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驚堂本以為作為背景板的人山人海，只是隨手勾勒的輪廓，但湊近仔細看，才驚訝發(fā)現(xiàn)，人群雖然模糊不清，卻能通過模糊線條，感覺到每個人的動作情緒。

    他甚至能通過這些模糊不清的筆畫，回想起昨天看到的那些少俠或俠女。

    夜驚堂附身湊近了些，贊嘆道：

    “畫的真好?！?/br>
    璇璣真人沒有回頭，隨手把旁邊另一張蓋著的紙張掀開，紙上的畫面映入眼簾——船艙里，白衣如雪的絕色女俠，手提佩劍護住身后男子，表情全神貫注如臨大敵，望著門口。

    而絕色女俠背后，被保護的男子，衣不遮體貼在人家姑娘后面，用破布遮擋的部位，頂著人家飽滿挺翹的臀兒……

    ？！

    夜驚堂眼神錯愕，不可思議的攤開手道：

    “你畫這東西作甚？”

    “留著當(dāng)證據(jù)。你要是出爾反爾，我就把這個交給離人……”

    “這是你自己畫的，能當(dāng)證據(jù)？你要是畫個奉官城穿龍袍，是不是就能說人家有反心？”

    “我照實畫的。到時候離人質(zhì)問你，你沒法問心無愧，怎么不能當(dāng)證據(jù)？”

    夜驚堂張了張嘴，覺得這話還真有道理，就點頭道：

    “也罷。只要你不覺得別扭就好。話說你怎么不把主動跳我懷里，還有蹭我的事情畫下來？”

    璇璣真人理直氣壯道：“我理虧的事情，我畫下來做什么？給你當(dāng)證據(jù)威脅我？”

    “……？”

    夜驚堂無話可說，干脆也不瞎扯了，在旁邊坐了下來，取出干糧，邊吃邊看璇璣真人畫畫。

    璇璣真人昨天瞧見了大惡棍，再看夜驚堂，曾經(jīng)正氣凌然、不近女色的印象可謂蕩然無存，不怎么想搭理，悶頭畫畫不言不語。

    彼此沉默片刻后，沒等到鳥鳥自己在湖里抓來早飯，反倒是平滑如鏡的湖面盡頭，出現(xiàn)點點水波，一艘小舟飄了過來。

    璇璣真人見此帶上了帷帽，夜驚堂則放下水囊，杵著螭龍刀站起身來：

    “仇大俠?！?/br>
    湖面上，仇天合撐著烏篷船，飄過數(shù)里湖面，很快來到了附近：

    “尋常江湖應(yīng)酬已經(jīng)幫你小子跑完了，也沒啥大事。我還得去黃泉鎮(zhèn)一趟，就先告辭了?！?/br>
    夜驚堂聽見這話，飛身而起落在了烏篷船上：

    “我從黃泉鎮(zhèn)租的船，也得過去，剛好順路?！?/br>
    仇天合瞧見牧青刀，便知道夜驚堂去過了老酒肆，對此道：

    “酒肆掌柜，就是軒轅天罡，軒轅天罡和你義父是摯友，如今恩怨已清，你再登門，他會視你為子侄，但你難免尷尬。君子之交淡如水，昔日交情，記在心里皆可，也不必刻意登門說那些場面話。”

    “是嗎……”

    夜驚堂有點意外，但想想還是點頭：

    “那仇大俠帶我問聲好。還有牧青刀……”

    “牧青刀是孫老頭的兵器，以前我和你義父在哪里喝酒，一直眼饞，孫老頭還說我們配不上。軒轅天罡既然給你了，你就拿著吧，就算用不上，也可以幫忙挑個傳人……”

    仇天合說到這里，瞄了眼坐在遠處的女子，湊近小聲道：

    “云璃肯定喜歡?！?/br>
    夜驚堂明白仇天合的意思，點了點頭，并未多言，轉(zhuǎn)而道：

    “仇大俠接下來準備去哪兒？”

    仇天合想了想：“答應(yīng)過朝廷，不去南霄山，刀魁也沒搶到，倒也無處可去，準備先在黃泉鎮(zhèn)住上一段時間，等那天閑得慌，再去外面闖蕩?！?/br>
    夜驚堂含笑道：“人生百年，仇大俠算正值壯年，現(xiàn)在退隱著實有點早。先歇短時間也是好事，指不定那天閑時頓悟，就琢磨出了一套絕世刀法，一朝出世名震四海?！?/br>
    仇天合呵呵笑了下，接受了這美好祝福，閑談兩句后，沒有再過多客套，拱手道：

    “舟過千山得見海闊，人游萬里方遇知心。你小子路還長著，望日后一帆風(fēng)順，再見時亦如今朝?！?/br>
    夜驚堂拱手一禮：

    “江湖再見?！?/br>
    ……

    片刻后，畫案搬到了烏篷船上。

    仇天合拉起風(fēng)帆，乘著船只駛向黃泉鎮(zhèn)，幫忙歸還船只，順道把兩匹馬送回驛站。

    夜驚堂站在舟頭，目送孤帆遠去，心頭并沒有太多離別情緒，畢竟江湖就是如此，永遠都在路上，只要不停下，總會有相逢的一天。

    璇璣真人站在跟前，待船只消失在視野中后，詢問道：

    “現(xiàn)在打道回府？”

