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著曹公公，很厲害，但沒削鄔王的封爵重要，先以這事兒為主。秦大人得守住廢帝和宮城，單靠佘龍他們，可能擺不平蕭淵、郝元州等人，過去速戰(zhàn)速決?！?/br>
    夜驚堂想想也是，曹公公再吊也是單槍匹馬的武夫，真落草江湖，無非是八大魁變成九大魁，還不如平天教主威脅大。

    而削掉鄔王封國的機會，可是千載難逢，對于女帝來說，此事優(yōu)先級自然更高。

    夜驚堂不再多言，招手讓高空盤旋的鳥鳥尋找正在搏殺的位置，和傷漸離一道飛身趕了過去……

    第六十三章 牢里牢外

    城東，鳴玉樓。

    轟隆隆——

    傾盆大雨下傳出一陣轟鳴，黑衙側(cè)面的巷道里，忽然下陷出一條丈余深的凹槽，青磚翻起泥土裸露，顯出了下方的黑色磚石。

    正在旁邊院子里擼貓的仇天合，被動靜驚的一個鯉魚打挺彈起來，茫然四顧。

    而留守在衙門里的捕快主薄，齊刷刷從衙內(nèi)沖出，喧嘩聲四起：

    “怎么回事兒？”

    “有人劫獄……”

    咚咚咚——

    戰(zhàn)鼓聲從五層鳴玉樓上方響起，遠傳云安全城，各街區(qū)巡邏的捕快軍卒，迅速往鳴玉樓奔馳而來。

    而地牢之中，巨大震動傳出，一層數(shù)十間牢室里頓時響起喧嘩，鐵鏈拖動聲和驚呼聲，讓死寂地牢瞬間沸騰：

    “怎么了？！”

    “地龍翻身？”

    “快放我們出去，要塌了……”

    轟轟——

    剛喊沒幾聲，牢房門口就自行落下厚重封門石。

    牢房墻壁及過道之中，也翻出無數(shù)箭孔。

    咔咔咔……

    地牢之內(nèi)瞬間鴉雀無聲。

    而地牢二層，反應(yīng)則小的多，畢竟只住了不到十個人。

    正中心的牢房里，靠在墻角睡覺的王家兄弟，被巨大震動驚醒。

    王二拖著粗重鐵鏈站起身來，感覺地面在顫動，眼神茫然：

    “地下好像塌了，怎么回事兒？”

    王承景武藝更高，略微感覺后，貼在地板上傾聽：

    “有鋤頭鑿墻的聲音，有人劫獄！”

    王二著實沒料到入獄第二天，就能遇上這種美事兒！

    但他還沒來得及琢磨渾水摸魚，忽然發(fā)現(xiàn)上方的井口，橫移出來一塊黑色巨石，堵死唯一出口，徹底把石室變成了個空心四方盒子。

    而原本位于石室頂部的幾個小孔內(nèi)，發(fā)出了“呲呲～～”聲，噴出大量黑霧。

    “哎？！哎哎哎！！……”

    王二瞧見毒煙從上方壓下，驚得臉色煞白，往墻角靠去，眼神驚悚：

    “這是軟骨香？”

    石室本就不大，還套著鎖鏈，根本沒地方躲。

    王承景本以為是麻醉囚犯的煙霧，還沒想抵抗，結(jié)果鼻子一嗅，刺鼻辛辣就傳入鼻間，驚得他臉色驟變，連忙躺在地面：

    “是毒龍瘴！快趴下別動！”

    王二聽見這詞兒，臉當場白了——毒龍瘴是劇毒，沾之入rou，中手砍手、中腿砍腿，若是中軀干，武藝再高也無非抗幾個時辰和抗幾天的區(qū)別，不解必死，因為太狠，藥師直接被朝廷收編，算是官府的獨門秘藥。

    瞧見毒煙從上方緩緩壓下來，王二知道這是黑衙為防二層重刑犯越獄的‘死手系統(tǒng)’，準備無差別消滅二層所有重刑犯，當即大喊道：

    “牢頭！牢頭！老子沒越獄，我冤枉……”

