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你的名字貌似和歷史上盤踞教國境內(nèi)的巨龍一模一樣，怎么，半龍人也想要成為真正的巨龍？”

    盤坐于地上自斟自飲的法古塔爾抬了抬眼，漫長的生命中他見識過太多傲慢無禮的人，因此他對這位把頭發(fā)打理地像是雞窩的家伙容忍度很高。

    “我本來就是巨龍?！狈ü潘栞p描淡寫地回應(yīng)。

    “好好好，你是龍人也好，巨龍也罷……今天都要把憑證交出來！”

    這時法古塔爾真切地理解了五階六階魔法師的倨傲并非刻板印象，而是真實如此。

    不上不下的位階，眼高于頂?shù)淖雠?，人厭狗嫌的性格，以及，不知天高地厚，堅信自己出類拔萃的自信?/br>
    “名字?！狈ü潘栒绽儐?。

    “菲茨尼克，菲茨尼克·維拉?！鼻嗄牝湴恋匦?，好似這是一個注定值得銘記的名字。

    再次符合刻板印象了……能有如此完整的姓名，說明其家族擁有完整的傳承，綿延多年，與那些文化素養(yǎng)不高，起名根據(jù)所見之物拼湊而出的截然不同。

    法古塔爾對此無感，他的眼中不存在魔法世家，作為昔日的巨龍，梅拉出現(xiàn)過的最強大三個生靈之一，魔法世家不過是他毀滅國度時隨便吐下的火焰蔓延而過，留下的斷壁殘垣與一地焦尸……如果他們喜歡土葬，他不介意開個裂縫。

    巨龍很少與世俗接觸，法古塔爾對梅拉的魔法進展了解基本源于他們高舉屠龍，亦或是“驅(qū)逐巨龍”旗幟時，敲打在自己身上的“雨點”。

    雖然有新綠、濁魘協(xié)助自己了解晨曦之外魔法師的實力，但實戰(zhàn)中，他還是決定讓菲茨尼克，這位法師新貴先出手。

    出乎意料的，對方運用的是與土有關(guān)的魔法，在他的cao縱下，堅硬厚實的大地如同浪濤般涌動，法古塔爾猶如踩在了被波濤席卷的一葉扁舟上，抖動不止。

    “還沒結(jié)束呢，給我塑形！”

    變得柔潤的泥土被無形的巨手搓揉出一只蟻螄模樣的怪物，現(xiàn)身瞬間就沒入土層之下，潛伏于法古塔爾的正下方，只等一聲令下，就將法古塔爾拽入“汪洋大?！敝?。

    “只是，這樣嗎？”法古塔爾一聲嘆息，失望地甩動尾巴。

    滑稽可笑的海妖尾敲擊地面的瞬間，促使土層如同軟泥般活動的魔力潰散，潛伏的蟻螄剛剛得到了主人的命令突進，便被厚重的土層所擠壓。

    法古塔爾沒有理會菲茨尼克的目瞪口呆，而是再甩了一次尾巴，這一次，地面裂隙叢生，菲茨尼克低頭向下望去，他所cao縱的塑形蟻螄已經(jīng)被嵌進墻體，動彈不得，簌簌而落的砂石正在變成一只只螞蟻，沿著它的甲片縫隙，鉆入體內(nèi)，啃咬。

    “塑形這種浪費魔力，對戰(zhàn)力提升不大的技巧，為什么你們會這么癡迷……想當召喚師就去當，想當元素法師就優(yōu)先提升元素親和，不上不下，讓人發(fā)笑?！?/br>
    大地合攏，蟻螄應(yīng)聲碎裂。

    菲茨尼克心神恍惚，滿頭大汗，塑形魔物由魔力分裂而出，敗亡后魔力理應(yīng)被使用者輕易吸收用以恢復(fù)，但法古塔爾卻輕而易舉用他最熟悉的土屬性魔法隔斷了魔力，使之長眠于地下。

