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是大家都攤牌的緣故，也許是關(guān)系經(jīng)過海妖入侵大幅度緩和，在意識到是路禹在竅門后，塞拉沒有敵意十足地問一句“沒事找我做什么”，而是十分熟練地用觸手打開了門。

    與上次來時的擺設(shè)沒有多大改動，只不過塞拉這回把璐璐的人偶擺放到了明處，她甚至不避諱路禹了！

    路禹看了看椅子上的璐璐人偶，又看了看塞拉：“你就是這么篩選信息的？”

    塞拉坦然地落在璐璐人偶的手心上，如同章魚般伸展開觸手，霸占了整個掌心：“變小之后獨占璐璐的感覺格外棒，你不懂的?！?/br>
    “對了，突然跑過來有什么事情找我？”

    “沒，就很好奇你變成煤球后習不習慣，據(jù)我所知，璐璐最近藥劑實驗又失敗了好幾次，我看你還是做好維持現(xiàn)狀一陣子的準備比較好?！?/br>
    塞拉觸手一攤：“實在不行我就這么表白好了，雖然怪是怪了一些，但是本體依舊是璐璐無疑?！?/br>
    “我也是這么想的，主要是表白成功后璐璐就能順理成章和我住一起了，觸手纏璐璐身上或者被璐璐用觸手纏，感覺也都還不錯？”

    兩團煤球的觸手幾乎是瞬間糾纏到了一塊，霧氣迷蒙中，兩個黑糯米丸子在桌面上“咕嚕咕?！钡嘏ご?。

    鑒于大家的身體強度都很高，這場打斗注定沒有結(jié)果，觸手打結(jié)的兩人約法三章后各自把觸手縮了回去，對于剛才提到的劇情心照不宣地暫時擱置。

    “把你腦子里的玩意先放一邊，看看這個。”塞拉沒好氣地怒哼了幾下，觸手抖摟的卷軸甩出了破風聲，這才“啪嘰”一下抽在路禹臉上，“哦，抱歉，沒控好力氣?！?/br>
    路禹也不惱，贏家要對輸家寬容，他把卷軸鋪好，飄開一段距離這才將信息瀏覽完畢。

    “這么效率？”這是他看完后的第一反應(yīng)。

    學派果然沒有善罷甘休，試探塔妮婭到底能在支持魔力覺醒者這件事上堅持到什么程度的行動已經(jīng)開始，不再是恐嚇性質(zhì)地制造幾具尸體威脅，而是實打?qū)嵉嘏沙隽税禋⒄摺?/br>
    塔妮婭在一場夏夜狩獵慶典上與親信一起燒烤，外圍的守衛(wèi)不知何時被逐個拔除，直到接近塔妮婭不到一百余步的距離方才被隨行的高階魔法師發(fā)覺。

    即便如此，他們依舊利用毒霧以及自制的暗器險些命中塔妮婭本人。

    事后僅有兩名暗殺者被俘，且無一例外自服毒藥身亡，沒有能夠追問出任何有效的線索。

    第二次暗殺則是利用改變?nèi)菝驳膫窝b之法潛入塔妮婭的宅邸，并在塔妮婭定期服用的餐點中下了劇毒。

    恰巧的是，當天塔妮婭因為要參加稍晚舉辦的宴會，因此將這一餐擱置了，宅邸內(nèi)的法師們在那之后察覺到了藥性揮發(fā)的痕跡，這才意識到塔妮婭又一次與危險擦肩而過。

    兩次襲擊，兩次化險為夷，這無疑是大幅強化了塔妮婭在魔力覺醒者，乃至領(lǐng)地子民心中的“天選”地位。

    米萊將這兩次暗殺忠實地記錄了下來，但她卻困惑于如此拙劣的手段是否出自學派的手筆。

    “米萊在懷疑塔妮婭自導自演。”路禹說。

    “一般人確實會懷疑，生活在學派壟斷學術(shù)的時代，會認為站在塔頂?shù)娜硕际求@才絕艷，才智雙高的人物也是理所當然，但他們都忽略了，有些人之所以站在塔頂只是因為投胎得好，而不是他本人有多么優(yōu)秀?！?/br>
    學派壟斷知識本質(zhì)也是在進行地位壟斷，強大學派的繼承人背靠知識永不會隕落，這甚至是比尋常王朝更為穩(wěn)固的權(quán)利繼承制。