    王承景死死趴在地面，低聲道：

    “外面聽不見，別動，氣血走的越快死的越快，京城有王神醫(yī)，劫獄的人被消滅，指不定還能把咱們救回來……”

    王二眼神驚悚，急忙閉嘴，發(fā)現(xiàn)下方敲擊聲不斷，又忍不住罵道：

    “你們他娘的劫快點行不行？別殃及無辜……”

    王承景其實也想罵，畢竟換成隔壁底蘊深厚的江湖魔頭，中毒或許能抗個半天。

    而他兄弟倆加起來的綜合實力，相當于徐白琳，勉強夠資格住在地牢二層。

    但對手能合力打，中毒這事兒顯然沒法兩人合力抗，昨天還受了嚴重內(nèi)傷，在這里泡毒藥浴，最多半個時辰就得死透。

    王承景意識到不妙，也大喊道：

    “大人！我兄弟倆扛不?。∥覀z不跑……大人！……”

    毫無回應(yīng)……

    ……

    于此同時，地下三層。

    與昏暗無光的二層相比，地下三層要寬敞太多，算是一個大廳，四周全是書架，中間是茶案和書桌，紅木隔斷后方，還有就寢的床榻，除開沒有窗戶，其他和尋常居室沒區(qū)別。

    一層落下封門石，二層直接噴毒氣，而三層反而沒什么動靜。

    畢竟關(guān)在這里的，并非窮兇極惡的悍匪，而是為東方氏兢兢業(yè)業(yè)盡忠一甲子的老仆人。

    雖然曹公公沒有效忠女帝，但確實是對東方氏皇族最忠心的人，沒有之一。

    世間任何人都能殺曹公公，唯獨女帝不能，從大魏開國起，甲子兢兢業(yè)業(yè)無私奉獻至今，已經(jīng)讓世人皆知曹公公是皇族最值得信任的忠仆，影響力足以干涉朝堂，卻從未越界過一次，只是默默無聞當天子身邊的仆人，誰按照宗法繼承皇位，就一絲不茍的給誰鞍前馬后；女帝上位就殺了，等同于公開承認自己得位不正。

    所以曹公公掌印太監(jiān)的職位至今還在，對外宣稱，也是年事已高在京城養(yǎng)老。

    寬大房間的書案上，亮著一盞油燈，暮氣沉沉的老太監(jiān)，在案前盤坐，穿著一身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的紅袍。

    自幼在宮城長大，注重禮儀注重了一輩子，哪怕身在牢獄，紅袍依舊整齊的不帶半點褶皺，連滿頭白發(fā)都梳理的一絲不茍。

    曹公公練過駐顏圖，原本青春永駐看不出年紀，但功力散盡十年不見天日，眼角還是出現(xiàn)了褶皺，看起來就是個六十歲左右的清瘦老頭。

    叮叮當當——

    石頭崩碎的聲音，從木制地板下傳來，很快穿出一個鎬頭，而后地板就被一拳錘開。

    轟隆——

    曹公公的衣袍被氣浪吹動，沒有半點反應(yīng)，只是慢條斯理把書翻過了一頁。

    “義父？”

    曹阿寧從洞口里爬出來，看到坐在書案后的老太監(jiān)，近乎喜極而泣，跑到跟前直接跪在地板上，急聲道：

    “義父，快走。我把地下挖通了，讓人在城西牽制住了朝廷的高手，連料事如神的夜驚堂，都被我的陽謀拉走，現(xiàn)在離開暢通無阻……”

    曹阿寧眼底滿是興奮，畢竟騙鄔王容易，騙無處不在、無所不知的夜閻王太難。

    若非他最初的計劃，就為了救芝麻直接給朝廷丟個西瓜，讓朝廷必須舍輕取重，專注對付鄔王，以夜驚堂索命無常般的追捕力度，劫獄的事兒就不可能成。

    曹公公合上了書籍，抬起眼簾，看向跪在面前滿眼激動的年輕人：

    “阿寧……十年不見，你都長大了；讓你來救得咱家的，是粱王，還是燕王？”