    “你輸了，離開吧。”

    “誰說的，我還沒……”

    “轟！”

    法古塔爾身后，魔力匯聚，厚重的泥黃色光暈閃耀，這一刻，菲茨尼克宛若看到了漫天黃沙，遮天蔽日般襲來……

    只是魔力，沒有將之凝聚成任何一種魔法，它們的共鳴便已經(jīng)顯露出了施法后的景象。

    換了一幅軀體，但不代表法古塔爾變?nèi)趿?，他依舊是那個能讓薩耶爾與之心平氣和交談的巨龍。

    菲茨尼克緊咬牙關(guān)，雖然腦海中不斷浮現(xiàn)被漫天黃沙掩埋的恐怖景象，但他仍是硬著頭皮指斥：“昨天那個魔女可以連續(xù)挑戰(zhàn)，為什么我不行！”

    “我分明是第一個攢夠一百積分獲得挑戰(zhàn)機會的人，這難道不能證明什么嗎？”

    “那個魔女能被給予晉級名額，無非是她的潛力、品質(zhì)被看中……你難道就不能從我的身上看到什么嗎！”

    “看到什么？”法古塔爾雙手抱胸，反問。

    “天賦。”菲茨尼克自信地笑了起來，“既然你也精通土屬性魔法，就該發(fā)現(xiàn)，除了你點出的‘塑形魔法’浪費魔力，我的施法完美無缺，而且……這是我的自創(chuàng)魔法！”

    法古塔爾沉默了。

    好一會，他才用聽不出情緒波動的聲音，說：“你知道，波利恩·梅利亞斯嗎？”

    菲茨尼克先是一愣，隨即神情古怪地點頭：“是……梅利亞斯二世?！?/br>
    梅利亞斯二世開啟了巨鸮歷史上第一次大遠征，擊敗了位于現(xiàn)今斯萊戈北部迷霧山谷的巨龍，將版圖擴張至了北方，也奠定了梅利亞斯二代霸主之實。

    作為梅利亞斯霸業(yè)的開辟者，他一生南征北戰(zhàn)，先后十余次深陷敵陣，親衛(wèi)全滅，僅憑自身破敵、斬將。

    巨龍、優(yōu)勢種血族、狼人、精靈、試圖占據(jù)霜雪三島的海妖、巨人……梅拉所有種族，在那巨鸮最瘋狂的二十年時間，都成為了他的手下敗將。

    然而梅利亞斯有生之年，都未曾完全占領(lǐng)如今梭倫的最南方、教國的中南。

    法古塔爾就在這里沉睡。

    連綿的山脈阻隔了梅利亞斯征伐的戰(zhàn)線，無法直接穿越加劇了物資損耗，迫使這位在薩耶爾名揚梅拉前最出色的帝王、魔法師，被迫放棄了自己的偉業(yè)。

    波利恩只身一人喚醒過法古塔爾，他希望解釋清自己并非過往陰謀算計巨龍的愚蠢之人，然而法古塔爾并不愿意相信。

    “你比波利恩，如何？”法古塔爾問。

    面對一位有過赫赫戰(zhàn)功，彪炳史冊的怪物帝王，菲茨尼克只遲疑了數(shù)秒，便自傲道：“我在那個時代，未必不能如他那樣顯赫?！?/br>
    法古塔爾笑了，又問：“那你，比薩耶爾，又如何？”

    “既然這個時代都有人能抵達九階，超越薩耶爾，真的很難嗎？”菲茨尼克立即作答。

    路禹他們還是想得太保守了，魔力潮再度浸潤后，位階得以提升的新一代不再將比肩薩耶爾作為目標，每一個都認為自己有著不下薩耶爾之才，命中注定將會越過九階這一天塹，率先探索位階之上的秘密。