    塞拉觀點與米萊相悖，這就是學派的手筆，不過是為了不讓其他人詬病選擇了外包罷了。

    “很快他們就會意識到刺殺塔妮婭絕不是尋常暗殺者能搞定的委托，人家實打?qū)嵉負碛懈唠A魔法師護航，暗殺失敗的打草驚蛇會讓塔妮婭愈發(fā)謹慎，學派只能提高應(yīng)對級別，一點一點放棄僥幸心理，最終親自下場……到那時，就是把學派從巔峰拽下，讓它緩慢衰落的初始?！?/br>
    與大多數(shù)人的看法不同，路禹與塞拉對于動搖學派根基遠沒有那么樂觀，它實在過于龐大，又過于久遠，幾乎可以說已經(jīng)根植于整個梅拉，甚至泛梅拉大陸圈子內(nèi)。

    對于整個社會存在的龐大慣性使得它即便裂隙叢生、腐朽不堪，依舊被大多數(shù)人所接受……即便它是那么的不合理，但千百年來它即是合理的認知深入人心。

    一點點弱化它的合理性，拆解它的影響，在這個僵死的循環(huán)中注入一些新鮮血液，這就是路禹和塞拉試圖通過塔妮婭舉起旗幟去做到的事情。

    而他們也在小心翼翼地隱藏自己，將自己隱于塔妮婭身后的痕跡擦拭掉，即便有心人能聯(lián)想到他們的存在，也無法將一切直接導向晨曦領(lǐng)。

    他們謹遵勞倫德的忠告：永遠不要將自己直接暴露于高塔之前，也不要錯誤認為，自己的敵人，只有高塔。

    對于這個世界而言，清醒的人，才是愚者。

    ……

    ……

    蚊蟲狂舞，這些逐臭之物猶如嗅到花蜜的蜂，發(fā)出一陣又一陣嘈雜的聲音，如同烏云般烏壓壓地落下，攀附于那些逐漸停止移動的腐rou之軀上，外翻的rou塊釋放出一股又一股難聞的惡臭，裸露的臟器在行進過程中拖曳在地上，被一雙雙早已磨爛的腳踩成糜，融入大地。

    刺激性的味道令沿途的動物、魔物，乃至是食腐者紛紛遠離。

    身著黑衣的魔法師們在衣服上繡上了骷髏，并在骷髏之上紋上朵朵磷火。

    【黑尸會】，這便是他們?yōu)樽约簳憾ㄏ碌慕M織名稱。

    “你們應(yīng)該把活動范圍擴大，不該只游蕩于熔火群山，這里的地溫高，火屬性魔力活躍，大量火元素生命體活動，加速了尸體的腐爛，這些玩具還未得到更多發(fā)揮的機會便成為了地母的養(yǎng)分、蚊蠅的食物……”

    穿著紫色法師長袍的人聲音十分年輕，他用頗為惋惜的口吻嘖嘖道：“看看他們身體上蠕動的蛆，白白胖胖，甚至遠比你們cao縱的尸體要興奮，黑尸會不如叫做白尸會？”

    “你為誰而來？”

    黑尸會沉默著任由紫袍法師點評者自己順應(yīng)魔力潮而感悟出的全新力量，并在一個合適的節(jié)點拋出了自己的問題。

    “你知道，何必再問？”紫袍青年法師倨傲地仰起頭。

    “學派有很多，有大，也有小?！?/br>
    “這不重要，這一次我們要對付的是共同的敵人，我的身后不只一個組織。”

    黑尸會問：“你想要什么？”

    “很簡單，把活動區(qū)域擴大，進入綠蔭領(lǐng)的實際控制范圍，那里有更多的食物，更適合培育軍隊的環(huán)境，你們的魔法實驗需要新鮮的個體，不是嗎？”

    黑尸會成員齊聚，他們小聲地議論了許久，問：“我們可以得到什么？”

    “學派不會對發(fā)生在綠蔭領(lǐng)的事情進行譴責、干涉?！?/br>
    “這本就是你們該做出保證的，你該知道塔妮婭豢養(yǎng)了一批忠誠的衛(wèi)士，他們遠比我們的尸體要強大。”

    “那你們想要什么？”

    黑尸會領(lǐng)袖冷笑：“你是否能做主？”

