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阿寧為了重新獲得權(quán)勢地位，這十年間跑遍南北兩朝，南霄山不是第一次來，行走間熟門熟路的給唐玉丹介紹：

    “從南霄山過去，就算出了關(guān)，沿著江道一直往下游走，到了入?？冢湍芸吹焦俪峭饷娴陌俪哐?，奉官城便在那里結(jié)廬隱居，能登上百尺崖挑戰(zhàn)奉官城的武人，無論輸贏放在江湖上都算一方霸主。

    “平天教主位列八大魁第一，就是在百尺崖挑戰(zhàn)過奉官城，被奉官城親口評價為山下無敵手……”

    唐玉丹聽到此處，抬眼眺望山巔的燈火余暉，感嘆道：

    “雖不是天下第一，但山下無敵也是武人夢寐以求的殊榮，還有蟾宮神女這樣的江湖第一美人為眷侶，大丈夫當(dāng)如此也?！?/br>
    曹阿寧笑道：“這種人間最逍遙之事，咱們這些凡人羨慕不來。不說你我，就算是京城夜大閻王，相貌、潛力說不定都不輸平天教主，但夫人肯定也比不過平天教主。”

    唐玉丹琢磨了下，搖頭道：

    “夜驚堂在京城混跡，相貌據(jù)說也俊朗非凡，若是被當(dāng)朝女帝看上，夫人還是能比過……”

    “誒?！?/br>
    曹阿寧擺了擺手：“夫人地位可以高，但不能高的太離譜。平天教主和蟾宮神女，怎么也算郎才女貌門當(dāng)戶對。而夜大閻王若是被女帝瞧上，能是他娶女帝？他哪怕接替了奉官城，也是女帝納江湖第一豪俠為妃，從此‘一入深宮里，年年不見春’，入贅的和平天教主怎么比？”

    唐玉丹想想還真是這么個理，便點了點頭，心底對平天教主的艷羨又多了幾分。

    兩人一路前行，來到了南霄山的山腰，沿途關(guān)隘重重，有無數(shù)明哨暗哨巡視。

    南霄山上方是平天教高層的生活區(qū)，外人禁止入內(nèi)，為此兩人還沒抵達(dá)，就被教徒領(lǐng)路繞開，來到了山腰處的一處地道內(nèi)。

    地道是當(dāng)年大魏軍隊攻打南霄山時挖出來的，如今被平天教改造成了總壇，內(nèi)部規(guī)模頗大。

    曹阿寧和唐玉丹順著地道走了片刻后，眼前便豁然開朗，出現(xiàn)了一座地下殿堂。

    殿堂兩側(cè)是十八尊石質(zhì)燈臺，里面點著桐油；而中間是一條鋪著石板的長道，通向殿堂最前方的臺階。

    臺階上是石頭雕刻的座位，背后刻著很大的八卦徽記，而左右兩側(cè)則是兩面旗子。

    曹阿寧進(jìn)入石殿，抬眼看去，就發(fā)現(xiàn)大殿上首坐了個人。

    人影穿著一襲白袍，頭豎玉冠身側(cè)頗高，雖然光線角度原因，看不清臉頰，但那股驚人氣勢，卻猶如一條早山巔盤踞的強龍，俯視著腳下兩只忽然造訪的螻蟻。

    唐玉丹只是抬了下頭，冷汗就下來了，連忙上前一步，躬身行禮：

    “晚輩唐玉丹，拜見平天教主?！?/br>
    高臺之上，平天教主并未露臉，只是用難辨男女的嗓音道：

    “陸截云有求于我，為何不親自登門？”

    唐玉丹知道自己不配讓平天教主親自接見，從袖子里取出了一塊令牌，恭敬道：

    “晚輩此行是受燕王調(diào)派，家?guī)熈碛幸氃谏恚荒苡H自前來，還請教主見諒?！?/br>
    平天教主打量令牌一眼，不悅道：

    “燕王讓你來招安平天教？”

    “非也?！?/br>
    唐玉丹感覺到平天教主的不滿，連忙解釋：

    “南山侯一脈對大燕之忠烈，天下人有目共睹，朝廷許以萬戶侯兼充州太守的官職，南山侯都視如敝履，教主又豈會受招安。

    “燕王最近在謀劃一件大事，只要事成，大魏皇統(tǒng)即能落入燕王之手；只要教主肯協(xié)助，事后充州南方的疆域，可全數(shù)劃給教主自立為王……”

