問出了更好奇的事，“那云暇到底是……？”

    到底是誰的孩子？和原主有血親關(guān)系嗎？

    “又過去幾年，你mama撿到了云暇。”

    洛天水一愣：“所以，云暇是孤兒？”

    “是不是孤兒不知道，反正是某天一早，那個孩子自己蹲在警察局門口了，渾身衣衫破爛，光腳，沒有穿鞋，身上還到處是傷痕，說自己沒有家人。最開始以為他是哪家孩子走失了，結(jié)果發(fā)布尋人啟事也沒找到他的父母，將近一年都沒有人來認(rèn)領(lǐng)。他的年紀(jì)又是不尷不尬，送到福利院也有點大了，最后我?guī)煾妇桶言葡編Щ丶伊??！?/br>
    洛天水聽明白了：“所以我mama收養(yǎng)了他，雖然沒有血緣，但是成了我法律意義上的弟弟？”

    卓一：“那倒也沒有?！?/br>
    洛天水：“？”

    “你mama工作確實忙，連你都照顧不了，哪能照顧得了他？那時候，是我?guī)煾皋k案時認(rèn)識了一對老人，兒子一家車禍去世，聽到師父提起云暇的事，就提出說愿意收養(yǎng)照顧。所以其實云暇是被那對老人收養(yǎng)了，上了他們家的戶口。但是老人年紀(jì)也確實大了，過了幾年也實在不方便照顧了，所以在老人走后的最后一年，云暇還是呆在你家的時間比較多……后來師父意外去世，云暇住校了……我聽說你出來工作了?！?/br>
    原來，云暇一直在飄零啊。

    從這個家，飄零到另一個家。

    第15章 引言（3）

    洛天水這才聽明白了。

    怪不得云暇說，其實見面次數(shù)也不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