嚓～

    梵青禾手兒下意識縮了縮，眼底頓時顯出幾分慌亂，瞄了瞄夜驚堂，看起來是以為夜驚堂是想手拉手閑逛，不太愿意，但又怕拒絕了夜驚堂不高興。

    夜驚堂只是自然行走，發(fā)覺不對就改為雙手負(fù)后，和老大爺走路似得，正想聊點別的岔開話題，卻見一名隨行捕快，從湖畔小跑而來。

    “夜大人?！?/br>
    夜驚堂見此恢復(fù)了自然儀態(tài)，上前詢問：

    “老劉，可是城里有消息？”

    捕快老劉也算熟人，當(dāng)年還翻進雙桂巷的小院，和‘后門槍’小王一道查過夜驚堂。

    此時老劉快步來到跟前，先左右看了看，才低聲道：

    “方才小王在周邊巡視，偶然發(fā)現(xiàn)，有個叫‘華寧’的武人，從湖畔經(jīng)過，看起來武藝不俗，懷里還抱著東西，和人交流時，遮遮掩掩有點鬼祟……”

    “華寧？”梵青禾眉頭一皺：“難不成是花翎的化名？”

    夜驚堂覺得堂堂北梁大宗師，用化名應(yīng)該不會這么蠢，但武人的腦回路誰也說不準(zhǔn)，當(dāng)下還是詢問道：

    “人在什么地方？”

    “在牡丹園內(nèi)，哪里是北梁要員居住的地方，有北梁高手巡視，小王不敢跟進去……”

    夜驚堂略微斟酌，覺得這人應(yīng)該不一般，當(dāng)下道：

    “我去看看。梵姑娘，你在此稍等片刻，如果里面有人出來通報，就說我小解去了，讓他們等片刻。”

    梵青禾叮囑道：“北梁臥虎藏龍，你切勿大意，見勢不妙就直接亮身份，說喝醉走錯了，北梁在此地，也不敢把你怎么樣?！?/br>
    夜驚堂自然知道，點頭示意后，便和老劉一道前往芙蓉池后方。

    ……

    芙蓉池規(guī)模很大，其間還有些許小島，飛廊石橋自湖面橫穿，樓閣停歇隱于花木之間，風(fēng)景處處可入畫，但也較為復(fù)雜。

    牡丹園是位于西側(cè)湖畔的一處園子，里面房舍百間，過來赴宴的北梁官吏學(xué)子都在此落腳歇息，而大魏官吏則在湖東。

    雖然這里是大魏領(lǐng)地，但兩國邦交總有點規(guī)矩，牡丹園附近的護衛(wèi)都是北梁人，因為燕京也有大魏使臣駐扎，所以雙方都遵守規(guī)矩，不能擅自進入對方駐地，說簡單點就是擁有外交豁免權(quán)。