    “走吧。殿下肯定很高興，回去報喜，順便報平安?！?/br>
    璇璣真人也是這意思，從烏篷船里拿起船槳，丟給夜驚堂：

    “你把船換了，上百里水路，你自己劃回去，我可不給你當(dāng)船娘?！?/br>
    “呃……”

    夜驚堂眨了眨眼睛，忽然意識到不對——烏篷船沒風(fēng)帆，這么遠的水路，靠人力驅(qū)動不把人累死？

    “你不早說？早說我們就一起走，到黃泉鎮(zhèn)附近再下船……”

    “男人說話，有女人插嘴的份兒？”

    ？

    夜驚堂覺得璇璣真人還挺懂為妻之道，搖頭一嘆：

    “唉……罷了，不就劃船嗎，就當(dāng)恢復(fù)訓(xùn)練了……”

    ……

    閑談之間，小烏篷船駛離湖面，在鏡面般的湖水上留下一條白色微跡。

    白衣美人在船頭持筆作畫，黑衣公子在船尾蕩起雙槳。

    毛茸茸的鳥鳥，見狀飛到了船篷上，張開翅膀，估計是想代替風(fēng)帆，幫堂堂出一份力。

    不過……

    “這是逆風(fēng)，你把翅膀收了！”

    “嘰？”

    鳥鳥原地轉(zhuǎn)了個身，背對疾風(fēng)，意思估摸是——現(xiàn)在是順風(fēng)了……

    第五十章 鄔山云雨

    鄔山深處，銀月如鉤。

    崎嶇山野間，兩道人影并肩走上山坡，在一個入口垮塌的山洞前駐足。

    深山老林荒無人煙，但地上能看到些許戰(zhàn)痕，地面上還殘留著不少飛刀和飛針。

    而不遠處的灌木叢前，倒掛著一具尸體，暴曬又遇大雨，已經(jīng)腐爛散發(fā)出了惡臭味。

    曹阿寧頭戴斗笠做江湖客打扮，背著黑布包裹的直刀，在灌木叢前半蹲，仔細檢查尸體良久后，沉聲道：

    “如果我沒看錯，陸當(dāng)家應(yīng)該是自殺。”

    曹阿寧旁邊，是個身著錦袍的男子，年齡三十出頭，聽見此言，指向地上被砸出來的坑洞：

    “全身是傷，打成這樣，你和我說是自殺？”

    曹阿寧示意稍安勿躁，指向尸體的右手：

    “陸當(dāng)家捏一把暗器，看起來是想偷襲實力遠勝自己的高手，結(jié)果不小心把暗器插自己手上了。我估摸對方也挺意外，事后都懶得補刀，說兇手故意殺人，著實有點牽強?！?/br>
    “我截云宮的人，死在荒郊野外，若是不查清楚，傳出去豈不是成了江湖笑談？”

    “鄔州這么亂，又是荒郊野外，一場大雨下來什么痕跡都找不到，查不了?！?/br>
    曹阿寧站起身來，雙手叉腰嘆了口氣：

    “咱們還是先辦正事，別耽誤了行程?！?/br>
    錦袍男子握了握雙拳，在周邊檢查許久，發(fā)現(xiàn)兇手滴水不漏，根本沒留下能推測身份的線索，也只能暫且把此事放下，轉(zhuǎn)而道：

    “剛傳來消息，軒轅朝被江湖除名了，新刀魁叫夜驚堂，你可聽說過？”

    曹阿寧顯然也知道了這消息，抬手抹了把臉，表情頗有一種‘閻王讓我三更死，誰能留我到五更’的無奈：

    “認識，在京城的時候，還在衙門停尸房交過手，接了他四五刀?！?/br>
    ？

    錦衣男子眉頭一皺，眼底滿是懷疑：

    “你接四五刀？那夜驚堂，莫不是在用剪刀和你交手？”

    曹阿寧對男子的疑惑絲毫不奇怪，畢竟他都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活著走出京城的。他想了想道：

    “夜大閻王這人，料事如神、無所不知，和開了天眼一般，根本不能以凡人見識揣測。只要他在，我絕對不會踏足京城半步，你也別說我慫，你以后去了就知道了?！?/br>
    錦袍男子皺眉道：“不說其他，一個‘刀魁’名號就足以讓我等禮敬三分，若非迫不得已，我豈會去招惹。但上面已經(jīng)開始謀劃，以后肯定會在京城打交道，此人若你說的這般無所不能，上面還如何行事？”

    曹阿寧想了想：“人力終有窮盡之時，夜大閻王也沒有三頭六臂，到時候看能不能把他支開?！?/br>
    “支開……”

    錦袍男子稍微斟酌，開口道：

    “朝廷肯定在找龍象圖，龍象圖應(yīng)該在北梁盜圣手里，咱們要不放個假消息，說北梁盜圣準備去偷蔣札虎，指不定能把璇璣真人和夜驚堂一起引過去……”

    曹阿寧覺得這注意不錯，轉(zhuǎn)身道：

    “給上面寫封信說一聲，讓他們安排即可，咱們先去北梁?！?/br>
    錦袍男子就地挖了坑，把尸體埋了，才并肩徒步下山，路上又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