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憐看著時間差不多了，才說想去廚房看看有沒有什么能幫忙的，哪怕不會做飯，看著學(xué)點(diǎn)也好。

    等她走出去，二爺奶說：“我就說這娃不錯吧，不嬌氣好學(xué)習(xí)，是個好娃娃?！?/br>
    梅姨娘躲在角落里擦桌子，看了眼，心里怪不是滋味兒的，她心里頭挺羨慕華極媳婦的，在這個家里雖輩分小，卻名正言順，有銀子也有地位，得人喜歡。

    她就是這個家里最不起眼的。

    早知道給人當(dāng)姨娘不容易，可給農(nóng)戶庶民當(dāng)姨娘是真難，老太太心里眼里只有她孫媳她兒子還有三個孫子，陳氏也不得她眼，她這個姨娘更不用說。

    可陳氏人家也是正牌的華家媳婦，她不是，她一個姨娘來了鄉(xiāng)下，不但沒人搭理，還得累死累活幫忙干活，到底圖什么啊？當(dāng)初為什么想不開要跟著一塊下鄉(xiāng)？

    她就是再沒地兒去，隨便在京城找個平頭百姓改嫁了，日子也比這里好，華詹那人不通兒女情長，又不是不放人。

    越想，心里便越后悔，干活也慢騰騰的，很不是滋味兒。

    這屋小，灶房是在院子另外搭的，一半斜斜的小屋，外面還搭了個棚子，若是天晴的時候，能在外頭做飯，或是在外頭擇菜洗刷，下雨天了就在里頭煮飯。到了那邊，嬸子媳婦都在忙活，擇菜的切rou的，燒火的做飯的，都忙著。

    虞憐還真不是會做飯的主兒，上學(xué)時光想著努力念書考個好大學(xué)，吃喝隨便應(yīng)付，上班了也光想著升職加薪，就不再這事上費(fèi)心，有時間就琢磨著公司的事，從來只叫外賣或下館子，再不然吃公司食堂，頂多會煮點(diǎn)方便面。

    她到那，也沒打攪別人，安安靜靜看別人做事，看了會兒，感覺也會了，就要上手幫忙洗菜。

    負(fù)責(zé)洗菜的嬸子攔住了她，笑著說：“你皮嫩，一看就沒干過活兒，那雙手先別沾了，就洗點(diǎn)菜的事兒，一會兒就好了?！?/br>
    虞憐搬了個小馬扎坐著，撿起菜一根根掰開，扔大水盆里，速度雖不快也不慢，她做事就給人感覺不緊不慢，很穩(wěn)，大嬸子好奇問：“以前做過活兒？”

    虞憐搖頭，“是沒做過，不過得學(xué)?！?/br>
    和大嬸子說了幾句話，旁邊悄悄又搬來了一張小馬扎，一雙小手撿起菜葉子小心翼翼地?fù)裰?。虞憐低頭一看，是小果兒。

    她問：“娘呢？”

    小果兒小聲說：“跟爹回了房里說話，我自己出來了。二哥三哥跟二爺家的哥哥弟弟偷偷跑出去玩了?！?/br>
    說完就小心翼翼看眼虞憐，“嫂嫂，我想跟著你，想跟你學(xué)做事?！?/br>
    旁邊大嬸子聽了大笑，“你這娃娃，是個有眼光的。”

    虞憐笑著說：“嫂嫂也在跟別人學(xué)做事，看到這個嬸子沒？我在跟人家學(xué)擇菜洗菜，你耐得住嗎？”

    小果兒疑惑，“擇菜為什么要學(xué)？”

    虞憐道：“果兒別看擇菜簡單事小，就輕看了，不去做。有句古話說：圣人終不為大，故能成其大。這句話是說，圣人不做大事，他把每件小事都做好了，所以就辦成了大事?！?/br>
    小果兒若有所思點(diǎn)點(diǎn)頭，跟著也不問東問西了，低著頭安安靜靜擇菜，只學(xué)了一會兒就知道要把菜根頭不要的部分丟掉，菜葉子菜梗子能吃的掰好了丟進(jìn)盆里洗。

    她年紀(jì)小心思單純，很能耐得住，不一會兒就做得很好。

    大嬸子看得稀罕，她自己都不知道擇菜這種農(nóng)家小事還有這么多學(xué)問？被虞憐這么一說，覺得自己平常做的事還怪神圣的，臉上掛著迷之笑意，心說晚上回去得跟男人說說，她這家務(wù)活也干得有學(xué)問，人家圣人也干呢。