    夜驚堂跟著老劉來到牡丹園附近的湖畔，可見捕快小王在草地上佯裝巡邏，待他過來后，便悄悄示意遠處牡丹園里的一棟樓閣：

    “方才那‘華寧’，去了那棟樓，然后就不知所蹤了?！?/br>
    夜驚堂略微打量，發(fā)現(xiàn)里面有明哨暗哨，防衛(wèi)還挺嚴(yán)密。

    如果暗中潛入被發(fā)現(xiàn)，算是比較大的外交丑聞，哪怕朝臣站在他這邊，臺面上還是要追責(zé)以便給北梁解釋。

    為此夜驚堂很是小心，先向小王詢問了相貌、所攜物件等信息，而后讓兩個捕快先行離去，他則隱入夜色，悄聲無息摸上了圍墻，從兩名暗哨眼皮子底下摸了過去。

    因為官吏學(xué)子都在外面參加宴會，芙蓉園內(nèi)很安靜，只有些許仆役隨從在內(nèi)行走。

    夜驚堂摸過幾處房舍后，來到靠近中心地帶的樓閣旁，可見此地應(yīng)是學(xué)子居住的地方，門都關(guān)著，里面并沒有人。

    夜驚堂極為小心，先飛身而起落在屋頂，側(cè)耳仔細聆聽了下，確定沒人后，才在二樓的窗口躍入。

    窗內(nèi)是一個空房間，并沒有住人。

    夜驚堂掃視一眼，又順著過道來到樓下，可見面向庭院的房間里有居住的痕跡，便悄然進入其中。

    因為是臨時落腳，屋里并沒有多少陳設(shè)，不過墻壁旁放著幾個箱子，里面看起來裝著不少東西。

    而書桌上面，還擺著個包裹，用的只是尋常布匹，看起來是臨時從外面找來的。

    夜驚堂發(fā)現(xiàn)了目標(biāo)，心中更謹(jǐn)慎了幾分，來到書桌旁，仔細檢查過后，打開包裹查看。

    包裹目測七八斤重，里面放的全是書籍，粗略打量都是歷史文獻，并不常見，而封裝之處還有白馬書院、麒麟閣等記號，說明是書院的教學(xué)材料，學(xué)子都只能借閱抄錄，正常來說嚴(yán)禁外帶。

    夜驚堂瞧見字號，便篤定這些書籍，是剛剛從十里開外白馬書院的某個夫子書房順來的。

    雖然這也算作jian犯科的線索，但北梁人要偷，也該偷輿圖、軍機圖等等，偷這些史料有什么用？

    夜驚堂對歷史了解甚少，看了片刻沒發(fā)現(xiàn)異樣，便把書名記下來，包裹恢復(fù)原狀，而后檢查起放在墻邊的行李。

    雖然只在芙蓉池住一天，但攜帶的東西還挺多。

    夜驚堂打開第一個長匣，可見里面放著一張七弦古琴。

    古琴整體為茶青色，琴徽為白玉制成，背面有花鳥彩繪，鳳額處還有‘青霄鶴泣’四個小字，筆鋒蒼勁，看著就屬于一般人玩不起那種物件。

    夜驚堂略微打量，覺得這東西應(yīng)該不比鳴龍槍便宜，當(dāng)下小心翼翼放好，又打開余下的箱子。

    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下面裝著棋臺云子、筆墨紙硯，全是書畫用具，只有旁邊的小箱子里，有兩套換洗衣裳。

    衣裳是女子衣裙，疊的整整齊齊很講究，白色肚兜都疊的方方正正，把丹頂鶴的腦袋留在正面，看起來很是雅觀。

    “……”

    夜驚堂沒想到這還是女人的住處，不過‘花翎’這名字挺娘，男扮女裝潛入也說不準(zhǔn)。

    因為在查案，夜驚堂也沒有顧忌太多，把肚兜翻起，結(jié)果發(fā)現(xiàn)下面還藏著個方形木盒。

    夜驚堂目光微凝，把木盒取出，小心打開卡扣，可見里面放著巴掌厚的一摞官票，半數(shù)是北梁官票，另一半換成了大魏的官票，全是百兩面額，目測不下三萬兩之巨！

    三萬兩銀子聽起來不多，但夜驚堂占地那么大的老鏢局，也才賣千兩銀子，三萬兩買下楊冠的青蓮幫外加碼頭產(chǎn)業(yè)都有富余，絕不是小數(shù)目。

    身上帶著三萬兩銀子巨款，怎么看也不可能是入京女學(xué)生的零花錢。

    夜驚堂見此心底起了懷疑，覺得有可能是花翎偽裝成了學(xué)子，這些銀子不是花翎打拼多年的家當(dāng)，就是北梁朝廷給的公款，用以投石問路來刺殺他所用。

    夜驚堂暗暗記下這些信息，又左右檢查，發(fā)現(xiàn)銀票旁邊的格子里，還放著些許首飾，從底部高低落差來看，首飾下面似乎還有暗格。

    夜驚堂見此，小心翼翼把首飾移開，想要檢查下方暗格。

    但讓人沒想到的是，首飾里有個帶穗的壓裙墜子，穗子鮮紅，看起來只是裝飾，但手觸碰穗子，卻感覺碰到了蛾子翅膀，有種滑膩感。

    ？！

    夜驚堂臉色驟變，當(dāng)即收手，低頭查看，可見指尖染上了暗紅痕跡。

    夜驚堂起身退開，稍微等待片刻，發(fā)現(xiàn)僅此而已，并沒有其他異樣，才暗暗松了口氣，覺得此人還挺狡詐，知道故意留瑕疵聲東擊西。

    因為不怕劇毒，夜驚堂并未把指尖的紅粉當(dāng)回事，只是取出手絹半蹲下來，仔細清理剛才觸碰，在盒子、首飾上留下的紅痕，以免提前打草驚蛇。

    紅粉應(yīng)該有標(biāo)記竊賊的作用，不是那么容易擦掉。

    夜驚堂擦了片刻，尚未恢復(fù)原狀，忽然聽到外面?zhèn)鱽砺曧懀?/br>
    “那夜驚堂果真厲害，據(jù)說在宴會上把李大人駁的啞口無言……”