    一念及此，法古塔爾下了逐客令。

    “你不相信我能超越薩耶爾？”菲茨尼克慍怒，“沒想到，晨曦領(lǐng)竟然如此崇古，試問時至今日，薩耶爾時代的魔法，還有多少能發(fā)揮出作用，那些未被改良之物早已被甩進了垃圾桶！”

    “精神魔法?！?/br>
    菲茨尼克一怔。

    法古塔爾冷笑：“時至今日，精神魔法學(xué)派，仍躺在薩耶爾的余澤中沾沾自喜。”

    “除此之外呢！”菲茨尼克不愿意放棄這個機會。

    這次六階試煉的晉級條件為積分獲取，晨曦領(lǐng)在試煉的山脈內(nèi)投放了海量人偶，完成人偶的委托就可以獲得積分，積分前三晉級。

    自覺無力競爭的試煉者攢積分只為達到門檻換取高階魔藥——引導(dǎo)人偶明確指出所有高階魔藥均產(chǎn)出自晨曦九階之手，這讓無數(shù)人趨之若鶩。

    菲茨尼克作為佼佼者，最快速度通過淘汰其他參賽者得到了一百積分，而今又在挑戰(zhàn)法古塔爾期間花費了大量時間……如果竹籃打水一場空，回到試煉場地內(nèi)，他的晉級難度將會指數(shù)級上升！

    “除此之外……你也說了，考官對于是否給予晉級憑證還會審視挑戰(zhàn)者的品格，我認為你的品格同樣不行?！?/br>
    “你！”

    法古塔爾打斷了菲茨尼克。

    “我的生命比你想象的要更悠長，我所見過的天才遠超你的想象?！?/br>
    “強大如波利恩也曾以后輩身份向我自謙；偉大的薩耶爾從未趾高氣昂；你所不曾知曉的傳奇精靈凡妮莎溫柔如水；即便是雪怪，他的傲慢與冷漠也只體現(xiàn)于最偏執(zhí)的一面，日常從不屑于炫耀武力，而是會沉默地為渴望玩雪的孩子堆砌起一地白紗；梅拉最年輕的九階雖然自稱天才卻始終謙卑地學(xué)習(xí)，從無傲氣；只用了不到七年時光成為八階的暴食者貴為召喚先驅(qū)，卻甘愿平凡，收斂鋒芒?！?/br>
    “年輕的魔法師，你的驕傲，鋒芒畢露，真的很可笑……你自信于自己獨一無二，在我眼中，卻與我數(shù)千年光陰中目睹的自大狂無異，而這些人最終都一事無成。”

    被貶低到了泥土里，菲茨尼克滿臉通紅。

    “說什么數(shù)千年壽命……半龍人也配？”

    “我是龍?！狈ü潘枏娬{(diào)，“巨龍?！?/br>
    “那你的身軀何在！”

    “為了救梅拉，不復(fù)存在?！?/br>
    會場內(nèi)嘈雜不已。

    菲茨尼克挑戰(zhàn)法古塔爾也被人偶所捕捉，投影，他們的對話同樣也被收錄。

    起先人們聽到法古塔爾強調(diào)自己“巨龍”的身份，哄笑不止，直到“拯救梅拉”出口，梅拉最古老的半龍人部族領(lǐng)袖突然渾身顫抖。

    在部族口口相傳中，浸染災(zāi)厄結(jié)束于法古塔爾的奮力一撞。

    正是他奮不顧身的將巨人和蝴蝶先后沉海，才最終為梅拉換來了一次魔力潮的喘息之機，開啟了輝煌時代。

    自那之后，法古塔爾音訊全無，梅拉殘存的巨龍與龍裔都認為他已死，隨著斯萊戈屠龍慶典的舉辦，陰謀算計之下，知悉法古塔爾壯舉的巨龍與龍裔相繼死去，現(xiàn)如今，終結(jié)浸染的偉大故事已經(jīng)成為了模糊而遙遠的回憶。