    虞憐幫著擇了會兒菜，這邊菜洗好了，里面也出爐了一鍋菜，白菜燉豬rou！

    剛出鍋時就一陣rou香味兒和著白菜的清香氣，吃飯的桌子有三張，就分成了三盆端出來，有小孩聞到香味兒了，湊過去，捧著空碗想吃，端菜的嬸子拍拍小孩，讓不許搗亂。

    跟著招呼在屋里院子說話干活的其他人，“菜上桌了，能吃了，晚了吃不著兒！”

    呼啦啦一群人就出來了，分成三桌坐著，分碗筷夾菜盛飯，院里一下子就熱鬧起來。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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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7章 暖屋 ◇

    ◎麻了麻了（重寫修改）◎

    虞憐在廚房都能聽見外面熱鬧的聲音, 探出腦袋往外面看了眼，洗菜的嬸子笑了說：“你也出去，這邊再有兩三個菜就能完事, 菜也都洗得差不多，再說你是京城來的, 不知道咱們這鄉(xiāng)下地方吃桌兒的規(guī)矩，但凡去晚了, 就得挨餓，連湯汁都摸不著，這盆菜可是燉了肥溜溜的豬rou兒，饞死他們了！”

    虞憐搖搖頭, 也笑：“嬸子不著急，我是主人家還能饞這口吃的？我們家初來乍到, 對農(nóng)事生活一概不知，今天有賴嬸子們在這邊忙活, 我在一邊看著多學(xué)些也是好的?！?/br>
    這話聽得嬸子連連點(diǎn)頭, 甚至連里頭掌勺的二大爺家的大媳婦麻嬸都笑著往外喊：“是個伶俐人兒，你能這么想是好事兒, 咱們做人吶，甭管是富貴日子還是貧苦, 都得明白一個道理，多學(xué)總是沒錯兒, 心態(tài)放平了, 日子也沒那么難過。”

    虞憐往里走, 傳來一股雞蛋香, 麻嬸子抬頭一看, 卻還是阻止道：“里頭油鹽大, 熏臉子，你快別進(jìn)來了?！?/br>
    虞憐邊走邊說：“嬸兒您剛才還說多學(xué)點(diǎn)沒錯，現(xiàn)在卻不讓我學(xué)？這是什么道理？”

    麻嬸笑得差點(diǎn)把雞蛋炒焦了，趕忙翻了幾下拿來大盆子盛起來，再用大盆子分成三盆就行，虞憐到了灶臺一看，雖是簡單的農(nóng)家炒雞蛋，但因用了新鮮的芥菜剁得碎碎的，這綠沫子和雞蛋炒一炒，便黃的黃綠的綠，極為好看。

    “你這娃子真會說！哈哈，我二爺奶老夸你呢，說不愧是大戶人家的金貴小姐，眼界見識都跟咱不同，重要的是愿意跟咱處，這點(diǎn)不簡單?！?/br>
    虞憐幫著把菜分了，一邊問還有幾道菜？她只管買了菜回來，做幾道，做什么還真不清楚，他們?nèi)揖蜎]一個對這有成算的，故日里一個個不是侯爺夫人就是老封君，各個要人伺候，擔(dān)憂的無非也就是男人家官場上的事，婚嫁之事，哪cao心過廚房？

    這事是麻嬸在張羅，她雖生得五大三粗一臉麻子，卻是個心細(xì)的鄉(xiāng)下婦人，受了婆婆的指揮就接過這檔子事，把這些安排得明明白白。

    當(dāng)下就跟虞憐解釋起來：“接下來還有道菌子頓豆腐，這菌子是前段時間下了春雨，這菌子長得漫山遍野都是，隨便都能找回來一籮筐，村里的小孩沒事就背著簍子去山上撿菌子，我們家那幾個皮貨也去了，吃不完就曬干，一部分拿去鎮(zhèn)上賣了，因賣的人多，壓價厲害，倒是沒賣上幾個銅板，多的就留家里吃，嘴饞了就拿出來泡開了，不管是炒著吃還是煮湯都能提提鮮味兒。”

    “我這不是想著，你們家既是春日里這樣的時節(jié)搬過來，就該吃點(diǎn)時節(jié)的東西，像這芥菜在這種日子就好長，又綠又高，菌子也是時興，談不上好貨，就講究個新鮮?！?/br>
    “您考慮得周到，我看著就想吃?！?/br>
    麻嬸喜歡人家夸她做飯好吃，哪個掌勺的不喜歡？當(dāng)下就說要給虞憐盛一碗在里頭開小灶，先嘗嘗。