    平天教主聽見這話，冷聲道：

    “自立為王？你當(dāng)逐鹿天下，是三歲小兒過家家？女帝以仁德治國，登基十年不起戰(zhàn)事，打通南北兩朝商路，怎么看都是個不喜戰(zhàn)事的仁君。而女帝給我開的價碼，無非是一個侯爺，前提還得我拖家?guī)Э谌ゾ┏墙o她當(dāng)牛做馬。平天教若敢反，女帝一個子都不會加，只會調(diào)兵強攻南霄山，讓天下人明白什么叫皇權(quán)不可違逆。

    “燕王能征善戰(zhàn)有勇有謀，就是因為志向太大，可能因窮兵黷武亡國，大魏太祖才沒把皇位給他。燕王連北梁都容不下，你說他許諾我在南方自立為王？”

    曹阿寧見情況不對，開口道：

    “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鼾睡，教主以后復(fù)辟大燕，定然也容不下大魏。教主考慮這些，得先有取天下的實力，以平天教目前的底蘊，連偏安一隅建立南燕都是奢望，更不用說逐鹿天下。

    “現(xiàn)如今燕王有取大統(tǒng)之心，只要教主協(xié)助，哪怕得不到任何回報，也能挑起藩王之亂，讓大魏自亂陣腳，無暇顧及南方。這對教主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br>
    平天教主詢問道：

    “燕王準(zhǔn)備如何取大統(tǒng)？”

    曹阿寧認(rèn)真道：“我等有可靠消息，女帝身體欠佳，可能命不久矣，而身邊護衛(wèi)，只有璇璣真人和夜驚堂兩人。我等負(fù)責(zé)打通門路，屆時只要教主幫忙出手解決璇璣真人……”

    踏～

    一聲腳步，打斷了話語。

    平天教主站起身來，走到臺階邊緣，負(fù)手而立：

    “女帝命不久矣，燕王等不就行了？女帝又無子嗣，若是駕崩，皇位只能給燕王或梁王。燕王若是有心眼，大可悄悄躲在鄔州附近，女帝一死就往京城跑，只要跑的比梁王快，他就能名正言順當(dāng)皇帝。你說燕王這時候，準(zhǔn)備跑去刺殺女帝？”

    “……”

    曹阿寧沉默了下，恭敬道：

    “女帝終究年輕，能活多久誰也不清楚。燕王年近六十，怕天長日久……”

    “滾吧?！?/br>
    平天教主聲音微冷：“本教主只當(dāng)你們沒來過，再胡扯一句，格殺勿論?！?/br>
    “……”

    曹阿寧當(dāng)即閉嘴，和唐玉丹對視一眼后，默默轉(zhuǎn)身離去……

    ……

    踏踏……

    腳步聲漸行漸遠(yuǎn)，石殿空曠下來。

    平天教主負(fù)手站在臺階上，等腳步徹底消失后，才坐回了椅子上，蹙眉沉思。

    而石殿后方，身著道袍的南山鐵卦張橫谷，負(fù)手慢條斯理走出來，想了想道：

    “聽起來，截云宮是在打著燕王名號私自行事，不過女帝命不久矣的說法，倒是第一次聽聞。按照女帝的年紀(jì)，不應(yīng)該出岔子?！?/br>
    平天教主道：“當(dāng)年女帝逼宮，僅靠一個璇璣真人，對付不了曹千歲，身邊定然還有個高人。但各方勢力調(diào)查這么多年，都沒找到女帝身邊那個高人，為此沒人敢貿(mào)然進(jìn)宮。

    “現(xiàn)在有人敢動手了，說明摸清了死士身份。女帝身體欠佳，和護衛(wèi)強弱沒關(guān)系，他們敢因此動手的話……只可能是和璇璣真人一起攻入皇城的人，就是女帝本人，而且留了暗傷。這個消息倒是挺重要……”

    張橫谷稍微遲疑了下：

    “上次去京城接夫人和云璃，也曾看過云安如今的情況，泱泱盛世之景，平天教想復(fù)辟大燕，百姓可能都不答應(yīng)。

    “既然短時間復(fù)辟大燕無望，能偏安一隅慢慢積蓄實力，才是首要之策。我等若是插手此事，燕王成了，不會記我等的好；燕王敗了，女帝勢必讓我等明白什么叫馬踏天南……”