    龍裔們找到管理會場秩序的小泥巴，懇求著與法古塔爾見面……即便有可能是假的，但他們?nèi)耘f希冀著。

    自法古塔爾離去，梅拉的龍裔舉步維艱。

    梅拉第一代霸主，在抵抗浸染逐漸式微后，已經(jīng)稱不上大族。

    如果不是諾埃爾上位，斯萊戈于魔力潮開始后停止了屠龍慶典，并逐步放開限制，重新接納龍人，他們的處境恐怕會更艱難。

    如果法古塔爾重回梅拉……巨龍將會重新輝煌，成為霸主，不再是遙不可及的夢。

    請求被匯報到了路禹面前。

    “我猜這群龍裔這么激動，應(yīng)該是希望重新稱霸梅拉?！彼輯I直言不諱，同時斜視諾埃爾。

    “喂喂喂，屠龍慶典雖然是我們舉辦的，但大家都有份哦，要不要我公布一下舉辦慶典的會議記錄，留影卷軸我的先祖?zhèn)冞€是留有一些的?！敝Z埃爾辯解，“而且我可是已經(jīng)廢除了慶典，修改了法典，現(xiàn)在該揪著這一點說……也難怪璐璐會嫌棄你?！?/br>
    “諾埃爾，你說什么！”

    “哇，和你一樣陳述事實而已啊，這么激動？”諾埃爾縮頭，他顯然沒想到這句話能讓塔妮婭跳起來。

    效果這么好？

    以后可以多說說了。

    “你們這樣讓我很不看好離開之后梅拉還能和和氣氣地維持現(xiàn)狀啊?！甭酚砦骖~。

    “那你打算怎么辦？”塔妮婭收斂了脾氣，“法古塔爾已經(jīng)自述就是那位傳奇巨龍了?！?/br>
    “讓他們見一面吧，在座的各位，有誰像狄維克那樣把種族分三六九等嗎？”路禹說，“其實，梅利亞斯那位波利恩皇帝如果還活著，恐怕會對現(xiàn)狀感到欣慰吧……畢竟也是他率先提出的種族融合，和諧共處的概念，可惜那時他已經(jīng)年邁，無法親自執(zhí)掌改革，以至于成為了導(dǎo)致梅利亞斯滅亡的巨大隱患?！?/br>
    “時代變了……未來，所謂的霸主時代，或許會一去不復(fù)返也說不定，他們寄希望于法古塔爾為他們站臺，也不過是一廂情愿，曾經(jīng)法古塔爾就是獨處的。巨龍與巨龍，難以相處?！?/br>
    場外發(fā)生的事情法古塔爾不得而知，面對菲茨尼克的犟嘴，他選擇了最快速的解決方法。

    一只泥土凝聚而成的巴掌猛地一扇，菲茨尼克瞬間化身陀螺，翻飛而出。

    “你該感謝我失去了巨龍軀體，否則，你已經(jīng)是死人了?！?/br>
    第915章 薩耶爾只能我來罵

    相較于菲茨尼克這種杰出型人才，參與六階試煉的大多數(shù)魔法師都忙于與人偶較勁。

    試煉區(qū)域內(nèi)人偶遍布，除了數(shù)量龐大，見誰打誰的敵對人偶，探索途中試煉者們不時能夠發(fā)現(xiàn)一些中立據(jù)點，而處于這片區(qū)域范圍內(nèi)的人偶則會發(fā)布委托，并為完成委托者提供對應(yīng)難度的積分。

    在刷委托的，刷敵對人偶的，刷試煉者的三類人之外，陪同璐璐一同調(diào)控發(fā)展的塞拉還發(fā)現(xiàn)了幾位兩耳不聞窗外事的人偶師……他們打翻了中立人偶，對著漂浮于半空中的留影人偶微微欠身，等待許久未見回應(yīng)后，忐忑而又激動地開啟了人偶拆解。

    塞拉看樂了，在賽爾卡洛她也是這么干的，想必當時尼希爾以及那些密會黑衣通過投影視角看到的情形與此刻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