    虞憐都是大人了，邊上還有兩個小孩眼巴巴看著，她能吃？麻嬸子盛了半碗雞蛋過來，虞憐把雞蛋給了小果兒讓她捧著吃。

    另一個小孩是麻嬸的寶貝孫子小豆芽，這小子從剛才起就墊著小板凳趴在灶臺上看，就差流口水了，小果兒好性子，一看他也想吃，就喊了聲，讓他過來，倆小孩就捧著一碗炒雞蛋，排排坐在灶臺旁，你一口我一口地吃起來。

    虞憐看了會兒，笑著挪開視線。這時麻嬸子已經(jīng)在張羅著炒下一鍋了，她把鐵鍋洗刷了一遍兒，用抹布擦干凈了，再把鍋?zhàn)臃派先?，任由烤火，等烤干了鍋熱了，再挖兩勺子豬油下鍋，油布子把整個鐵鍋都刷滿了油，這樣能省油。

    做菜的同時還會跟虞憐解釋這個該怎么做，那個是為什么這么做，比方說這燉豆腐就不能直接下水燉，得把豆腐下鍋用油煎了，如此才不會軟爛散架，陸陸續(xù)續(xù)又說了很多做飯炒菜的訣竅，虞憐安靜聽著，偶爾提出幾個問題，麻嬸都很有興致地回答。

    她越是相處越感覺這女娃子不簡單，早聽婆婆說，他家老太太很看重這個孫媳，這個家也基本是這個年輕的孫媳在掌事，一路帶著這么大家子，還盡是老弱病殘的，這得有多大的決心和毅力才能辦到的？再說到了村里以后，就這幾天看下來，她說話做事都很有章法，起碼不驕不躁，不看不起人，也沒看不上這農(nóng)家小事，這點(diǎn)就很得人好感。

    她從前常去鎮(zhèn)上走動或是買東西或是賣東西，有時也會湊巧碰上鎮(zhèn)上的地主人家，這地主家有個胖閨女，沒嫁出去，招婿在家，好家伙每每出來逛街都要人八抬大轎抬著，偶爾有個百姓沖撞到，就讓她家的扈從打人。

    不管有沒有打人，就沖這個態(tài)度可以想見，人家有多瞧不上小老百姓，這還只是個鄉(xiāng)下小鎮(zhèn)的地主閨女，京城國公府那得是多富貴多有權(quán)勢？人家從那邊出來的，非但沒看不上，還謙虛想學(xué)，心態(tài)平和，這點(diǎn)就非常難得。

    所以虞憐哪怕話不多，只是偶爾問上兩句，認(rèn)真盯著，她就很有興致地解說。說完怎么做菜，跟著就講到這邊的習(xí)俗。

    “暖桌飯說大不大說小不小，重要的事圖個熱鬧。咱上邑村有個規(guī)矩，得取個吉利的數(shù)字作為盤數(shù)上桌，要么四道，代表屋子四個角，這叫四角俱全是福氣，要么六道，叫六六大順，也可以八道，取發(fā)家之意，我想著今日搬過來匆忙，就收拾四道得了，總歸人不多，能吃得上就行?！?/br>
    說完就笑笑說：“憐娃子，我看你是個有成算的，后邊哪怕不重建個大些的屋子，也得修繕一番吧，等到了那時再請鄉(xiāng)親們吃一頓熱鬧一番。”

    虞憐笑著點(diǎn)頭，“麻嬸您是個眼睛厲害的，是有這么個打算，只是這事還在跟爹娘祖母商議，尚未確定下來，興許后邊還得去找二爺拿主意，我們?nèi)松夭皇?，得虧你們幫忙?！?/br>
    麻嬸：“好說好說，這有啥麻煩的啊，只是現(xiàn)在在農(nóng)忙，等忙完這一陣兒，我們?nèi)襾斫o你幫忙都不是事兒?！?/br>
    都說一家長影響一家小，二大爺家就是這樣，二大爺這個大家長對虞憐家友善多番幫助，他的后輩一家也大都如此，熱情的如麻嬸這樣，再生疏的都不會給壞臉子，虞憐心里幾番感慨。

    再像村長和族老。

    那幾家人，興許是當(dāng)家的意思，今天暖屋飯也托人去請，愣是沒一個過來，虞憐倒不是非想請人家不可，只是聽二大爺?shù)脑捯馑家馑季托校囊獗M到了，你愛來不來。

    說話的功夫豆腐菌子都下鍋了，為了提提味兒，麻嬸子還下了一把茱萸 ，不消片刻功夫，那股子嗆人的辣味兒就透過木蓋子漫上來，初聞不太適應(yīng)，多聞幾下，虞憐還覺得過癮，有種前世吃麻辣豆腐的感覺。

