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你說余墨發(fā)給你們的那段?” 蘇航點點頭,迷蒙的眼神中透著擔憂:“我怕他手里還有備份,私下把視頻傳播出去……” “不用擔心,就算他都發(fā)出去,也無所謂?!毕蜻h掙扎著撐起身子,又把面前的酒杯倒?jié)M。 “那個人根本不是客人,”他舉起酒杯一飲而盡,“視頻里的人,是我爸爸?!?/br> * “那時我?guī)覌尩绞〕亲≡?,他不知道從哪打聽到我工作的酒吧,有一天就喝得醉醺醺地跑來找我要錢。” “我同事以為是客人鬧事,怕我吃虧,就好心幫我錄了視頻,之后還發(fā)給我讓我留存證據(jù)?!?/br> “我當時氣瘋了,我媽病得那么嚴重,那個男人竟然還有臉從我這要錢去賭,”回憶起過往,向遠咬著牙憤憤地說,“我告訴他,休想從我這里拿走一分錢。” “我罵他滾,讓他再也不要來找我,再也不要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 “——最好出門就被車撞死?!?/br> 說著說著,向遠的聲音越來越慢,越來越低,像是來自不知名的遠方。 “當天,他就出車禍死了。” * “我是真的恨他,真的想讓他死?!?/br> “有點錢他就去吃喝嫖賭,沒錢了就回家打我mama的主意。我媽不愿意,他就強迫她……” “你知道我媽得的是什么癌癥嗎?宮頸癌!” “要不是那個臟男人出去亂搞,我媽怎么可能會得這種??!為什么得病的不是他?” 向遠抬起臉,看著對面已經(jīng)醉到昏迷的蘇航,眼眶中蓄滿淚水:“好幾次我……我都恨不得拿刀把他砍了。” “他死了,我們一家才能過安生日子?!?/br> “但是他竟然真的死了……” 向遠深吸一口氣,淚滴大顆大顆地墜落,砸到冷白的大理石臺面上。 “真的死了……” “你說,這算不算我害死了他?” * “呦,這是誰家小猴子啊,怎么掛在樹上下不來了?” 哭累了的小向遠坐在樹杈上向下看,一個面容模糊的高大男子正仰頭望著他。 “爸爸!”見終于等來了救星,向遠哭喊道,“我下不去了嗚嗚嗚……” “別怕,爸爸來救你了,”男人發(fā)出爽朗的笑聲,沖著自己的兒子張開結(jié)實的雙臂,“你跳下來,我接著你。” 小向遠低頭看著距離地面的高度,膽怯地搖搖頭,依舊帶著哭腔說:“我不敢嗚……” “相信我,我一定能接住你的。” 大概是被對方笑容中的自信鼓舞,小向遠終于鼓足勇氣,慢慢挪動到樹杈的邊緣,兩條細藕般的小腿在半空中晃悠。 “我要跳下去了,爸爸你一定要接住我!” 小向遠閉著眼睛,撐住樹干往前一躍,隨即撞上了一個柔軟又堅毅的胸膛。 “嘿!” “你看,我就說能接住你吧。” 他從男人的懷抱里抬起頭,哭花的小臉重新露出燦爛的笑容:“我就知道爸爸最棒了!” * “向遠,你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呢?”半醉半醒之間,向遠聽到蘇航的聲音蠱惑般在他耳邊問道。 為什么呢? 向遠自己也搞不懂。 這件事他從未告訴過任何人,就連方小滿都不知道,他們的爸爸曾去酒吧找過她哥哥,兩人還發(fā)生過爭執(zhí)。 然后那個男人被向遠憤怒地趕走,隨即應驗了自己親兒子的詛咒,死在車輪之下。 這個秘密埋藏在向遠內(nèi)心深處太多年,變成了他揮之不去的夢魘。 多少個午夜,他只能在夢中眼睜睜地看著那個男人走進混亂的車流,自己卻被定在原地,最終被猛烈的撞擊聲驚醒。 向遠一直想找一個人,聆聽他的告解,寬恕他的罪惡。 只要有那么一個人就好。 即使那個人本身就是惡魔。 “為什么呢?”向遠輕笑著問自己。 他的視線逐漸模糊,只能隱約看到蘇航在燈光下的輪廓,陰影之下的英俊面孔如同俯視眾生的天神。 “可能是因為,你也不是什么好人吧……” 如果是你,說不定能理解我,能接受我。 你會嗎? 第22章 向遠醒來時,天已大亮。 新家的天花板裝飾著華麗的吊頂浮雕,此刻被陽光照耀得富麗堂皇,如同歐洲宮殿的一角。 向遠一直不喜歡這房子過于夸張的歐式裝修,但看久了卻也逐漸體會到其中趣味——如果不是身邊還躺著一個人的話。 大概是昨夜的酒品質(zhì)不錯,宿醉醒來的向遠除了略有頭暈,身體沒有其他不適。 過往的酒吧工作經(jīng)歷,讓向遠練就了兩項重要技能:喝酒面不改色,以及醉酒也不會記憶斷片。 畢竟他需要保持記憶清晰,分辨多少客人是從自己那里訂臺子買酒,免得被別人搶了業(yè)績。 向遠懶懶地打個哈欠,開始回憶昨晚的經(jīng)過。 他記得自己和蘇航一開始還正常地在餐桌旁邊吃邊聊,后來就演變成靠在沙發(fā)上單純喝酒。最后兩人都不勝酒力,醉倒在沙發(fā)上。 短暫昏睡之后,向遠先一步醒來。而蘇航癱坐在地毯上,上半身倚靠著沙發(fā),仍在酣睡。 已近深秋時節(jié),兩人要是真在客廳睡一晚,十有八九會著涼。向遠晃晃昏沉的腦袋,試圖把蘇航拖到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