    平天教主微微點頭：“那就不參合，任由朝廷內(nèi)斗，我等靜觀其變即可?！?/br>
    說道這里，平天教主又想起了遠(yuǎn)在京城的駱凝。

    駱凝回京不過兩天，稟報消息的信件昨天才出發(fā)，現(xiàn)在估計剛過西王鎮(zhèn)。

    平天教主并不清楚京城的具體情況，又道：

    “我去給駱凝寫封信，催她趕快回來，別不小心卷入此事。萍兒過去這么久，一點回復(fù)都沒有，也不知道做什么去了……”

    張橫谷七十多歲，算得上閱歷深厚，媳婦跑去外地遲遲不回來，也不說在做什么，正常情況都是外面有人了。

    但教主是姑娘家，沒有這方面的意識，張橫谷作為護法，沒由頭的懷疑也不能亂說，告辭后便退下了……

    ……

    “嘰嘰嘰～……”

    晨曦初露，奇花異木環(huán)繞的燦陽池內(nèi)，傳出了一道哼唧。

    大殿門窗都關(guān)著，池水中霧氣彌漫。

    夜驚堂換了身干凈衣袍，躺在溫泉池邊上的美人榻上避免熟睡，換了新刀鞘的螭龍刀靠在跟前。

    而在城東幫忙巡邏大半晚上的鳥鳥，在深夜已經(jīng)飛了回來，此時如同胖頭鵝般飄在水面上，游來游去哼唧。

    昨天鈺虎走后，夜驚堂洗了個澡換好衣裳，本來也該離開。

    但昨天啵啵嘴，似乎把大笨笨惹毛了，他不確定笨笨會不會回來收拾他，為此就在這里等著，不知什么時候就睡著了。

    事實證明東方慫慫還是很穩(wěn)健，知道大半夜過來還得被啵嘴，指不定還會發(fā)生點更刺激的，硬是轉(zhuǎn)輾反側(cè)熬到天亮，才帶著宮女過來看看。

    踏踏踏……

    夜驚堂躺在貴妃榻上，聽見遠(yuǎn)處傳來的密集腳步，就醒了過來，發(fā)現(xiàn)天亮了，翻身而起在池子里洗漱了一番，就撈起鳥鳥快步走出了門。

    燦陽池外，身著銀色蟒袍的東方離人，讓隨行宮人在門口等待，獨自進(jìn)入門內(nèi)，尚未走出兩步就看到夜驚堂出來，腳步微頓：

    “你怎么還沒走？”

    夜驚堂扛著鳥鳥來到跟前：

    “知道殿下要過來，我這不是等著嗎。要是你來了我不在，你又得生氣……”

    ？

    東方離人感覺這話是在說她不好伺候，想兇一句，但瞧見夜驚堂的臉龐，不免就回想起昨晚雙唇相接的時刻。

    她淡淡哼了一聲，把鳥鳥接過來，轉(zhuǎn)身走在前面：

    “本王是聽宮人說你在這里，才過來看看。還有，本王得提醒你一句，你越來越?jīng)]規(guī)矩了。你是黑衙副指揮使，本王的下屬，本王對你寬容，是欣賞你的能力，你若是再恃寵而驕……”

    “知道啦……”

    夜驚堂認(rèn)真聽著女王爺?shù)慕虒?dǎo)，相伴來到了車馬監(jiān)，等說的差不多了，才看向她的裙擺：

    “你腿沒事了吧？”

    東方離人眨了眨眸子，轉(zhuǎn)頭看向夜驚堂的身體：

    “沒事了。你呢？傷好了沒有？”

    “擦傷罷了，痕跡都看不到了。”

    “哼……”

    東方離人想起昨晚夜驚堂舍命護著她的樣子，也舍不得繼續(xù)說教了，待宮人把車架遷過來，登上了馬車，在榻上坐下：

    “你剛受傷，要多休養(yǎng)，也上來吧。”

    夜驚堂見此也沒拒絕，帶著鳥鳥登上馬車，坐在車窗旁邊，給鳥鳥喂早飯。

    東方離人以前親過夜驚堂臉蛋，但那是意外，和昨天不一樣，此時共處一室，總覺得有點尷尬，女王爺氣場也擺不出來，干脆從旁邊的木匣里，取出一本冊子，拿出小豪勾畫，做出辦公室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