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俠且慢 第344節(jié)
夜驚堂快步進入大院,來到了正屋之前,詢問道: “陸仙子,你什么時候來的?圣上沒事了。” 璇璣真人把鳥籠掛好,拍了拍手躍下梯子: “圣上暫時沒大礙。我都來好幾天了,不知道你們在哪兒,就在這里等著。凝兒還在等三娘招攬人手,估計會晚幾天才過來?!?/br> 夜驚堂點了點頭,又左右打量收拾的整整齊齊的鏢局: “這鏢局怎么回事?陸仙子幫我贖回來了?” “什么叫幫你贖回來?” 璇璣真人從袖子里摸了摸,取出了一張房契,示意上面的白紙黑字和手印: “這鏢局是我從東家手來買下來的,從今往后便是我的產(chǎn)業(yè)。你想贖回去可以,但價錢我說的算……” “我贖回來做什么?” 夜驚堂有些好笑,拿過房契打量幾眼: “我以后又不在這里住,賣都賣了,贖回來又有什么用。陸仙子買下來正好,鎮(zhèn)子上也沒幾家像樣的客棧,這幾天剛好住你這兒?!?/br> 璇璣真人見夜驚堂不讓她拿捏,有些不悅,把房契抽回來: “反正這宅子以后是我的了,你以后想贖回祖宅,就得找我;拖得時間越久,利息越高,你自己看著辦。” “那陸仙子怕是要砸手上了……” 璇璣真人說了兩句,就走向大門,去探望好閨蜜。 梵青禾此時已經(jīng)來到了門口,這一路上,因為和太后、靖王都不熟,又不好和夜驚堂搭訕,走了一路基本上沒什么話題可言,此時瞧見了和她水火不容的妖女,梵青禾反而有幾分親切感,在門前詢問: “你跑來做什么?找毒師的事兒我一個人就夠了,有必要這么興師動眾?” “找毒師確實用不了這么多人,我過來,是防著你這小機靈鬼打歪主意,把夜驚堂往冬冥部拐。我可是提前和你打好招呼,你要是敢打這注意,我回去就把你也綁回云安,先在地牢蹲個三五年……” 梵青禾千里迢迢跑過來,本就打著把夜驚堂拐回冬冥部驗明正身的注意,聽見這話自是不滿,不過現(xiàn)在還沒到她的地盤,她也不和這妖女做口舌之爭,只是抱著胳膊就進了院子…… …… 良久后,鎮(zhèn)外的河邊。 河的名字就叫紅河,在河流改道前,曾是一條橫跨平原的大江,雖然如今干枯的只剩下膝蓋深的小溪流,但古河道尚在,兩岸可以瞧見兩丈余高風華眼中的土坡,而河床明顯比紅河鎮(zhèn)的地勢低出一截。 在古河道的內(nèi)彎處,一個黃土墳包孤零零立在土坡上,墳頭上已經(jīng)長了些雜草,墓碑朝著云安方向,上面刻著幾行小字,簡單寫著姓名與生卒之年。 黃昏日暮,秋風蕭瑟。 夜驚堂提著香火,孤身一人來到土坡上,認真清理完墳頭上的雜草,而后點燃了三炷香,把螭龍刀橫放在膝上,坐在了墓碑之前,看著年初時親手刻下的幾個字。 鳥鳥從籠子里逃出來,少有的沒有調(diào)皮搗蛋,專門從河里抓了條小魚,放在墓碑前面,而后乖乖的蹲著,看起來也有點傷感。 夜驚堂很早就把鳥鳥撿了回來,這些年都生活在鏢局里,而裴遠峰無兒無女,在混熟后,對鳥鳥其實比對夜驚堂的好。 畢竟裴遠峰要教導夜驚堂成才,該嚴厲的地方絕不會心軟半分,而鳥鳥則不需要講究這些,基本上怎么寵怎么來。 如今鳥鳥過上了好日子,每天都是人人搶著喂,但也沒忘記以前追在裴遠峰后面要飯飯的日子,不停小聲咕咕嘰嘰。 夜驚堂心底要比鳥鳥復雜的多,在回來了路上,他心底本想了好多話,祭告義父如今自己不負所望當?shù)犊?,或者講述打敗軒轅朝的過程,再或者遇上了情投意合的女子,從今往后不是一個人了。 