    “我隨身攜帶著通訊法陣，他們正在聆聽?！睂W派特使傲然道，“你們并非受到我們邀請的唯一一人，愿意從中牟利者不在少數(shù)，學派的號召力從未讓人失望過?！?/br>
    “我們并非所有人都愿意冒險，因此為了能夠擁有充足的戰(zhàn)斗力，我們需要一處能夠飼養(yǎng)尸體、增幅實力的所在，它應(yīng)該擁有大量的人口，以及足夠的對抗樣本，并且最好不在綠蔭領(lǐng)地之內(nèi)，以防打草驚蛇?！?/br>
    “看來你們已經(jīng)有了合適的選地，哪里？”

    黑尸會沉聲說道：“四大國范圍之外，獨立城邦【碎金城】以及其周邊多達十余個小城，這里不會讓我們受到四大國的直接制裁……我們對學派的承諾并不能完全相信，只有這樣才能在安全上有所保障?！?/br>
    學派特使發(fā)送了信息，約莫半天之后，他得到了各大學派密謀的結(jié)果。

    “現(xiàn)任的教皇安東尼奧是個忠實貫徹勞倫德守成信念的執(zhí)政者，因此我們會想辦法拖住教國的步伐，在那之前，做好你該做的，離開會讓教國蠢蠢欲動的區(qū)域，摧毀綠蔭領(lǐng)的根基。”

    “對了，碎金城不遠處的紅焰山脈里，晨曦領(lǐng)可能是你們的威脅，他們剛剛擊敗了海妖……你們最好也不要讓他們感受到威脅，否則……”

    黑尸會冷聲說道：“海妖不足為懼，他們同樣如此，晨曦領(lǐng)只是縮在龜殼中茍活的蠢貨，碎金城發(fā)生的一切，他們不會干預(yù)的?！?/br>
    第506章 我們?nèi)?/br>
    能讓人渾身瘙癢的魔藥、治愈后又反復施加的rou體酷刑，意志在堅定的人面對這一套流程，牢固如城墻的嘴巴也會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條細縫。

    漫長的歷史讓各國都有著自己一套獨到的“記憶恢復術(shù)”，在這些技巧面前，真正的鋼鐵勇士還未曾出現(xiàn)過，最多只是在施刑者戲謔的目光中完成一次意志力的挑戰(zhàn)，以成為監(jiān)牢中其他人茶余飯后的談資，可惜的是不會有任何人稱贊他們的行為。

    “開口了?！?/br>
    書房中的塔妮婭聽到親衛(wèi)匯報的信息并不驚訝，她知曉黑鸮指導下沒有誰的嘴是撬不開的。

    暗殺者詳細交代了自己的出身以及具體的委托者，不出意料，是學派，并且不只有一位特使為他們提供了便利。

    其實這些信息即便不審也無妨，塔妮婭早已知道自己的敵人是誰，但是她的內(nèi)心總有種奇妙的好勝心，學派越急、手段越骯臟，她的斗志愈發(fā)昂揚。

    走上這條道路回頭的路幾乎不存在了，既然要走，那就走得轟轟烈烈，成為所有民眾心目中最為奪目的一人，讓那些譜寫自己史詩的吟游詩人能夠高聲贊頌自己的名字。

    “放了他。”

    “陛下！”

    一眾親衛(wèi)以及剛剛打下手返回的黑鸮目瞪口呆，連聲驚呼。

    “我說，放了他?！?/br>
    “暗殺陛下，這是死罪，我們有充足的時間讓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放了？”

    “我想不需要我重復第三遍，去照做?！?/br>
    親衛(wèi)們雖不解，但塔妮婭的語氣是如此堅決，以至于沒人再生出勸諫的念頭。

    被各種刑罰招呼得只剩下半條命的暗殺者被當做一條死狗，甩到了城外，塔妮婭用魔法信使默默注視著自認為撿了一條命的他強撐著破破爛爛的身體遁入荒野。

    米萊看到了這個暗殺者的末日，那些隱匿于黑暗中的同伴沒有向他伸出援助之手，對于出身晨曦領(lǐng)的她十分熟悉的【擬態(tài)植物】在某一片茂密的草叢中忽然出動，將他拖入了黑暗。