    “不應(yīng)該呀，李大人才思敏捷，怎么會被一介武夫說的啞口無言？”

    “不清楚，待會李大人回來，小姐去問下就知道了……”

    ……

    夜驚堂聽這聲音，便認(rèn)出了是中午在王家醫(yī)館遇到的小姐丫鬟。

    那小姐看起來人畜無害，單純的很，身體也確實有毛病，不可能是花翎偽裝。

    夜驚堂見此便沒有發(fā)出聲息，繼續(xù)小心翼翼擦拭痕跡，但……

    咕嚕咕?！?/br>
    轱轆聲由遠及近，直接進入了樓閣，朝著房門而來……

    ？！

    夜驚堂莫名其妙，因為外面還有護衛(wèi)暗哨，不好從窗戶出去，便輕手輕腳把箱子關(guān)上，來到了房間里側(cè)的床榻角落，藏在了陰暗處。

    咕嚕咕?！?/br>
    轱轆聲停在門口，而后房門打開，身著漸變色墨紫白裙的書香小姐，出現(xiàn)在了門前。

    華青芷雙手扶著輪椅，略顯吃力起身，在丫鬟攙扶下進屋，坐在了書桌前，點燃了燭燈。

    而后丫鬟綠珠又回去，用力把輪椅提起放在了門內(nèi)，詢問道：

    “小姐餓不餓？我去準(zhǔn)備點吃食？”

    “不用，待會還有宴會，馬上就得過去。你去找傅小姐打聽打聽，望江閣到底什么情況，傅老先生在其中，她應(yīng)該能問到點情況……”

    “哦好?！?/br>
    綠珠得令后，便轉(zhuǎn)身離開了房間。

    華青芷在椅子上就坐，神色很文靜，把包裹打開，從里面找出關(guān)于西北王庭的史料，仔細尋找各種人物傳記。

    沙沙～

    夜驚堂此時就站在房間對面的角落，如果仔細看還是看得見；但他武藝太高，無聲無息的情況下，便與環(huán)境融為一體，不專門注意，可能余光掃過都感覺不出異樣。

    夜驚堂發(fā)現(xiàn)這小姐在看書，便明白為什么要偷史料了——這些東西算是大魏官辦書院的教學(xué)材料，北梁學(xué)子可以申請借閱，但得走流程，時間長不說還麻煩。

    而這小姐今天聽到了詩句，肯定求知若渴，迫不及待想查到根底，所以一時糊涂，就派人去白馬書院‘借’書了。

    但隨從為什么化名‘華寧’呢？

    難不成真的就叫華寧，還有個搭檔叫華安……

    就算真是如此，三萬兩銀子又怎么解釋？

    十七八歲的姑娘家，總不能隨身帶三萬兩銀子當(dāng)零花錢，這得是什么離譜家境……

    夜驚堂心頭有點疑惑，因為現(xiàn)在出門不太方便，就無聲無息暗中觀察，想等華姑娘待會去赴宴后再離開。

    結(jié)果剛等不過片刻，夜驚堂便發(fā)現(xiàn)有些氣悶，左手指尖火辣辣，猶如摸了焚骨麻，背心也開始出汗，浴火圖的恢復(fù)速度，都有點跟不上藥勁兒，顯然是不知名劇毒。

    夜驚堂暗道不妙，要是毒性太烈沒壓住，在這里毒發(fā)，可沒打坐調(diào)理慢慢解毒的機會，他想了想，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臉色一冷……

    ……

    沙沙沙～

    華青芷求知若渴，如果不查出那首詩的根底，今天晚上可能覺都睡不著，為此得知找到書后，宴會半途就跑回來翻閱史料，遇到疑似的，還用筆抄錄在紙上。

    但她尚未查閱多久，忽然聽到了一道聲音響起：

    “華小姐倒是勤奮，外面開著宴會，都不忘中途回來苦讀?！?/br>
    聲音清朗平和，循序漸進一點投不突兀，就好似一直站在跟前的人，開口說了句話。

    華青芷很入神，本來還想隨口接一句，但馬上就發(fā)現(xiàn)不對，身體一緊。

    認(rèn)出這終生難忘的清朗嗓音后，又是一喜。