    邊上倆小孩已經(jīng)把雞蛋都吃完了，小果兒捧著空碗過來，碗里面干干凈凈的比洗了還亮乎，小果兒本想放在灶臺上，想起什么，噠噠地跑了出去，自己在外邊棚子里的水盆里洗了起來。

    虞憐看著小孩跑出去的背影，聽著外面的水聲，能想象出小孩認(rèn)真洗碗的模樣，心里很是欣慰，撇開別的不談，全家人在她看來，小果兒的性子最能適應(yīng)突然變化的生活，不熊單純耐學(xué)，除了膽子小些，不夠自信，別的都挺好。

    院子里隨著第一道第二道菜上桌，氣氛徹底熱鬧起來。

    三桌兒，女人們帶著小孩一桌，男人們一桌，這些男人主要是女人們帶來的家屬多些，那日有幫忙干活的，今天來幫忙干活的，都帶了家屬過來。

    最后一桌則給老人們自己吃，他們吃飯慢騰騰的，又愛說，吃不過年輕人，就留給他們慢慢折騰。

    女人小孩那桌搶菜厲害，男人這桌打了一斤小酒正喝著，華詹被二大爺喊了出來，一圈的幾個鄉(xiāng)下漢子也一口一個木頭喊著。

    華詹·木頭本人已經(jīng)麻木了。木著臉子坐下，二大爺?shù)拇髢鹤尤A秋收帶頭灌他酒，一來慶祝他們在這村子里落腳，算是新人新到，以后也是鄉(xiāng)里鄉(xiāng)親一家人，另一個就是幫他引薦給其他人。

    男人們只要不觸及利益，互相之間打交道是件極為容易的事情，沒那么多彎彎繞繞，今天有酒有菜，吃一口喝一口，愜意得很。

    一圈下來，華詹差點(diǎn)喝了半醉，要不是這些漢子嫌一斤酒少了，怕不夠喝恐怕還得接著灌。

    華詹話少，但他從前是混過軍營的，看著雖一身氣勢，實(shí)際上幾輪酒喝下來給人感覺沒擺架子，只一會兒功夫這些人就稱兄道弟了，木頭哥木頭弟地叫著。

    華詹沉默，臉上就透著四個字：麻了麻了。

    倒是女人桌這邊不太和諧順暢，主要是沒主人家在，老太太在另一桌陪著那些老人吃飯說話，有自己的社交圈，這邊卻一個女主人家都沒有。

    虞憐在廚房里學(xué)習(xí)、張羅這能理解。

    但這些女人不太理解的是，為什么陳氏也不出來？

    “她是老太太的兒媳，是孩子們的娘照理來說就是這個家的女主人，這個道理不管是在咱們鄉(xiāng)下還是城里都一樣吧？今天她家吃桌子，她就躲屋里不出來見人，是瞧不上我們，還是腦子里犯?。俊?/br>
    豆腐嬸打圓場：“話別說得這么難聽，我先前看見她和兒媳一塊去的村頭屠戶家買rou，一來一回的，興許是走累了。”

    那挑話的女人翻了個白眼：“人家年輕姑娘聽說來頭也不小，什么國公府的小姐，這不比她一個年紀(jì)大的人嬌氣？活到這么大把年紀(jì)了，這么矯情真是少見，我看就是看不上咱！”

    “你們剛才在河邊洗衣服不是也看見了？偏她遠(yuǎn)遠(yuǎn)站著，連招呼都不打，怪叫人看不慣的?！?/br>
    二大爺家的兩個孫媳也在旁邊帶著孩子吃飯，聽見這些，也幫忙說了兩句，但陳氏一直不出來見人，總歸是不太妥當(dāng)?shù)?，方才在河邊一出已?jīng)讓幾個婦女心里有了話，再看到現(xiàn)在，更是別扭得厲害。

    沒辦法，二大爺?shù)膶O媳只好去廚房把虞憐叫出來，讓她想想辦法，鄉(xiāng)下地方不管什么話都傳得快，要是今天陳氏名聲沒扭過來，明天全村都能知道，她看不上鄉(xiāng)下人，她瞧不起人！

    作者有話說：

    上一章寫的不滿意重寫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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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8章 滿意 ◇

    ◎爹，帶我們?nèi)ユ?zhèn)上買點(diǎn)東西◎

    虞憐還真沒過這出, 她以為婆婆在院子吃飯呢，沒想到還沒出來？帶著小果兒出去，先是跟吃飯的人打了招呼, 再把小果兒放到老太太身邊，讓她帶著吃飯。

    老太太人老成精, 哪怕沒注意著那邊的事，但看這樣子, 能沒想到？掃眼一看，兒媳陳氏沒出來，就知道發(fā)生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