    曹阿寧瞧見曹公公滿面老態(tài)，幾乎認不出來，微微愣了下，繼而從后面鉆出來的部下手中拿來一個藥盒，跪著走到面前，放在桌上：

    “是綠匪的人，自稱燕不歸，幫我牽線搭橋找的門路。這是綠匪從北梁醫(yī)圣那里弄來秘藥，能助義父沖開些許氣脈……”

    曹公公嘆了口氣：“一別十年，你都學會對義父說謊了。義父離開京城，你準備帶義父去哪兒？”

    曹阿寧把藥盒打開，露出里面的丹藥：

    “義父自幼教誨，要守護大魏皇室。長公主篡位登基，不合宗禮法，來日皇位必然落于外姓之手。我這十年一直在暗中運作，諸王中燕王勢力最大，又德高望重，這帝位當由燕王繼承……”

    “那就是燕王讓你來的?！?/br>
    曹公公沒有去看藥盒，語重心長道：

    “義父是管家，管的是東方家的日常瑣事，誰是一家之主，義父便聽誰的安排，外人打家業(yè)的注意，義父得管，但幾個兒子爭家產(chǎn)，管家沒資格過問。

    “長公主殿下是女兒身，偽造先帝遺囑，聯(lián)合外戚奪權(quán)，得國不正；以后誕下子嗣繼承皇位，更不合宗法，所以義父這家仆得勸說阻攔。

    “而皇長子被朝臣廢黜，朝臣另立新君，屬于國事，該接誰入京繼位，當由朝臣定奪，義父一個宮人，沒資格干涉，更不能想著偏向誰干涉新君之選，你可明白意思？”

    曹阿寧眨了眨眼睛：“但如今長公主已經(jīng)登基，皇統(tǒng)以后必將易主，我等作為家臣，必要之時當行必要之策。扶持燕王上位，皇統(tǒng)還在東方家手里，若等以后女帝削去諸王兵權(quán)，徹底獨攬大權(quán)，我等家臣無力回天，九泉之下有何顏面面去見先帝和太祖……”

    曹公公搖了搖頭：“你真以為，燕王是讓你來接義父去燕州？義父不過一介武夫，天賦再高，高不過奉官城，底蘊再厚，厚不過佛道兩家的掌教。燕王手下千軍萬馬，缺義父這么個護衛(wèi)？”

    “世人皆知義父對皇族忠心耿耿，義父站在燕王那邊，只需說一句‘先帝覺得皇長子無能，曾有讓燕王繼位之意’，燕王繼位就有了依據(jù)……”

    “先帝沒說過此言，只說過‘可惜鈺虎不是男兒’?！?/br>
    曹公公看向曹阿寧，輕嘆道：

    “再者，你以為誰當皇帝，靠的是先帝的意思？長公主都能憑空拿出一封遺囑，燕王缺咱家這老太監(jiān)一句話？”

    曹阿寧眨了眨眼睛：“綠匪謀劃這么多，目的確實是讓孩兒救走義父……”

    “歷朝歷代，從未有一個掌印太監(jiān)叛逃異地，生在皇城，死也在皇城，諸王清楚這一點?！?/br>
    曹公公望著曹阿寧：“長公主并非朝臣乃至宗室選出的新君，他們知道義父只要離開這間牢房，就會回宮，繼續(xù)勸長公主殿下還政，或者死在宮里。

    “他們的目的，只是把義父當試刀石，想摸清長公主身邊護衛(wèi)的深淺，你被他們騙了。”

    曹阿寧跪在地上，想了想：

    “無論他們是什么意思，孩兒已經(jīng)把事情做到這一步了，不按照他們的意思走即可。咱們出去后隱匿市井，等那天京城政變，有東方家的新君冒頭，咱們再回來協(xié)助新君……”

    曹公公搖了搖頭：“義父是司禮監(jiān)掌印太監(jiān)，長公主未曾廢義父官職，義父又豈能‘畏罪潛逃’？若是勸不動長公主，沒法挽回皇統(tǒng)傳承，義父就當和先輩一樣，死在宮門之前。”

    “義父十年前已經(jīng)輸了，現(xiàn)在進宮是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