但真正坐在墓碑之前,看到冷冰冰的一行字,又發(fā)現(xiàn)這些千言萬語,無非都是說給自己聽的自我安慰,墓中人哪里聽得到呢。 好在義父生前希望他成為什么樣的人,他便成為了什么樣的人,義父臨終前知道他會如此,應(yīng)該也不遺憾,他現(xiàn)在說什么都沒意義,往后要做的,無非是好好活著,沿著自己的路繼續(xù)走下去而已。 夜驚堂在墓前坐了良久,直到三炷香即將燃完,才站起身來,轉(zhuǎn)身走向幼年長大的小鎮(zhèn): “走啦。” “嘰……” 鳥鳥望了墓碑片刻后,才轉(zhuǎn)過身來,蹦蹦跳跳落在了夜驚堂肩膀上,行出幾步,還回頭晃了晃翅膀,一人一鳥便漸行漸遠。 很快,天色暗了下來,只剩一座孤墳立在土丘上。 而遠處那座老宅里,則出現(xiàn)了人間燈火與炊煙。 場景是一明一暗、一陰一陽,一代新人換舊人,想來便是如此…… 第十章 月圓夜 已經(jīng)到了八月中旬,天邊剛剛躍出山頭的月亮,已經(jīng)趨于圓滿。 夜驚堂提著佩刀,走在熟悉的土路上。 鳥鳥在祭拜完后,又活躍了起來,蹲在肩頭“咕咕嘰嘰~”說著閑話。 在抵達鎮(zhèn)子口時,夜驚堂抬眼望去,卻見鎮(zhèn)子口的土坡上,有個人在眺望四野。 雖然人影穿著雪色白裙,裙擺隨夜風輕舞,看起來很是仙氣;但黃土坡配上后面鄉(xiāng)村氣息十足的小鎮(zhèn),怎么看都像是個晚上望著男人從地里回來的西北婆娘。 夜驚堂露出幾分笑容,腳步加快來到了土坡下: “陸仙子,你站這兒做什么?” 璇璣真人雙臂環(huán)胸,頭上帶著薄紗帷帽,看了看通往天瑯湖方向的官道,又望向鎮(zhèn)子: “我以前好像來過這里,嗯……就從這下面路過過。” “哦?” 夜驚堂飛身躍上土坡,站在璇璣真人背后,眺望一馬平川的野: “是嗎?我小時候無聊,天天都在這附近轉(zhuǎn)悠。陸仙子什么時候路過的,我說不定還見過?” “大概十年前,夏天的一天中午……” 璇璣真人回想了下,偏頭看向身旁比她高半頭的男人: “我當時穿著玉虛山的道袍,騎馬從這里路過,遇到了呆頭呆腦、扎著朝天辮的小屁孩,掛著鼻涕,提著幾條小魚站在這里,看見我就嘿嘿傻笑……” ?? 夜驚堂本覺得似曾相識,但聽見這話,便是眉頭一皺: “朝天辮?流鼻涕?我們鎮(zhèn)上好像沒這種傻子,陸仙子是不是記錯了?我記得八歲那年,剛把鳥鳥撿回來不久,天天給它在河里抓魚,遇到一個過去騎馬路過的女人,還問天瑯湖在哪邊……” 璇璣真人這幾天其實一直在懷疑,聽見夜驚堂的話,便明白十年前在這里遇上的那個小屁孩,確實是沒長大的夜驚堂。 遙想當年,夜驚堂看起來不過六七歲,虎頭虎腦一臉稚氣,而她已經(jīng)是獨自闖蕩江湖的俠女。 而如今她芳華依舊,夜驚堂也從小屁孩,長成了比她高得多的大男人,不但肩寬背闊俊美無雙,上次還用大惡棍頂過她,甚至她還抱著人家蹭過…… 璇璣真人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亂七八糟的,只覺得這世道還真有意思,所謂緣分想來便是如此。 “還真是巧了,看了那小屁孩真是你。”璇璣真人轉(zhuǎn)頭看向肩膀上認真回想的鳥鳥: “它當時也在?我怎么不記得?” 夜驚堂也覺得確實巧了,笑道:“它當時還小,都沒換毛,灰不溜秋跟黑耗子似得,估計躲在袖子里……” “嘰?” 