    質(zhì)疑他為何能回來的聲音接連不斷，而后是更為慘絕人寰的拷打。

    這才是塔妮婭的真正用意，暗殺者她能放，但是卻活不下來，殺人的不是她塔妮婭，而是那些對失敗者冷漠無情，為了堵住嘴巴陰狠無比的學派。

    ……

    ……

    書記官萊蒂西亞耐心地攪拌著碗中的劣質(zhì)茶粉，直至茶水最終呈現(xiàn)出相對迷人的紅褐色，這才穩(wěn)穩(wěn)地端給正在接受醫(yī)生治療的澤尼爾。

    “讓醫(yī)生們喝吧，持續(xù)工作的他們更需要這些寶貴的飲品提神?！?/br>
    澤尼爾與塔妮婭不一樣，他不屑于在這種事情上作秀，說著他就用還未受傷的左手從一臉猶疑的萊蒂西亞手中接過茶水，遞給醫(yī)生。

    “陛下……我們很抱歉，都是我們的錯，以至于海上物資航線被海族截斷?！比R蒂西亞咬了咬嘴唇，漂亮的臉蛋上滿是苦澀之意。

    澤尼爾物資出現(xiàn)了嚴重的短缺，他已經(jīng)預(yù)測到浸染之靈結(jié)束后第一年的夏天會是自己最難熬的時間點，但事情的嚴重仍然超出了他的想象。

    他目前所占據(jù)的大片領(lǐng)地大多是父親狄維克在戰(zhàn)爭期間舍棄的，被蹂躪的耕地即便澤尼爾組織經(jīng)驗豐富的老農(nóng)搶種，仍然也未能全部趕上春耕的末班車。

    這部分糧食缺口原本應(yīng)該由塔妮婭進行補給，綠蔭領(lǐng)幾乎全境都未曾經(jīng)受戰(zhàn)火洗禮，物資充足得讓他眼熱，為此他特地與塔妮婭進行了補充協(xié)定，互相協(xié)助……可在他扛住來自父親的反攻節(jié)節(jié)勝利之際，塔妮婭的物資船隊卻接連遭受天災(zāi)、海族襲擊、海難，抵達風暴領(lǐng)的物資十不存一。

    澤尼爾不是傻子，他很清楚自己的好meimei不允許自己反推，因此開始用手段了。

    “愚蠢的決定，即便這樣使絆子，她依舊沒有充足的人力完成翻盤，這是她的天然劣勢，短時間無法彌補?！睅缀跛酗L暴領(lǐng)的執(zhí)政官都在跳著腳罵塔妮婭的同時如此譏嘲著，跟隨在澤尼爾身邊的精英們審時度勢能力遠超尋常人。

    然而澤尼爾卻從那時起就嗅到了不安的味道，沒有比他更了解自己的meimei，如果她真的想玩制衡之術(shù)，遠沒有必要一口氣把自己的物資斷到前線軍需無法維持的地步……這么做只有一個可能，她找到了能吸收即戰(zhàn)力的方法，斷物資就是為了吸自己的血！

    塔妮婭支持魔力覺醒者的消息傳到風暴領(lǐng)，澤尼爾豁然開朗，他在僅有親信的宅邸中撫掌大笑，笑容中有幾分贊許，有幾分欣慰，還有幾分棋逢對手的興奮。

    “這不是塔妮婭自己能想出來的破局之法?！睗赡釥枱o比篤定自己的判斷，“有人在幫她?！?/br>
    這是真正能夠推翻澤尼爾一切優(yōu)勢，順勢將整個梭倫納入自己治下的一擊，塔妮婭慷慨地將知識散發(fā)給一個又一個覺醒者，許諾給他們地位，帶領(lǐng)他們擁抱嶄新的未來，沒有人能拒絕這份誘惑，忠誠于澤尼爾的低階魔法師也不行。

    “她在公然與學派為敵，學派不會放過她的！”

    風暴領(lǐng)的執(zhí)政官們仿佛看到了塔妮婭被學派撕碎的場景，可澤尼爾卻反問：“在她被學派撕碎前，她先撕碎我們怎么辦？”

    塔妮婭有充裕的物資、愿意許諾給覺醒者與低階魔法師知識，這已經(jīng)讓風暴領(lǐng)的即戰(zhàn)力人心動搖，曾經(jīng)愿意以血rou為澤尼爾鋪路的魔法師們看到了另一條出路……塔妮婭出價更高，并且不會挨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