鳥鳥當年確實太小,光知道吃,還真不記得這些。聽見這話,它看了下自己的白毛毛,顯然不相信自己小時候像黑耗子。 璇璣真人把鳥鳥接過來,放在自己肩膀上,往山坡下走去: “可惜了。當年要是順道把你拐走,帶去玉虛山收為徒弟,你估摸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道家祖庭的小師弟了。身穿一襲道袍,俊美無雙又仙風道骨,不知道能迷死多少江湖俠女,比現(xiàn)在不是俊氣的多……” 夜驚堂手按腰刀緩步行走,對此道: “若真是哪樣,估計就是另一個故事了。嗯……在玉虛山年少成名,被圣上和靖王相中成為少年國師,身居高位卻對家中老父念念不忘,對把我拐來的美貌師尊懷恨在心;等翅膀硬了后……” 璇璣真人眨了眨眸子,轉(zhuǎn)過頭來: “翅膀硬了如何?欺師滅祖把我拐回紅河鎮(zhèn),讓我也嘗嘗寄人籬下的滋味?” 夜驚堂感覺這話題有點跑偏了,大笨笨的親師父,他哪里敢隨意撩sao,對此只是搖頭笑了下。 兩人相伴繁華鎮(zhèn)子,鏢局大院里已經(jīng)亮起燈火,馬匹和馬車都停在院子里。 勞累一路的護衛(wèi),也放松下來,專門在鎮(zhèn)子上的羊rou攤子,點了兩只烤羊,還買了不少酒,都在院子里圍著歇息放松。 鳥鳥瞧見架在火堆上的烤羊羔子,眼睛都直了,連忙飛過去,落在了人群之前湊起了熱鬧。 夜驚堂在戈壁灘上跑了半個月,因為缺水源,不說洗澡,連臉都沒洗幾次,最后幾天都不好意思抱香噴噴的大笨笨了。 此時到了家里,夜驚堂也松了口氣,先行來到了鏢局后方的院子,準備梳洗一下。 鏢局后方是住處兼鏢師宿舍,能住幾十號人,地方還挺大;而中間則是個兩進小院子,前面堂屋客屋賬房,后面則是當家的住處。 雖然鏢局賣掉了半年,但鏢局內(nèi)的陳設(shè)大體沒變,連夜驚堂小時候練功夫的石鎖木樁等都在原地,只是沒了私人用品。 璇璣真人幾天前過來,見鏢局在對外出售,就自掏腰包買了下來,這幾天都在收拾,角角落落都擦的很干凈。 夜驚堂來到后院,可見正屋里門關(guān)著,屋里亮著燈火,能看到窗紙上的剪影,里面?zhèn)鱽硭暫驮捳Z: “這些天累死本宮了,感覺渾身都是汗氣……” “都一樣……” …… 夜驚堂只是掃了眼,便看到太后娘娘和離人的側(cè)影,還有圓弧帶著水珠微微顫動的影子輪廓,看尺寸似乎是太后娘娘的…… ?! 夜驚堂一只腳剛跨進門,就連忙退了出去,轉(zhuǎn)開目光望向別處。 璇璣真人掃了眼后,打趣道: “又看不到,你躲什么?做賊心虛?” “噓!什么做賊心虛……” 夜驚堂打住話語,轉(zhuǎn)身來到了側(cè)面的東廂房。 東廂房以前是夜驚堂的住處,里面有衣柜書桌和板床,環(huán)境和雙桂巷的房間差不多,鏢局接手后這里也沒住人,里面的陳設(shè)和收拾好離開時沒區(qū)別。 此時小書桌上點著一盞燈,梵青禾待在其中,身上的紅紗脫了下來,只穿著金黃色內(nèi)裙,在窗前俯身鋪著被褥。 梵青禾自從來京城,就是做異域女子打扮,裙子華麗而寬松,此時褪去了紗衣,才能看出身材——身段兒高挑,腰臀比例要比中原女子夸張些,但又不失線條美感;而衣襟規(guī)模一直都是不小的,璇璣真人以前摸胸揩油的時候就感覺的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